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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兩日,京城中便傳來諭旨,指派柳若歡進京覲見。
說實話,柳若歡本以為以長公主的性格早在兩個月前便會召他入宮,卻沒想到拖了這麼久才提出來。
幾女本不想讓他見女皇一面,畢竟曾有傳言,說女皇在大殿之上要柳若歡的初夜權,轟動一時。
但眼下一家這麼多人吃住都得操心,而且謫仙樓與布莊的生意與朝廷息息相關,違抗皇命可並不是一個明智之舉。
於是柳若歡便與絳鶯一道啟程,在眾人的目送下離開了蘇州。
絳鶯架著馬車,雪白稚嫩的小臉上洋溢著微笑。
柳若歡瞧了瞧她的模樣,不解地問道:「什麼事呀,這麼開心。」
「終於又能和少爺獨處了,自然開心。」絳鶯明媚的笑道:「當初少爺同我一起回老家祭拜老人時,也是這般過的,足足去了一個月有餘。」
柳若歡揉了揉額頭,自絳鶯離開白蓮教後,便一直維持著這副模樣。
而其他人倒也不知曉她的姿容,還以為她只是和那首使同名,唯獨知曉些內幕的顧清瑤也對此默然不語。
畢竟以她一臉乖巧,忙上忙下的模樣,誰會聯想到那與仙神同戰的首使?
「少爺,不如你給我講故事吧。」
柳若歡無奈道:「你一路上嘰嘰喳喳的不帶停,我給你講什麼故事恐怕都停不下來,不如就這樣歇會。等到了京城,那女皇一定有事情要為難我。」
「哦。」
絳鶯頗為掃興的哦了一聲,然而在這聲應答過後,整輛馬車也突然停了下來,帶著車內的二人一陣搖晃。
這馬夫可是當初從蘇州城內專門請的,怎麼如此不穩當?
柳若歡掀開車簾,就看到了讓他訝然的一幕。
三五具貓咪的屍首關於大道邊的的歪柳樹上,扒皮抽骨,鮮血直流。
駕車的馬夫哪裡見過這種場面,當即被嚇得話都說不完整。
「公……公子!這路可能走不通了,大道上出現這種情況,太過於邪門,我們還是回去吧。」
絳鶯也從車廂內走出,看到此情此景微微變了面色。
「我家少爺可是領了皇命專到京城的,誤了時辰,你來負擔這欺君之罪的處罰?」絳鶯從車廂內拿出一卷御賜的紙張開口說道。
馬夫將面色皺成了苦瓜模樣,在仔細琢磨了一會兒後,才緩緩應道:「那公子可要答應我,這夜裡不得行車趕路了,估摸著天色,我們到下一個驛站就趕緊歇息吧。」
柳若歡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當初囂張馳騁天際的域外魔神現在也被他體內的儷人珠死死的壓制住了,區區幾隻貓的屍體倒是嚇不到他。
但其背後卻好像藏有深意,畢竟應該不會有好事者特意殺幾隻流浪貓掛在往來頻繁的官道上。
柳若歡與絳鶯坐回車上,馬車繼續行駛。
柳若歡問道:「你怎麼看?」
絳鶯搖了搖頭,「我感覺應該不是特地針對少爺的,但那些貓確實有些靈智,應該是被用作某一些邪門的陣法。」
「陣法?」
柳若歡想起,當初搞這些東西的洛家家主,似乎也喜歡弄這些東西。
「具體我並不清楚,因為我只懂神術,不懂凡人修的術式。」
柳若歡無語,這是何等囂張才能說出來的話。
不過絳鶯說的也卻是實話,當一個人能吟詩作對的時候,自然也不屑於學一個孩童的識字方法。
而且有絳鶯這等強者身邊護著,恐怕自己現在想死都難。
柳若歡如是想著,便準備稍微眯一會兒,等醒了再看看這趟所要休息的驛站如何,會不會有其他古怪。
……
馬車停至驛站門口,馬夫便牽著馬車去後門停好,而柳若歡與絳鶯也先一步走入驛站。
剛進門時,柳若歡就生出一股熟悉的感覺。
這驛站年久失修,空無一人,但內里卻打掃的極為乾淨。
他微微皺眉,仔細思索自己到底何時住過的驛站,但想了半天卻還是得不出結論。
馬夫停好車後,開心的跟了上來,「公子,這後院裡面停了五六輛車,看來今晚這驛站該很熱鬧了。」
誰曾想,他剛剛踏入驛站,便面色凝固了。
「這裡有古怪。」
馬夫抖了抖身子,滿心的歡喜變成了驚嚇,顫巍巍地說道:「這怎麼沒有一個活人?我明明在外面看到這驛站點滿了燭燈,窗前還有人影晃蕩,而且那後院可是足足停了六輛車子。」
絳鶯微閉雙眸,用神識快速查探了四周。
隨後她睜開水靈靈的眼睛,笑著問道:「是不是你看錯了?我們不如一起再去停放馬車的後門瞧瞧如何?」
馬夫急於證明自己所述真實,便領著二人退了出去,一路到達後門附近。
確實與馬夫說的沒錯,後院停了七輛車子,都整整齊齊擺作一排。
但柳若歡馬上便皺起了眉頭,心思也沉了下來。
這七輛車子包括了馬夫剛剛停好的一輛,但此刻已經毫無一絲生氣,方才在車上的馬匹也消失不見,不知何蹤。
這附近也沒有搏鬥過的痕跡,而那馬匹也是馬夫自小所養的老馬,怎麼可能不吭不響就消失在此地呢?
「我的馬兒呀!我的馬呀!」
車夫看到這一幕頓時崩潰起來,但在哀嚎幾聲後卻又匆匆忙忙捂住了嘴巴。
他一臉驚恐地說道:「這地方邪性,有鬼!有鬼!我得離開這個吃人不見骨頭的地方!」
說完,他便準備邁腿向驛站外跑去,但是絳鶯眼疾手快,直接伸出指頭輕點了一下他的額頭,一道青芒在他的眉心處蕩漾開去。
神術入體,馬夫頓時沒了急躁的情緒,變得安分下來,整個人如提線木偶一般跟在她們二人身旁。
「公子,回頭。」
經絳鶯提醒後,柳若歡轉頭看向驛站的二層樓,果然見到裡面人影此起彼伏,不時還有聲響傳出,顯得熱鬧非凡。
換做尋常人或早就被嚇得半死,唯獨絳鶯微微一笑,對著柳若歡說道:「公子,進去看看吧。」
柳若歡是絕對信任絳鶯,不然以他這種小心臟,雖不至於同馬夫一樣,卻也應該在想著如何搬救兵了。
絳鶯隱去了三人的腳步聲,順著門檻處一步步登上這驛站二樓。
二樓的確燭火通明,而最里的房間還屋門微掩,露出了一道微弱的縫隙反射出光芒。
他們還未走到門前,裡面便有幾道聲音傳來。
「還是大姐足智多謀會的多!不過略施小計,便使得四周的商戶行人通通改道!」
「那是!當初大姐說去城中買五輛馬車的時候,我們還不知到底為何,現在才知曉原來是為了恐嚇行人,哈哈哈!」
「呵,還不是如今那些怪力亂神的消息太多,才使得這些行人嚇破了膽。」
「那是那是,大姐威武!功傳千秋!」
「對了,方才來的那三人,有趕出去嗎?」
「當然趕出去了!你不知道,那公子和丫鬟進來的時候還一臉鎮定,但當車夫給她們說後院空有馬車的時候,她們膽都被嚇破了!」
柳若歡下意識地看了眼身邊的絳鶯,注意到她的粉拳已經握緊了。
「不過那車上下來的公子也倒是真的俊俏,大姐你是沒看到,我覺得畫中人也不過就長這般模樣了。」
「不如我們破回例?把那公子給留在此處當壓寨夫人?」
「胡說什麼!別忘了我們可是從沒做過那殺人越貨的勾當……咳,給大姐說說,那小公子長得到底有多好看?」
聽到這裡,柳若歡心裡剛暗叫一聲不好,就見絳鶯甩出手將門扇擊飛。
諾大的門扇咣當砸地,嚇得裡面的三隻小妖一陣顫抖。
隨後她們目瞪口呆的看著門口處的三個人影,倒不如說把目光都集中在了那神色厭惡的水靈丫鬟身上。
這三隻小妖應該是附近花草木靈所化的靈物,身上還留著根枝草木的特徵。
「你們……說誰被嚇破了膽?」
絳鶯幾乎是呲著牙問出了這句話,她在三隻小妖眼裡的形象忽然間變得異常偉岸,如同天降魔神準備屠戮人世。
瞬間三隻小妖都被嚇破了膽,互相抱在了一起,眼淚從她們不爭氣的眼眶中流了下來。
「大仙饒了我們吧!我們錯了!我們再也不敢了!」
絳鶯手指升起一道微弱的火光,但本身就對火種異常敏感的花草樹靈能清晰的感知到,這不知名的異火定是能將她們燒的根都不剩。
柳若歡看了看熱淚盈眶的小妖們,伸手扶住了絳鶯的肩膀,示意她先停手。
「畢竟沒害過人,可能做出這些事有自己的原因。」
「老爺!您可真是我們的青天大老爺!」
幾個看到柳若歡出面,立馬熱淚盈眶的跪著爬了過來。
「我們可從未害過人,都怪當地的縣令貪圖財富,準備將此地炸山挖礦。若是我們這山頭被炸了,附近的花花草草都不能修煉成靈,我們自然得自己的後輩們謀一條出路。」
俗話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些花草的結論倒是也沒有錯。
單憑几只花草恐怕也只能將此地改造成鬧鬼的地方,才能避過這次禍端。
但可惜畢竟是化形沒多久的小妖,還是不懂事情的輕重緩急。
「其實你們這樣做我倒是理解,但……」柳若歡故意拉長了一個音調,繼續說道:「你們占得驛站畢竟是江南通往京城的要道,就算我們不管,恐怕過幾天朝廷也會派些有功底的除妖師前來查看,屆時以你們的道行肯定也應付不了。」
幾隻小妖聞言都是沮喪起來,本來她們以為這次裝神弄鬼已經是能想到最好的謀劃,卻沒想到還是功虧一簣。
「不過我倒是認識幾位朝廷大員,影響區區一地的礦業應該不在話下。」
小妖們頓時眼前一亮,像是黑暗中又見到了一束光。
柳若歡輕咳一聲,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不過你們這遮蓋活物的氣息倒是有些罕見,是用的什麼特殊的法子?」
這遮蓋氣息隱藏活物的手段就連絳鶯一時之間都看不出端倪,恐怕是一個非常好用的東西。
被稱為小妖群中的大姐搖搖晃晃站起身,從脖子間拔下了一根彎曲的葉子伸了過來。
「公子爺!我本體是只含羞草,這些年吸進日月精華後才發現自己有了這等隱藏活物的手段。您把這葉子收下,裡面也注有我的法力,便也能像我們一樣隨手掩去自己蹤跡的能力。」
「這東西好呀!」
柳若歡聽到便眼前一亮,有了這東西豈不是等同於能鬼上身?
咳咳,好像有哪裡不太對。
「那我就收下了。」
柳若歡對著三隻小妖謝過後,叮囑她們先收了手段,承諾一定到京城幫她們解決這些事情,隨後便在她們的目送下遠離了此處。
待幾人的身影消失在驛站門口,三妖中的大姐一拍腦袋說道:「壞了,忘了給恩公說,那葉子有使用時限。」
「應該不要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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