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承宣沉默了半晌。
正想開口,見沈若惜撥開帘子,從裡面走了出來。
他低下頭。
「武定侯府世代忠君愛國,皇上若是不在,儲君繼位,那麼武定侯府定是忠於新君!」
慕容珩目光犀利的盯著他,而後走近他,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道。
「秦統領是忠於孤,還是忠於孤的太子妃?」
秦承宣一愣。
半晌,他沉聲道。
「臣忠心的,是大衍國的帝王。」
這句話落下的時候,秦承宣覺得心頭似是輕鬆了不少。
他對沈若惜的執念,不知在何時,已經消散了許多。
如今透過她的身影,他卻看到了另一個人。
候茜。
這世間能適合共度一生的人,其實並非唯一。
秦承宣堅定的重複了一遍。
「臣忠於國,忠於君。」
慕容珩的唇角終於揚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沈樾交給我,秦統領先退下吧。」
他揮手,示意沈樾:「你先跟著冷夜下去療傷,孤等會見你。」
冷夜立刻帶著沈樾下去了。
「還有一件事。」
秦承宣低聲道。
「今夜不知道怎麼回事,明鈺公主出現在了天牢外……」
說著,秦承宣揮了揮手。
很快,幾個人抬著一具屍體上前。
屍體上蓋著白布,看不清面容,只看見一處絳色的裙角。
慕容珩正準備讓人將白布揭開,目光觸及一旁的沈若惜,又止住了動作。
「將屍體帶下去。」
「等等!」
一聲有些微顫的聲音突然響起。
蘇柳兒穿著深藍色的華服從內殿走出來,目光觸及地上被白布蓋住的屍體,呼吸一滯。
心頭那股不安的情緒愈加濃烈。
「地上的人是誰?」
殿內一陣沉默。
蘇柳兒踉蹌著幾步過去,只瞥見那一抹露出的絳色裙角,她便雙膝一軟,差點摔倒。
慕容珩扶住了她。
蘇柳兒是死死抓住他的手腕,幾乎有些呼吸不過來。
「珩兒,你告訴我……這死的人是誰?該不會……是明鈺吧……」
慕容珩聲音很低。
「母后節哀。」
聽見這話,蘇柳兒腳步一頓,臉色瞬間成了死灰色。
之後身子一軟,暈厥了過去。
「皇后娘娘!」
「母后!」
殿內頓時有些亂。
沈若惜上前,從懷中掏出一粒藥丸塞進了蘇柳兒的嘴裡,之後又掐了掐她的人中。
不多時候,蘇柳兒終於緩緩醒過來。
「明鈺……」
她有些失神落魄的吐出這兩個字,之後掙扎著站起,朝著地上蓋著的人走去。
玉芝有些不忍。
「娘娘……」
蘇柳兒將她推開,蹲下身,顫抖著手親自將白布給緩慢的掀開了。
慕容明鈺頭髮凌亂的躺在地上,臉上已經失去了血色。
喉嚨處的血洞猙獰可怕。
「明鈺……明鈺!」
蘇柳兒終於控制不住,一把將地上的慕容明鈺攬進懷裡,大聲哀嚎起來。
她從未這麼失態過。
在此刻,她身為皇后的矜持與端莊都被拋之腦後,只是一位失去女兒傷心到極致的母親。
慕容珩揮手,示意無關的人退了下去。
只留下了幾個信任的宮人與秦承宣。
「怎麼會這樣……是誰,究竟是誰做的!?」
蘇柳兒緊緊抱著慕容明鈺,聲音嘶啞:「我的女兒究竟是怎麼死的!?」
秦承宣單膝跪下。
「皇后娘娘恕罪,今夜天牢那邊突然出現了一群人要暗殺沈樾,而大公主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等臣帶人趕到的時候,大公主已經……」
他聲音頓了頓。
「那群人來的快消失得也快,臣一定會將兇手找出來!」
蘇柳兒猛然止住了哭聲。
半晌,她的聲音才極其緩慢的傳來。
「你是說……那些人,原本是要殺沈樾的?」
「是。」
聞言,蘇柳兒的眸中湧出一陣不敢置信。
之後洶湧著劇烈的痛苦。
原本是要殺沈樾的?
這麼說來……
是曜兒的人做的?
所以是她的兒子……不小心殺了她的女兒嗎?
荒唐。
實在是荒唐!
荒唐至極!!
「我不相信……」
蘇柳兒搖著頭,似是受到了巨大的打擊,有些語無倫次。
「不會的……這一定是個誤會,不會的,絕對不會!」
她咬著牙,將頭抵在慕容明鈺的額頭上,悽厲的哭出了聲。
「啊!!」
在眾人複雜的目光中,蘇柳兒身子一軟,再次暈了過去。
……
睿王府。
慕容曜神色陰沉的回到了府中,臉上帶著未消散的殺意。
砰!
他一拳落在面前的桌子上。
差一點,就差一點點!
關鍵時刻,卻被慕容明鈺壞了好事。
他這個姐姐從小蠢到大,到這個節骨眼上,還壞了他的大事!
簡直是愚不可及!
賀曉跟過來,神色有些遲疑。
「睿王殿下,刺殺沈樾的事失敗了,定會激怒太子的,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怎麼辦?」
慕容曜冷笑。
「宮內喪鐘已經敲響,父皇駕崩,那麼慕容珩便要名正言順的登基了,我已經不能等了!」
他聲音沉沉。
「我已經安排妥當了,現在所有人只等我一聲令下,我已經派人傳話,明日所有人隨我一起進宮,我斷不能讓太子安然繼位!」
這是要逼宮了?
賀曉遲疑了一下。
「那榮親王呢?」
榮親王如今還被關在大理寺,就不管不顧了?
慕容曜轉頭。
「舅舅早就將權力逐步移交給我了,如今所有的兵力都聽我指揮,他人在大理寺,也不影響我的大業。」
「可是您若是直接反了,那榮親王定會被太子殺了的。」
慕容曜擰眉。
「成大事,本就有犧牲!雖然本王不願意看到,但是事到如今也沒有辦法,難不成我要為了舅舅特地去大理寺?」
「大理寺是太子的地盤,說不定現在就已經設好了坑等著我入,我讓人過去,便是自投羅網!」
賀曉沒吭聲,他有些心驚。
榮親王殿下對他視如己出盡力扶持,但是現在,睿王對說拋棄就拋棄了。
也對……
他連自己的親姐姐都殺了。
捨棄榮親王,好像也顯得沒有那麼讓人意外了。
賀曉心中不知是什麼感覺。
睿王這種人……
除了皇位,還有什麼在乎的人嗎?
「王爺。」
外面傳來一聲焦急的呼喚。
慕容曜轉過頭,看見是阿桑,聲音緩了緩。
「怎麼是你?你不去陪著王妃,來這裡做什麼?」
「王爺,王妃發起了高燒,一直在胡亂喊著您的名字,所以奴婢斗膽過來,想請王爺去看看王妃……」
「本王今夜有要事。」
「奴婢打擾了……」
阿桑有些沮喪的準備離開。
慕容曜想了想,又喚住了她。
「罷了,耽誤這一小會也沒什麼要緊的。」
慕容曜踏步走了出去。
外面不知何時颳起了風,溫度低了一些。
慕容曜到冷如卿廂房的時候,府醫剛剛離開,冷如卿喝了藥,燒稍微退了一些。
她靠在床邊,神色定定的盯著屋內的一個角落。
原本就不大的臉削瘦下去,顯得那雙本就大的眼睛有些空洞。
慕容曜腳步一頓。
以前那個活潑動人的冷如卿,他似是很久不曾見到了。
「怎麼發燒了?」
慕容曜走到她的床前坐下來,俊美如玉的臉上,露出一絲溫柔的神色。
「慕容曜……」
冷如卿一把抓住他的手,突然猛地起身,將他緊緊抱住了。
「慕容曜,我做夢了。」
「做惡夢了?」
「嗯……」
冷如卿身上還單著一絲未消散的冷汗:「我夢見……夢見我死了。」
慕容曜的心臟稍稍頓了一下。
他反手擁住她。
「只是個夢,你最近心情不好,有些胡思亂想了。」
「或許吧。」
冷如卿抱著他的力道緩緩加大,之後突然道。
「慕容曜,你有沒有騙過我?」
「你怎麼突然問這個?」
慕容曜將她拉開,看著她的眸子:「是誰在你面前說了什麼嗎?」
冷如卿搖頭。
「沒有,我只是覺得有時候……好像不是很了解你,我有些害怕,慕容曜,答應我,這輩子你都不要欺騙我好不好?」
「好,我答應你。」
慕容曜低頭,輕輕抵著她的額頭,不知為什麼,心頭有些亂。
他不敢看她的眼睛。
只是輕聲道。
「我不會騙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