林汀當然知道他在胡說八道。
明明是神魔之子,天道未來的新寵,還騙她說是狐妖?
但她就當不知道,大大方方地盯著風驚羽的臉看。
風驚羽的外表只有十六七歲,但已經是個十足的美男胚子。
臉色蒼白,長眉星目,唇瓣因充血而變得鮮紅。嘴角略微上揚,帶著三分邪氣。
但他渾身肌肉緊繃,始終沒有放鬆警惕,也不肯與林汀多聊半句。
林汀自顧自地說道:「我看你這樣子,是被人下藥了吧?但我手裡沒有解藥,只有治傷的藥。」
她在床上放下兩瓶丹藥,走向門口,「我去樓下弄幾道菜,等會給你端過來。放心好了,這間客棧還是比較安全的。」
風驚羽眼睜睜看著林汀出門、關門,又側耳聽了半天,確定她真的離開了,才鬆懈下來。
他無力地靠在床邊,背後傷口的劇痛因放鬆而被感知到,痛得他冷汗直冒。
風驚羽猶豫片刻,拿起來那小花妖留下的丹藥,打開蓋子輕輕一聞。
確實是上好的治癒內傷的丹藥。
他倒出來一顆,昂首服下。
小半個時辰後,林汀上來敲了敲門:「是我。」
風驚羽伸手把茶杯碎片放入袖口,應了一聲:「進來。」
門外並沒有他想像中的其他人,還是只有小花妖一個。
她把手裡的食盒放到桌上,掀開蓋子,濃郁的飯菜香飄得滿屋都是。
「來吃飯啦!」林汀招呼他,「你受的傷不輕吧?先來補補身子。」
風驚羽凌亂的頭髮掩住了他眼底的鋒芒,他沒有說話。
這小花妖為什麼對自己這麼友善?她到底想做什麼?
流浪多年的本能讓他不肯輕易相信任何人。
林汀瞧出了他的謹慎,她拍了拍腦殼笑道:「差點忘了,我家甜寶也沒吃飯呢!」
「你等一下,我叫她來一起吃,她就住在隔壁。」
甜寶?甜寶是誰?是她的同夥嗎?
她們終於要對自己下手了?
風驚羽心底的懷疑不斷閃過,幾乎要斷定這小花妖對自己另有所圖!
「吱呀」一聲,門又開了。
風驚羽如臨大敵,死死盯著門口,等會只要對方衝進來,他就——
「哇娘親!好香呀!」
一個扎著雙麻花辮、四五歲模樣的小丫頭蹦蹦跳跳走進房間,眼睛直勾勾地往桌上看,還猛咽了一大口口水。
風驚羽:???
林汀瞧著整個人都呆住的風驚羽,好笑地沖他招招手:「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女兒,小名叫甜寶。」
甜寶這才注意到屋子裡還有個人,她好奇地走到風驚羽面前,左看右看:「你是誰呀?我沒見過你。」
風驚羽艱澀著開口:「你就是……甜寶?那邊的小花妖,是你親娘?」
「唔,是呀!」甜寶直接上手拉住他的袖子:「你快點來吃飯!娘親說過,要等人齊了才能開飯的!快點快點,甜寶好餓!」
風驚羽紋絲未動,始終不肯離開床一步。
「甜寶,過來」,林汀把甜寶喊過去,「這位小哥哥受了傷,我們先吃好了。」
她沒再堅持,把菜一道道從食盒裡端出來。
蜜汁烤雞、炒青菜、紅燒魚、豆腐羹、蛋花湯……還有一大碗黃米湯圓。
林汀與甜寶吃得津津有味,把每道菜都嘗過一遍,吃到最後甜寶拍拍小肚:
「娘親——嗝!我吃飽了,飯困困……」
林汀抱起她:「好,那娘親帶你去睡覺好不好?」
走到門口時,林汀回頭看向一直低垂著頭的風驚羽:「飯菜涼透了就不好吃了,放心,裡面沒毒。」
軟筋散的藥力散去了一些,風驚羽稍微有了點力氣。
他用手撐著身子慢慢站起來,在餐桌前坐下。
食物依舊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風驚羽忽然發現,他已經記不起來,上次好好吃飯是什麼時候了。
他是在荒山里獨自長大的,生來便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
五歲那年從山林里走出去後,他就活在無窮無盡的覬覦和追殺之中。
那些妖魔說他體內的妖丹與別的妖怪不一樣,散發著萬年大妖才有的氣息!
可風驚羽自己不覺得,他修煉的速度只是比同齡的妖怪快一些。如果是按照他們的說法,那自己應該實力很強才對。
現實是,他不斷地隱藏、逃竄、被發現,之後再繼續逃,避免被妖魔抓住剖丹的命運。
今日遇見的小花妖,竟然是他這些年來遇到的第一個「善妖」。
他舀起一顆黃米湯圓,在口中輕輕咬開——
芝麻餡的,很甜。
……
林汀來收食盒時,發現盤子已經全空了,比洗了還乾淨。
她瞥向一臉不自在的風驚羽,笑道:「看來我的手藝還不錯嘛。」
「這些是你做的?」風驚羽挑了挑眉。
「是呀」,林汀惆悵道:「養崽很費錢的。」
「所以我能省就省一些,買了食材自己在客棧做,只用付客棧廚房使用費就行了。」
她指了指之前給風驚羽的幾瓶丹藥:「這幾瓶藥也很貴的,你傷好後記得還我。」
風驚羽沒忍住問了一句:「你夫君呢?」
「死了。」
林汀一臉隨意,「所以我說生活艱難嘛,你可不要拖欠我藥錢!」
風驚羽:「……我沒求你救我。」
「怎麼?你想賴帳呀?看你也不像有錢的樣子,不如傷好後就跟著我?」
林汀笑眯眯的:「剛好甜寶缺一個玩伴,我們兩個四海為家,多你一個也不多。」
風驚羽沒理她後面這句話,低聲道:「這份情我會還的,我不會欠你的。」
少年身上的傷口尚未結痂,還在滴血,與衣裳黏糊糊的粘在一起,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忍下來的。
林汀皺眉道:「你外傷一點沒處理嗎?」
她喊店小二送幾桶水來,倒進房內的木浴桶。
「過來脫衣服,洗澡,」林汀一本正經地吩咐風驚羽:「我可沒什麼奇怪的癖好,不會對你做什麼。」
風驚羽艱難地走到浴桶旁。
想想小花妖都是當娘的人了,他略微放下心來,順從地脫掉了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