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秦芃一聲驚叫,便倒在了椅子上,侍女春素看明白秦芃的意思,大叫出聲來:「公主暈倒了!快叫太醫!太醫!」
秦書淮一聽這話,什麼都顧不上,掀了珠簾就沖了進去,焦急道:「太醫!」
然而一觸及秦芃,秦書淮便被秦芃反手抓住了袖子,秦書淮低下頭來,看見秦芃對他搖了搖頭,秦書淮立刻明了了秦芃的意思,他抿了抿唇,掀了帘子同秦銘道:「陛下,長公主暈厥過去,臣欲送公主前往太醫署,還望陛下批准。��
「攝政王趕緊!」秦銘從龍椅上站起來,慌慌張張想要去看秦芃,秦書淮直接將秦銘打橫抱起,匆匆忙忙趕了出去,大太監張德禮攔下了要跟著趕過去的秦銘,低頭道:「陛下,早朝還沒散吶。」
秦銘頓住步子,下意識朝張瑛瞧了過去,張瑛冷眼看過來,秦銘嚇得一個機靈,還是慢慢往龍椅上退了回去。
秦書淮抱著秦芃一路進了偏殿,放秦芃躺下後便讓人退了去,只留下春素在屋中。人方一空,秦芃就從床上爬了起來,忙道:「太醫來了你就攔住,今日早朝你別回去了。」
說著秦芃就去穿鞋,秦書淮一把拉住她:「你做什麼去?」
「問清楚。」秦芃冷著臉:「小銘他一個孩子,能下出這種聖旨來?我去找李淑。」
說完,秦芃便拉開秦書淮,急急忙忙往李淑的宮裡趕過去。
去的時候李淑正在繡花,見秦芃來了,面上露出詫異之色來,趕忙起身道:「芃兒來了?是下朝了嗎?」
「都退下去!」秦芃一進屋中,便滿臉冷色,下人們什麼話都沒說,立刻乖順退了下去。李淑有些忐忑,面上帶了些慌張:「這是怎的了?你今日在外面受氣了?」
「給秦書淮賜婚的聖旨是怎麼回事?」
秦芃壓著怒氣,看著面前這個仿佛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的女人,有時候覺得不如直接一杯毒酒毒死了算了。卻又覺得這畢竟是原身的母親,她占了原身的身體,不能做出這種事兒來。
李淑聽著秦芃的話,愣了愣後,小心翼翼道:「那聖旨可是……有什麼不妥?」
「所以聖旨果然是你讓小銘下的?」
李淑聽著秦芃的聲音,立刻覺得不好,趕忙將秦芃拉過來,討好道:「你別生氣,你先消消火,喝茶,來,喝茶,有什麼錯我改就是了……」說著,李淑將茶碗送到秦芃手邊,秦芃接過茶碗,冷著聲道:「你且說清楚,到底是為什麼?」
「嗨,」李淑將帕子一甩,轉頭瞧著外面,強笑道:「我這還不是為了你嗎?柳詩韻出身柳家,柳家一向是向著皇室的不是?她嫁給秦書淮,給秦書淮多說說咱們的好話,咱們日子不久好過許多嗎?」
「這是柳詩韻同你說的?」
秦芃喝了口茶,大概猜出是怎麼回事來,抬頭直接叫了外面:「雀香進來。」
雀香是之前她安排在李淑身邊的丫鬟,之前將李淑身邊人打死之後,她直接將人調到了李淑身邊來。李淑一聽雀香來便知道不好,強硬著聲道:「你有什麼問我就可以了,你是連我都信不過了嗎?!」
秦芃沒理會她,瞧著雀香道:「我不在這些日子,太后都見了哪些人?」
「張瑛張大人、國舅爺、柳詩韻柳小姐等人時常來走動,柳小姐多次給太后娘娘贈禮,與娘娘相談甚歡。」
「你血口噴人!」李淑猛地站起來,焦急道:「芃兒你聽我解釋,這絕不是這個賤婢說的這樣,你聽我說……」
「送了些什麼東西?」秦芃卻是完全沒理會李淑,看著雀香道:「說說。」
「夜明珠十顆,黃金兩萬,鎏金項鍊十條,白玉鐲兩對……」
「閉嘴你這下作東西!」李淑驟然起身,便朝著雀香撲了過去,秦芃一把抓住李淑,吼出聲來:「你給我坐下!」
李淑被秦芃吼呆了,片刻後,她紅了眼,絞著手帕道:「芃兒……」
「李淑啊李淑,」秦芃看著李淑的模樣,本來那滿腔怒火瞬間化作了憐憫和無奈:「你是一定要害死自己的子女才肯罷休是嗎?」
「我沒有的!」李淑趕忙擺手,解釋道:「那柳小姐這樣好看的容貌,這樣好的性子,這樣好的家世,而且她與秦書淮本來也是私下有往來,只是她父親攔著,我也只是成人之美,我讓小銘賜婚,秦書淮當感激才是!」
「這也是柳詩韻同你說的?」秦芃嘲諷開口。
若是其他人同她這樣說,她可能還會懷疑,可李淑這個人,一貫就是這樣沒譜的。
你說她膽子小,為了這麼點蠅頭小利,她卻是什麼都敢幹得出來。你說她膽子大,但隨便嚇唬一下,便就扛不住了。
說白了,這個人就是蠢。
秦芃心裡思索著,有些疲憊坐了下來:「錢呢?把秦書淮賣了這麼多銀子,你把錢弄去哪兒了?」
「你舅舅……」李淑低著頭,小聲道:「在外做了點生意,資金周轉不靈……」
聽了這話,秦芃不由得苦笑,李淑這些個兄弟,她早就查清楚了,沒一個好的。就他們那點生意,能花這樣多?無非是哄著李淑,拿錢又去賭去嫖了。
「母親啊,」秦芃伸出手去,將李淑的頭髮挽在耳後,認真瞧著她:「我都不知道該說你是太蠢,還是活得太好。都到今天了,你還不用腦子做事的嗎?」
李淑呆呆瞧著秦芃,全然看不透這個女兒的神色。秦芃嘆了口氣,有些無奈道:「此事就這樣吧,小銘懂事前,你別見他了。」
「芃兒!」李淑猛地抬頭,滿臉震驚:「你什麼意思?你不讓我見銘兒?!」
「不止小銘,」秦芃面色平靜:「日後,你誰都不許見。」
「你放肆!」李淑來了氣,猛地站了起來,指著秦芃道:「我是太后,我是你母親!哪裡有輪得到你來指揮我的道理?你反了!當真是反了!」
秦芃沒說話,她站起身來,旁邊春素給她披上披風。李淑繼續罵罵咧咧道:「我生你養你,把你一手拉扯到大,你今日就是這樣對我的?你還有沒有點良心?!」
秦芃不理會她,穿上披風,便往外面走去,李淑緊隨著追出去,用著市井字眼罵了起來:「你這個小賤貨小破鞋,活該你守寡一輩子!你以為你和秦書淮那點兒破事兒我不知道?你以為人家會娶你?無媒無聘被人睡的破爛貨色,我給秦書淮賜婚也是為你好!你眼裡還有我這個當娘的嗎?你的身份骨血皮肉哪點不是我生的,你……」
李淑一路追到門口,秦芃驟然轉身,冷眼看著她。
「你若再多說一句,」她平靜道:「我就拔了你的舌頭。」
李淑驟然收聲,驚恐看著秦芃。
上一次她露出這樣的神色,她身邊的人都死了。
她身體瑟瑟發抖,秦芃看著她惶恐的模樣,轉過身去,走出了大殿,同外面人道:「將屋子封了,就說太后染疾,不便見客,別讓她再見外面的人。」
「是。」雀香恭敬行禮,送著秦芃離開。
等秦芃走後,雀香回來,看見李淑坐在高位上,捧著茶碗,輕抿了一口。
「告訴柳詩韻,」她笑了笑:「剩下的,就是她的造化了。」
秦芃處理完李淑的事回去時,早朝已經下了,秦銘坐在水榭里聽課,新換了一位太傅後,秦芃就不再來水榭守著秦銘。
秦銘心裡記掛著秦芃,有些心不在焉,秦芃進去時,秦銘正在發呆,墨染了紙頁,也渾然不覺。
「下去吧。」秦芃將旁人都遣了下去,秦銘驟然回神,起身道:「姐姐!」
說著,他將筆往旁邊一扔,到秦芃面前去,握住秦芃的手道:「姐姐可還好?」
「沒事。」秦芃拉著他回到原來的位置上:「我裝病呢。」
「姐姐為何裝病?」秦銘有些迷茫:「可是不想上早朝了?我也經常不想上早朝,想著若是有什麼地方不舒服,是不是就可以提前走。反正我每天也就是坐著,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
「胡鬧。」秦芃戳了戳他腦袋:「你若不在,這早朝就有不了。」
「哦,」秦銘有些失落,抬手揉著秦芃戳過的地方,秦芃正了臉色,嚴肅道:「你可知我今日為何要裝病?」
秦銘搖了搖頭,想想又點了點頭。
「你點頭做甚?」
「我不大明白,可我又覺得,或許是和那聖旨有關係吧。」
秦銘嘆了口氣,抬頭看著秦芃:「那聖旨我不該下,對不對?」
「對。」秦芃應了聲,秦銘點點頭:「我也覺得不該下,秦書淮是攝政王,我哪裡能賜他的婚?母后讓我下這個聖旨,我便覺得不妥,可是母親說得也有道理,柳小姐和他兩情相悅……」
秦銘說著,聲音里有些壓抑,秦芃想了想,其實秦銘說得沒錯,他和秦書淮之間最關鍵的問題,便是秦書淮比他強。他以弱者的身份妄想操控強者的命運,那就是找死。
然而這話秦芃不能這樣告訴他,因為若是這樣說了,秦銘難保不會記恨秦書淮一輩子。任何帝王都有他的操控欲和尊嚴,而這樣高高在上的操控欲,往往也是讓他們滅亡的原因。
秦芃想了想,斟酌了用詞道:「其實,不管是不是秦書淮,這封聖旨你都不該下的。」
秦銘有些茫然,抬頭瞧她。
「一個人活著,就有基本的權利,擁有了這樣的權利,他才會擁有尊嚴。他有活著的權利,有選擇婚姻的權利,有選擇做什麼,去哪裡的權利,這些權利都是該被人尊重的。若你不尊重他,哪怕今日不是秦書淮,只是一個弱者,他內心都會因此記恨於你。」
「你想賜婚,那你賜婚之前,便該問一問雙方,是否喜歡對方。若這段姻緣是定下來的,那才該賜婚。若不是,那便不該。你賜婚之前,問過秦書淮嗎?」
秦銘沒有有說話,他低下頭,抿緊了唇,搖了搖頭。
秦芃忍不住笑了:「這不是了嗎?你問都不問,便將事關一生的事強加他人,這不對。」
「那,」秦銘深吸了一口氣:「有沒有什麼命運,是生來就背負的?」
「沒有被背負的命運,」秦芃撫摸著他的發,聲音溫柔:「只有被強加的命運。但是,人一生其實都是在為了自己想要的自由而戰。努力賺錢,是為了自由買到自由想買的東西;努力擁有權勢,也是為了得到應有的尊敬,保護想保護的人。所有被強加的命運,都是用來改變的。人先律己再律人,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你願意被人問都不問,就給你安排一個妻子嗎?」
秦銘搖頭,隨後他抬起手來,抓住秦芃,認真道:「那,姐姐,」他亮著眼睛:「你願意嫁給秦書淮嗎?」
秦芃微微一愣,秦銘看著她,眼裡仿佛落著星星:「方才他來同我說,他的確想求我一道賜婚聖旨,但這個對象,只能是你。我覺得他是個不錯的人,所以姐姐——」
「你願意嫁給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