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在這，開個廠子。」
隨著李文博這句話，所有人的眼珠子，都瞪大了好幾分。
尤其是老村長，啪的一拍腿「你、你說什麼？」
他聲音都在發顫，激動的眼淚都好像要流出來了。
李文博笑了笑，重複道「咱們村這兒以前，有個不小的麵粉廠，我打算利用起來。成不？」
「成！」
老村長重重點頭，興奮的扭頭大喊「同志們，聽到沒有，李先生要重開麵粉廠！」
「聽到了！」
「太好了，咱們村終於又有廠子了。老柴，把你家豬殺了，招待李先生！你別不懂事啊——」
瞧這群人亂成一團，李文博苦笑「村長，不是開麵粉廠……」
「你真要在這開廠？」
戴眼鏡的女人走過來，皺眉問。
李文博點點頭，伸出手「不過不是開麵粉廠，是開麵食加工廠。你是？」
「秦海棠。」
女人推了下眼鏡，卻沒跟李文博握手。
李文博眯著眼收回手，點上一根煙，他能看出，這女人帶著股傲氣。而且手腕上還戴著銀鎖鏈的上海牌手錶。
搭眼一看，李文博就知道價格掉不下兩百來。
秦海棠，不是本村人。
說不定，還是大地方來的富家小姐。
人家有著自己的傲氣，不屑跟他一個鄉村企業家握手也正常。
李文博也沒興趣熱臉貼人家冷屁股，吐出口煙霧走向老村長「村長，如果方便，帶我去看看村裡的麵粉廠唄。如果大小不合適，我也未必會在這建廠的。」
他這樣一說，老村長緊張起來「好好，你們先去做飯，今晚在大隊部開席！李先生，這邊請。」
「您比我歲數大，叫我小李、文博，都行。」
李文博笑道「不知道老村長怎麼稱呼？」
「我爺爺叫岳山磊。」
這會，岳小芽湊了過來。
興許是回到村裡的緣故，她比在鎮子上是大膽多了，眼眶還因為哭過紅紅的，但看李文博的眼中已經沒有了畏懼。
老村長呵呵一笑「有錢人就是懂禮貌啊，你隨便怎麼開心，怎麼叫都成。」
「那我叫您岳老好了。」
李文博給他遞煙，岳老也好久沒抽好煙了，特享受的深吸一口後，才領著他朝村南半山腰的廣場上走，一邊介紹說「我們村的麵粉廠，也年歲不少了。五九年建的，當時是周遭幾個山頭，最大的麵粉廠。」
李文博點點頭。
來前，他就打聽過這件事。
改開前，各村都有自己的麵粉廠。
岳坪莊是最大的，壟斷了周遭山村的生意。
但改開後，羊青鎮有了自己的大麵粉廠，各村的個人麵粉廠就閒置，甚至都沒人了。
「八二年的時候，麵粉廠還重新蓋了遍呢，忒大，比村里大隊部都打。結果八三年倒閉了，到現在都空著。」
岳老說到這，嘆了口氣「唉，這五年，村里越來越窮。之前也有做生意的來過，想接手麵粉廠，但看了遍後，都走了。喏，廠房就在前面，文博，你真要在我們這兒，開？」
「先看看。」
李文博說著，看向前面。
三排房子組成的大院子，就在前面山腰上。
能看到這院子足有上千平，裡面雜草叢生。
靠近山側的牆，都是泥坯的，但靠近外面的，卻是村里都少見的磚瓦牆。
五年沒人住，院子缺乏人氣，雜草叢生，牆頭甚至還垂下了一掛桑葚。
幾個只穿著肚兜的光屁股小孩，正趴在上面摘吃，嘴上、腮幫子上都是烏黑的汁水，很有農家風味。
岳小芽跑過去，朝幾個小孩吆喝兩聲，小孩們就跳下牆頭朝村子跑去了，麵粉廠前的路，也是村里唯一的石子路，鋪上水泥瀝青，就會是很好的一條馬路。
可惜，沒誰有錢修這條路。
李文博推開木質院子門進去，院子地面不少地方都用水泥鋪過，畢竟是麵粉廠，這些水泥地就是用來曬糧食的。
其他沒有水泥的地方，這長滿了雜草。
李文博撥開雜草左右看了看，笑道「不錯，我很滿意。」
這會，跟在岳老背後的秦海棠突然出聲問「你就不納悶，前面那些老闆，為什麼沒接手麵粉廠嗎？」
問出這句話時，秦海棠表情很譏諷。
秦海棠認識李文博，是因為他最近在本市商圈很出名。
一份商務報紙上，還刊登了他的照片。秦海棠看過他的資料後，就確定這是個靠投機發家的農民企業家，從製造新式自行車來看，他眼光還不錯。
但今天他想也沒想的在本村建廠子，卻讓秦海棠一改對他的看法看來李文博也就那麼回事，根本不知道，想在岳坪莊做買賣，有多難！
馬梯山，是一道多麼不可突破的天塹！
李文博扭頭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說「因為路。」
秦海棠一呆，皺起了眉頭「你知道？」
改開以來，農村做小生意的越來越多。
尤其好羊青鎮相鄰的濱海、泉城，都有不少做生意的。可偏偏馬梯山腳的村子，啥生意都做不起來。
沒路！
沒路，就意味著不好運輸。
從岳坪莊到鎮上，以前坐拖拉機得走五六個小時。
其他村子呢，只用一半時間就能趕到。
沒路，也意味著合作少。麵粉廠造的麵粉太多，各供銷社買麵粉都得跑幾十里的山路，誰願意來？
所以在岳坪莊開廠，註定只能在周遭幾個山村，做買賣。
可周遭幾個山村，哪有錢？
哪有購買力？
所以，在這開廠，是件很愚蠢、無比愚蠢的事！
李文博，也知道這一點，他卻不悲觀，笑道「村長，咱們村有多少閒人？明天幫我找幾個，除除草，在修繕修繕廠子，成不？我一天一塊的工資，付帳。等廠子開了，我還要更多人手。」
「真要在這開廠？」
村長雙眼放光「中！不要工錢，現在沒農活，他們都閒著呢。在你廠子開起來前，他們誰也不能收錢！你來村里開廠，就是帶我們脫貧致富，是恩人……」
李文博搖搖頭「那是兩回事，生意上的事，得按生意算。錢，該怎麼給怎麼給。」
說著，倆人開始討論細節。
秦海棠看著李文博的背影，秀眉緊皺他是傻了嗎？
明知道路況不行，會是建廠的大麻煩，還執意要在這建廠。
不是傻子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