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不敢了。
她怯懦得連一小步都不敢邁出去,她明明想念薄之野。
「……」
鹿之綾被他將了一軍,有些啞然地坐在那裡。
「鹿之綾,你告訴我,你想嗎?」
薄妄問她,目光銳利地直視她,像是要凝視進她的靈魂深處。
鹿之綾看著他,腰間的傷又一點點疼起來,像刀刃鋒利地扎進她的身體裡,攪著她的五臟六腑一塌糊塗,她眨了眨眼,長睫覆著的眼眶裡有了一層薄薄的水光。
她張了張蒼白的唇。
時間在兩人之間悄然而逝。
病房裡始終靜默。
見狀,薄妄有些失望地收回視線,嘲弄地勾了勾唇,轉身去收拾小桌上的餐具。
她低啞柔軟的聲音忽然落進他的耳中。
「你剛剛說有畫,是小野畫的嗎,我可以看看嗎?」
「……」
薄妄拿筷子的手猛地一緊,手背上青色血管乍然突起,眼底暗流涌動。
終於……主動一次了啊,鹿烏龜。
薄妄沒有回應她,將桌上的餐具全部收拾掉以後才收斂好所有的情緒,平靜地拿出手機坐到她的病床邊,打開丁玉君發來的照片給她看。
鹿之綾捂著腰忍痛坐起來一些,靠近他去看手機。
薄之野的畫占滿整個手機屏幕。
是一幅手指畫。
五顏六色的小指印印得到處都是,各種色塊黏在一塊,風格十分飄忽。
丁玉君像是怕薄妄看不出主題,還特地在裡邊寫上四個大字——
《我的爸爸》。
這畫的居然是個人。
鹿之綾歪頭看著,看到丁玉君用鉛筆在裡邊圈了兩個綠油油的小指印,標註小字:這是我爸爸的眼睛。
一條拖得很長的藍色色條被圈起來標註小字:這是我爸爸的鼻子。
再下面是一坨黏黏乎乎的紅色,裡邊還嵌了一些奇奇怪怪的黑色。
標註:這是我爸爸的嘴巴,我爸爸的牙齒,我爸爸的舌頭。
「噗哧——」
看完畫上的所有標註,鹿之綾忍俊不禁笑出聲來,抬眸目光清澈地看向薄妄,「看來你兒子沒遺傳到你的畫畫天賦。」
這畫得也太醜了。
薄妄就坐在她的身旁,她一笑,笑意全溢進他的眼裡,帶著鉤子一般掠進他的胸口。
又疼又爽。
他直勾勾地盯著她,臉上沒有泄露出一絲不該有的情緒,嗓音涼涼的,「是啊,你兒子遺傳的誰?」
「……」
從小不喜歡畫畫的鹿之綾默,手在傷口上捂了捂,一笑傷口有點疼。
她低頭,又看向他掌心裡的手機。
薄妄深深地看著她,目光在她的臉上遊走,恨不得連她每根睫毛都趁距離近時數數清楚……
良久,薄妄收起手機,伸手扶過她的肩膀讓她躺回去。
「好了,休息。」
鹿之綾靠回去,薄妄搖動病床,讓她躺下來。
薄妄關掉燈。
「你不去休息嗎?」她輕鬆問他。
「等護工來再走。」
他把椅子和小桌拉遠一些,重新將電腦放上去,繼續辦公。
鹿之綾看得出來他不會輕易離開,也就不再多說,就這麼躺在黑暗裡看他工作的樣子。
看著看著,困意又襲上來,她便迷迷糊糊地睡過去。
……
薄妄這一等,就等到第二天早上。
鹿之綾睡了一個好覺,人雖然還有發虛,但精神特別好,她睜開眼朝小桌看過去。
薄妄趴在小桌上睡著了,側著個臉,純良無害的模樣。
這一年多,他的變化真是翻天覆地。
都快不認識了。
鹿之綾看著他,嘴角不由得往上翹了翹。
忽然,一陣急切的高跟鞋走路聲從外面傳來,鹿之綾躺在枕頭上轉過頭,病房的門就被人從外面推開,阮蜜風塵僕僕地衝進來。
「小七——」
阮蜜一臉擔憂地走到她病床前,伸手撫上她蒼白的臉,心疼得直責怪她,「我擺脫裴默就立刻趕過來了,你怎麼這樣,我讓你保護好薄妄,又沒讓你拿命保護他,關鍵時候你管他死不死,當然是顧好自己!」
鹿之綾都來不及說,阮蜜就一連串輸出了。
她有些尷尬地轉頭,阮蜜也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
薄妄被吵醒了,正坐在那裡陰沉著張臉看過來。
「……」
阮蜜尷尬了一秒,客套地笑笑,「薄總也在啊。」
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
薄妄冷著臉站起來,沒什麼好氣地道,「既然你有人照顧了,我先走了。」
「好,昨天辛苦你了,謝謝。」
鹿之綾柔聲說道。
薄妄淡淡頜首,拎起椅背上的風衣和電腦包就離開,走得一絲猶豫都沒有。
「砰。」
就是關門聲有點大。
待她離開後,阮蜜低頭看向她,「你傷得怎麼樣?」
「捅得不深,小事而已。」鹿之綾微笑著道。
阮蜜拉過一張椅子在她床邊坐下來,蹺起一條纖長的美腿,回頭看一眼門口道,「他親自陪了你一天一夜?」
鹿之綾躺在那裡點點頭。
「還算他有點心。」阮蜜拿出手機點早餐外賣,邊點邊道,「但去母留子就過分了。」
「沒有,我們是和平分開,不是什麼去母留子。」
鹿之綾道。
「你淨身出戶,怎麼看都是你吃虧。」
阮蜜點完外賣,沒在這個話題停留太久,站起來道,「我去弄點水,給你漱漱口洗洗臉。」
有阮蜜的照顧,鹿之綾自在很多。
就是阮蜜點的早餐沒有李明淮帶過來的好吃,鹿之綾坐起來只用了一點便放下筷子。
「裴默那邊什麼情況?」
她問道。
阮蜜坐在一旁,聞言美眸閃過一抹惱意,「裴默這個人就是這樣,嘴上說著愛我,能為我付出一切,但心底總還是以他自己為主,我都棄姓出來了,立場這麼鮮明,他還指望我會回去。」
「他是做錯過一些錯事,但他是真的喜歡你,你們之前也談了這麼久……」
裴默把她支開是為了她的安全考慮。
就像對谷娜一樣,鹿之綾不阻礙阮蜜的愛情,她可以是鹿家的決策人,也可以有自己的愛情。
聽到這話,阮蜜嘲弄地笑了笑,道,「我和裴默一早就說過,我對他只會有聯盟的情感,沒有其它。」
說完,阮蜜又沉默幾秒後道,「小七,我和裴默沒睡過,我只和你二哥睡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