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好想媽媽

  夜裡，林芯芯跟王曉雯住在臨時搭的志願者帳篷里，小小的一個帳篷放了五張摺疊床。除了她們外，還有三個女生，也都是在唐山讀書的大學生。

  王曉雯昨晚幾乎一整夜沒睡再加上今天忙碌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有時間休息，一沾到床馬上就呼呼大睡了。

  而林芯芯卻徹夜難眠，臨睡前她跟王曉雯去給地震中失去親人的幾個受災人員做心理疏導。其中有個小女生才五歲，據王曉雯說，救援人員把她救出來的時候她被她媽媽緊緊的藏在身下，毫髮無損。而她媽媽彎著身子被廢墟埋了十幾個小時，硬是沒倒下，直到看到女兒被成功解救，才慢慢倒下。

  她已經很久沒有想起她的媽媽了，只記得印象里媽媽是個很溫柔的人。小時候媽媽既要上班還要照顧年幼的她，十分的辛苦，但媽媽無論何時何地都是從容的面對一切困難。母女倆相依為命，日子雖然過得不富裕，卻很幸福。

  腦海里媽媽的身影慢慢變得模糊，她甚至就要想不起媽媽的樣子了。不知道是受到環境的影響還是剛剛那個小女孩的刺激，她突然好想她的媽媽。

  林芯芯蜷縮著身子躺在窄小的摺疊床上，她怕吵醒同個帳篷的其他人，於是不敢發出大動作，只是肩膀微微輕顫，任由眼淚打濕枕頭。

  過了一會，她才慢慢停了下來，臉上卻還留著兩道淚痕。思緒雖然平復了，但她是怎麼也睡不著了，想著反正也睡不著倒不如出去吹吹風，好讓人清醒一點，於是便起了床，悄悄的出了帳篷。

  夜晚的唐山靜得像一潭水，仿佛沒有一絲生命的氣息，連風吹起樹葉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林芯芯走在廣場上，看著這滿目瘡痍差點被夷為平地的城市，誰能想到幾天前它還燈火通明車水馬龍。讓人不由得感慨世事無常，在自然災害面前人類竟是這樣的渺小。

  「芯芯？」

  正當林芯芯獨自一人陷入沉思的時候，卻沒想到聽到肖珩的聲音。

  「肖珩，你怎麼在這裡？」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

  肖珩走上前，幫她把衣服的拉鏈拉上，然後牽起她的手呼了口氣說：「手怎麼這麼冰，夜裡風大，出來要多穿件衣服知道嗎」

  「嗯，知道了，你怎麼還不睡」

  「睡不著，你呢，怎麼還哭過了」兩人離的近，在月光下，林芯芯臉上的淚痕清晰可見。兩道淺淺的淚痕就像兩把刀子，刺在肖珩心口上，讓他覺得難受極了。

  「嗯，就是有點難過，覺得人生世事無常，明明有些人前一秒還好好的，突然間就……」說著說著，剛剛好不容易緩和過來的心情又變得難以平復，淚水順著臉頰悄悄地落了下來。

  看著眼前哭泣的林芯芯，肖珩本以為她是因為地震後的慘烈的衝擊難過。他用力的把她擁入懷中，輕輕的給她拍著背，無聲的安慰著她。

  卻聽到懷裡的人繼續說道：「你知道嗎？我媽媽就是這樣，前一秒還在溫柔的跟我說話，說等會到家了就給我煮麵，但是後一秒就被對面突如其來的大卡車撞上，再也沒有醒過來。」

  「我好想她，嗚嗚，肖珩，我真的好想我媽媽，好想她」。自從四歲那年遇到車禍蘇念去世後，林芯芯因為悲傷過度便大病了一場。後來除了說夢話外，她再也沒有在別人面前提起過媽媽，今天是她第一次跟別人提起自己過往：「其實我是爸爸跟媽媽在外面生的，直到四歲那年媽媽出了車禍，才被爸爸帶回家」。她不願意讓人知道自己最愛的媽媽竟然是破壞別人婚姻的第三者，可是又不想瞞著肖珩，她害怕萬一有一天他從別人口中知道了這件事，會不會像其他人一樣嘲笑她，離開她。

  肖珩聽著林芯芯哽咽的說著往事，內心無比震驚。

  他在學校曾經見過一次沈清，還記得那天是他們的畢業典禮，他因為馬上就要出國了心情煩躁，拍完畢業照，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一班的教室門口。

  因為那天也是顧懷瑾的畢業典禮，他知道這種重要時刻，她肯定就在他的身邊。果不其然，當他走到教室門口的時候，只見教室里一個保養的不錯的中年女人一臉驕傲的挽著顧懷瑾的手臂，林芯芯正在給他們拍照。兩人拍完照片後，顧懷瑾還叫來了同學，讓同學幫他拍張合照。

  肖珩透過窗戶，看著教室里笑顏如花的女孩子，又看到了她身邊的哥哥和她的媽媽。想著自己雖然要走了，但有顧懷瑾在，有她的家人陪伴她，自己也能放心。只是沒想到兩個月後開學，他竟然在斯坦福見到了顧懷瑾，而她身邊的那個女人原來也不是她的媽媽。

  一個四歲的女孩，在媽媽突然過世後去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家，何況親媽的身份又……難以想像她在那個家裡過得有多麼的艱難。再想到上個暑假，明明天津離北京這麼近，但她寧願住在宿舍也不回家，種種一切突然有了原因。

  想到這，肖珩難過的閉了閉眼，他後悔自己為什麼沒有早點回來，後悔為什麼沒有早點看清自己的心。看著懷裡不斷抽泣的女孩，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只能更加用力的抱緊她，在她耳邊堅定而又有力量的說：「我在，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就算你趕我我也不會走」。

  許是哭累了，許是壓抑了太久的情緒突然爆發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發泄完，林芯芯覺得自己累極了，渾身無力軟綿綿的靠在肖珩的胸口，沉沉睡去。

  因為志願者帳篷里人比較多，肖珩既怕吵醒別人，又因為男女有別，把林芯芯送回哪裡都不合適。抱著她走了一圈，好在終於找到個空著的帳篷，肖珩走進去一看，發現這裡是個臨時辦公室，雖然沒有床，但有兩張大的椅子。他看著懷裡睡著了還蹙著眉頭的女孩，忍不住伸手平時撫平她的眉，像是想把她一切的煩惱都趕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