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讓我去夜國?」
來送信的人走了,梁長樂問慕容廷。
溫暖如春的屋子裡,四下瀰漫著臘梅的幽香。
牆角的幾隻青瓷細口瓶中插著數支臘梅花,鵝黃的顏色,吐露馥郁的幽香。
梁長樂斜倚在柔軟的軟榻上,懶洋洋的看著慕容廷。
他的臉真好看,陽剛卻又不乏溫情,一看他的臉,她什麼煩惱都忘了。
「明明是皇后想叫你去夜國,怎麼是我想呢?」慕容廷拿起黃銅鉗子,在一旁的茶案上,添了幾塊無煙的銀絲碳,又添了泉水煮茶。
他煮的不是茶葉,而是艾麗給配的紅棗草藥茶。
泉水很快沸騰,溫暖的屋子裡瀰漫著一股甘甜的香氣。
梁長樂坐起來靠著枕囊,「小雨在信上說,皇帝寵愛一個新晉的妃子,聽信那妃子的話,貪食丹藥。她曾經勸過兩次,皇帝不聽還訓斥了她,她便撒手不管了。皇帝近來立了她的兒子為太子。
養在太后身邊的那個皇長子和太子關係不錯,比較貪食,被太后養的白白胖胖,心智單純。」
慕容廷點了點頭,「那挺好的,將來沒有人和她的兒子爭奪皇位。」
梁長樂道:「你不覺得奇怪嗎?先皇就是服食丹藥,迷戀修道升仙。那時候,新皇十分反感道士。怎麼忽然他自己也迷戀上了?」
慕容廷道:「這有什麼奇怪,人坐上了權力的頂峰,人生欲望都滿足了,他別無所求之後,就該求長生不老了。自古以來的皇帝,多迷戀長生術。」
梁長樂意味深長的看著慕容廷,「當真只是這樣?」
慕容廷為她斟了一碗紅棗茶,微笑說:「不然呢?」
「那為何小雨的信里說,我即日即可啟程,但路上不用著急,晃蕩個三五月,一年半載到夜國國都就正好?」梁長樂挑眉問道。
慕容廷反倒愣了一下,「她這麼說嗎?這是什麼意思?」
梁長樂看著他,「你不知道?我還想叫你解釋呢。」
慕容廷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嘗嘗茶,不燙了。」
梁長樂接過紅棗茶,剛送到嘴邊,甘甜的茶香撲面而來,她卻一陣的反胃,強忍住不適喝了一口茶。
暖暖的茶非但沒有壓下去不適的感覺,她反而側身嘔吐起來。
慕容廷嚇了一跳,忙拿過痰盂,一手拍她的背,「這是怎麼了?小金龍呢?它不是會治病?不能治自己的主人嗎?」
小金龍咻的從梁長樂衣袋裡飛出來,盤旋在一旁的空中,著急的看著兩人。
梁長樂吐了一陣子,除了紅棗茶,什麼也沒吐出來。
「我惹你生氣了?」慕容廷小心翼翼的看著她。
梁長樂微微點頭,「看你表現吧……」
話沒說完,她又乾嘔了幾聲。
她的臉色差了幾許,慕容廷則神情緊張,臉色比她還難看。
「是我派去的美人,但吃丹藥是他自己的選擇,旁人總不能強逼他吃吧?丹藥有毒,是因為丹藥里的硃砂,師父說,這是制丹必備的材料,並非蓄意投毒。」慕容廷慌忙解釋,「不讓你那麼著急去,是不想他逼你彈琴救他,我們正好離開梁國,叫人找不到你,這樣就沒人能勉強你。」
慕容廷說完,謹慎的看著她的臉色,「你莫生氣了,你問什麼我都不瞞著你,可好?」
梁長樂沖他笑了笑,正要解釋什麼,胃裡的酸水兒泛出來,她又乾嘔了幾聲。
慕容廷嚇得一把抱起她,「走,進宮去找艾麗!」
梁長樂連忙擺手,「艾麗已經快生了,去找她做什麼?我沒事。」
慕容廷不信她真的沒事,心裡也隱隱有些欣喜的猜測。
慕容廷招來人,叫人去請京都有名的大夫。
這邊下人還沒走多久,那邊就說有高僧拜訪。
慕容廷怔了一下,腦子一抽道:「聽聞高僧多有會醫術者,請高僧來看看。」
梁長樂哭笑不得,該說他病急亂投醫?還是關心則亂?
來的高僧,梁長樂見過,這位正是大相國寺的慧濟方丈。
慧濟方丈慈眉善目,有點兒像寺廟裡供奉的彌勒。
他一身袈裟,在陽光下有粼粼金光,看起來倒像是佛光加身的模樣。
「阿彌陀佛,長樂公主有禮。」慧濟方丈笑眯眯說道。
梁長樂也還禮,請方丈入座。
「不知方丈前來拜訪,有失遠迎。」
慧濟說:「是貧僧未告知而拜訪,唐突了。」
梁長樂看他彬彬有禮的樣子,不知他的來意,便也沒和他繞彎子,「不知方丈忽然前來,所為何事?」
慧濟方丈道:「貧僧今日參禪之時,忽有佛祖感化,叫我下山來為一人批命。貧僧下山之時都還不知,這人究竟是誰。直至來到長樂公主府門口,方才知道,原來究竟長公主殿下。」
梁長樂和慕容廷對視一眼,笑眯眯道:「多謝方丈,但我不問命。」
「此命並非關乎長公主一人,乃是關乎大梁許多人,乃至大梁國運。」慧濟方丈說。
梁長樂垂了垂視線,「就是我想聽也得聽,不想聽也得聽,是嗎?」
慧濟方丈說:「此乃佛緣。」
梁長樂心緒沒有什麼起伏,慧濟方丈在大梁的名聲響亮。
她上次被人撕壞的香囊里的香灰,就是慧濟方丈所賜。
她笑了笑,「我不懂,您說是佛緣就是吧。」
慧濟方丈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可否勞煩長公主殿下,撫琴一曲?真是冒昧了。」
他客客氣氣,且有些不好意思的態度都是真誠的。
他並未因為自己是方丈,得百姓推崇愛戴,得達官貴人追捧,就洋洋得意,反倒處處表露謙遜姿態。
這叫梁長樂對他印象很好。
「方丈不必客氣,您不聽,我也是日日都要撫琴的。」梁長樂不多客套,叫人抬了古琴。
屋裡擺著幾瓶花,幽香陣陣,沐浴焚香都不必了。
錚錚琴聲隨即而出,屋裡的花香仿佛都在琴音中更加濃郁沁人心脾。
慧濟方丈垂眸,手裡捻著佛珠,身體隨著琴音稍稍搖晃,很是專注。
待一曲終了,他猛地睜開眼睛,年邁的眼中卻是光芒矍鑠,仿佛又領會了什麼佛語禪機。
「孝賢長樂長公主,乃是我大梁之福星,長公主在,國運亨通。長公主若被逼離去,則國運衰微。交好長公主,實乃大梁之幸。」
慧濟方丈說完,吃了一杯茶,也不多待,行禮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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