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姑蘇,胥門碼頭。😲♧ ➅9𝐬卄𝓊ⓧ.ᶜᗝΜ ♖☞
幾艘蜈蚣快艇,不知何時已停靠在那裡。
它們安靜地停泊在碼頭上,占據著最容易穿梭離開的位置。
這是如今最快的船,除了藉助風力,每條船上還有二十二名槳手,哪怕逆水行舟,這樣的快艇也可以疾掠如飛,宛如賽龍舟時情景。
他們是令月公主準備的後手。
令月公主不能確定針對唐治的具體計劃,她只能隨機應變。
但碼頭上的快艇,是事先準備的一記後手,它卻是不變的。
如果計劃失敗,而令月公主能順利逃脫,會立即趕到碼頭,登上快艇,疾駛京城。
這邊失敗了不要緊,只要京城那邊成功,她就還有一搏之力。
與此同時,令月公主安排的人也潛伏到了州府衙門附近。
只要虎丘山成功的消息一傳出來,他們會立即接管姑蘇府。
姑蘇太守的位子正好虛懸著,直接就可以任命一個。
他們一直沒有等來虎丘上的消息。
唐治上山之後,內外就已經隔絕了。
現在是成功,還是失敗,尚不得而知。
但是,在虎丘外圍,也安排了他們的眼線。
只要皇帝的儀仗下山,看見黃羅傘蓋,那就是計劃失敗了。
又或者是令月公主下山,自會派人送來消息。
可現在,唐治或令月公主還沒有下山。
寒山寺里,一個儒衫男子正捧著一卷書,搖頭晃腦地吟哦。
忽然一騎快馬直接衝進了山門,消息飛快地報到了亭中。
儒衫男子放下書卷,長嘆道:「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逭。令月姑姑,你這是何苦?」
旁邊一個滿面英氣的女子,竟身著半身甲,肋下佩劍,英姿颯爽地坐在那兒喝茶。
消息一到,她便拍案而起。
「別閒的蛋疼了,先干正事要緊!」
「喔,對對對,娘子說的有理。那,便依前計,我去府衙。」
「去吧,我去碼頭,控制大小交通要道。」
身穿半身甲的女子正是蔚遲長英,邁開一雙矯健的長腿,劍鞘輕拍著胯部,便風風火火而去。
片刻之後,寒山寺下水道之上,便出現一隊戰船,扯開大旗,呼啦啦便沿途控制各處碼頭去了。
唐齊依舊吁嘆不已,卻也沒耽誤太多功夫,馬上出了寒山寺,登上肩輿,往府衙而去。
尉遲家是武家世家,尉遲長英雖然去控制要道去了,卻把追隨父祖多年,現如今
在國公府上擔任家將的幾個親信,都派在了唐齊身邊。
唐齊麾下,另有親事府、帳內府千餘名弓手、騎手和步卒,控制一個府衙,易如反掌,倒也不用太擔心他。
一位親王親自坐鎮姑蘇府衙,誰還彈壓不住?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政治意義。
皇帝的兩個親兄弟,兩位親王全部堅定站在皇帝一邊,這就是人心!
……
當江南水師的大旗飄揚在胥門碼頭的時候,唐治下山了。
眼看著黃羅傘蓋冉冉下山,暗中望風的人便知道,計劃失敗了。
恐怕令月公主已凶多吉少。
他們想給同夥示個警時,才發現各處要道俱有兵丁,已加強盤查。
他們想跑的時候,才發現水陸碼頭,便是有最詳盡的「過所」也已不許通行。
整個姑蘇,已經是許進不許出的狀態。
正在姑蘇城中做「調研」的賀蘭崇胤,後知後覺地發現各處戒備森嚴了,然後便聽說皇帝在虎丘觀看祥瑞的時候遇刺了。
賀蘭崇胤大吃一驚,立即趕回了桃花塢。
只見此處五步一崗、十步一哨,戒備尤其森嚴。
這時,已經控制住了府衙,安撫了眾官吏,並留人看守之後,不放心的唐齊也正趕來桃花塢。
一對表兄弟見了,便一起進入了桃花塢。
桃花塢中,唐治正滿面驚詫地看著孟姜:「三個還是四個,眾太醫也說不準?」
他上下打量孟姜,喃喃道:「你……這麼能生嗎?肚子看著也不大啊。」
孟姜沒好氣地道:「這才幾個月啊,你還想我肚子有多大。真討厭,害得人家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幸虧還能吃。」
孟姜又沾沾自喜起來:「而且,比以前還能吃。」
許諾羨慕地道:「孟姜姐姐,多子多孫那是福氣。一胎懷倆,那更是前輩子積了莫大的功德。你能懷上三四胎,那真是天大的喜事。」
「嗨,什麼喜事啊,特煩,這才幾個月啊,就讓人各種不方便了。」
許諾臉色一變,鄭重地道:「千萬不要抱怨,可不興瞎說。」
見她臉色凝重,孟姜詫異道:「怎麼了?」
許諾道:「嬰兒如今,算是半隻腳踏進了輪迴路,轉世投胎來了。如果做父母的抱怨不喜,哪怕不是真心話,嬰兒赤子之心,他們是不
懂的,便會以為你是真的不喜歡他,就有可能會夭……,千萬不要瞎說。」
許諾懷了孩子的時候,可不知聽身邊婆子給她講過多少禁忌,她都奉若神諭,絕不冒犯。
這時聽孟姜大大咧咧的信口開河,馬上就把自己學到的「知識」轉授過來。
凝清、翠羽、梵音、如露,四位佛道兩門的高人都豎起耳朵聽著。
原來還有這樣的說道啊,我可得記住了。
等我有了孩子,絕不說半句抱怨的話,絕不生半點抱怨的心思。
孟姜可是不太相信這些東西的,但是一瞧許諾神色鄭重,想了想,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那還是不要亂說話了。 .🅆.
於是,她便摸著肚子,柔聲道:「老大老二老三或者還有老四,娘親跟你們開玩笑的哈,你們可別當真。你們好好待著,等你們安全降生,娘親做葫蘆親給你們吃,酥爛脫骨,香得喲,噝溜……」
唐治正覺好笑,唐齊與賀蘭崇胤已聯袂闖了進來。
「大哥!」
唐治一見唐齊,立即站了起來。
凝清翠羽、許諾等人忙也站起:「壽王殿下。」
唐齊連連拱手:「臣唐齊,見過陛下,見過各位娘娘。陛下無恙,臣就安心了。」
賀蘭崇胤喜道:「剛剛真是嚇死臣了,萬幸陛下無羨。陛下,臣的娘親沒有受驚吧?」
唐治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賀蘭崇胤一路奔來,額上都沁出了細汗,看來是真有些著急了。
錦衣衛已經把賀蘭崇胤的種種行動,都匯報給唐治了。
唐治知道,賀蘭崇胤並沒有參與令月公主的陰謀。
也許,自視甚高、個性也太剛強的令月,根本就看不上她的兒子,所以才懶得拉他參與。
唐治擺了擺手,許諾會意,立即示意幾女退下。
見孟姜還在努力想著怎麼哄哄肚子裡的孩子,希望那幾個小王八蛋不要誤會她的話,生了她的氣,再把邁進輪迴道的那隻腳縮回去,還在絞盡腦汁地想著怎麼哄。
該服軟時要服軟嘛,孟大家識時務的很。
大不了等幾個小王八蛋出生了,趁他們惹自己不高興時,再揍他們屁股。
現在,低頭就低頭。
許諾好笑,連忙一拉孟姜,把她也拉了出去。
片刻之後,姑蘇長史陳晨走了進來。
他臉色還沒完全正常,青一陣白一陣的,一見唐治,馬上跪倒:「臣陳晨,見過陛下。」
唐治聽成了「臣……臣臣……」,便道:「不必驚慌,朕知道,虎丘祥瑞,暗藏埋伏於事,於你無關。」
唐治指了指唐齊和賀蘭崇胤,道:「你把虎丘上發生的事,對這兩位王爺說一說。」
「是!臣謹遵聖旨。」
陳長史便把虎丘上出現詳瑞,再到他迎了天子和令月公主駕臨,以及刺客出現的驚險一刻,源源本本地說了出來。
說到一半時,唐齊就已黯然搖頭。
賀蘭崇胤卻是如遭雷擊:「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母親她,她怎麼能……」
「朕也希望不可能。可是,令月姑姑的事,你又知道多少呢,表兄?」
「臣……」
賀蘭崇胤突然語塞。
對於母親的事,他知道的還真是不多。
他知道母親同許多文武大臣、軍中將領有來往。
他也知道這些人因此都被安上了「面首」之名。
他還知道,其中一定有人是母親的情郎,但絕不是民間傳說的那樣誇張,仿佛母親人盡可夫一樣。
但這種事,恰因是私闈之事,也是辯駁不清的。
他的外祖母六十七歲才稱帝,六十七歲的老婦人,還不是被傳出面首一堆?
但,除了這種風流韻事,他對母親的事情,竟幾乎一無所知。
唐治嘆息道:「表兄,朕的父親稱帝,令月姑姑就出力甚巨,這件事,你應該知道吧?夥同蜀中富賈葉胡,刺殺朕的,確是令月姑姑。」
賀蘭崇胤顫聲道:「陛下,臣的母親,如今……如何了?」
唐治道:「如今,就囚在這桃花塢中。」
賀蘭崇胤「卟嗵」一聲,跪倒在地,重重磕頭道:「陛下,求陛下開恩,饒恕母親不死。」
唐治默然良久,緩緩道:「昔年,你大伯與判軍有來往,牽連你的生父連坐入獄。當時,令月姑姑正懷著你的弟弟,大腹便便,入宮求情,你的外祖母依舊不肯寬赦,竟讓你的父親活活餓死在獄中……」
唐治看向賀蘭崇胤,道:「朕一直覺得,祖母太過嚴苛了。但是,直到朕坐上這個位子,才知道,有時候,該殺的也不能殺。有時候,不該殺的,也必須殺!
因為,你是皇帝,你代表著整個天下。你是不能以一己喜惡,來斷人生死的。要看這個人死了或是活著,於江山社稷、於天下黎庶,是有益還是有害。」
唐治喟然道:「表兄,你說,令月公主,於這天下,是死了好,還是活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