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中暑

2024-08-16 17:37:33 作者: 一隻小滿未滿
  河邊的蘆葦葉曬成了卷,一切植物都無法抵抗這種熱浪的襲擊,昏昏欲睡地低下了頭。

  大灣村口那條路上,偶爾有人走過,都是匆匆的樣子,仿佛在這種陽光下一旦待久了,就會被燒灼似的。

  「快來人啊,我妹妹暈倒了。」麥田深處突然傳來一陣急呼聲,附近大樹下休息的農人紛紛抬起了頭,循聲朝來源處趕去。

  被割過小半的麥田裡,黑瘦男孩抱著小女孩半跪在地上,鐮刀扔在一邊,那小女孩手上還緊拽著半袋麥穗。

  此時正是太陽最毒辣的時候,雖急著收麥子,但村民們這時候也會避開,離家近的去家中歇個午覺,稍遠些的村民直接靠著樹眯會兒。

  年紀略長的喬遠叔見此情景,忙叫眾人把女孩抱出來送到陰涼處,都是一個村的叔伯,倒也不講究那些個男女授受不親。

  「這是受了暑氣,石頭,還有水嗎?給你妹妹餵點。」

  「有,有。」那男孩子像是找到主心骨般,趕緊跑到田邊,將水壺取來。

  喬遠掐了掐山月的人中,示意大頭上前餵水。

  石頭抱住山月半個身子,又把壺口對準她嘴巴,把水給她灌了下去。

  「都別圍著了,讓孩子透口氣。」

  他驅散了周圍的人群,給山月留出了自由呼吸的空間。

  「咳咳。」沈月便是這個時候醒過來的。

  她的意識並沒有回籠,腦袋昏昏沉沉的。

  「妹妹,你醒了!」

  一旁的石頭卻是喜極而泣,心中懸著的石頭終於落了地。

  父親去世多年,只留下母子三人相依為命,自家娘身體又不好,做點家中輕鬆活計還成,像夏收這類農活,是斷不敢讓她跟自己一起做的。

  妹妹山月中午給自己送了飯後,想著幫忙撿點麥穗,卻不想日頭太毒,沒一會兒就暈倒了。

  「今天這麥子,你也別割了,我瞅著這兩天也不會下雨,等咱們割完後,幫你家也一起收了。」喬遠見山月甦醒也沒離開,只吧嗒的吸了口旱菸,吐出一團煙霧說道。

  「遠叔,這怎麼行,您家裡也有那麼多活計,哪能來幫我家收麥子。」石頭忙搖頭拒絕。

  「都是一個村的,你爹是喬家人,他雖去得早,咱們也不能不管你們孤兒寡母的。」喬遠拍了拍石頭的肩膀,「快把妹妹背回去歇歇吧,讓你娘給煮點薄荷水喝。」

  喬山石不過十五歲,只是個半大的小子,這些年照顧娘和妹妹也確實不容易。

  喬遠幫他把山月扶上後背,看著他走遠才又回到樹下眯起了眼睛。

  .

  「娘,娘,快來接下妹妹。」

  喬山石怕妹妹曬著,一路挑著陰涼地走,近半個時辰才到家。

  溫氏聞聲而出,見到奄奄一息的山月也是一驚,忙和兒子一起把孩子送回屋。

  石頭把妹妹放在床上,對溫氏說道:「娘你別急,妹妹去地里撿麥穗中了暑氣,遠叔說讓您煮點薄荷水給她喝。」

  「好,石頭你也歇歇,娘去煮。」溫氏擦了擦眼角,起身去屋後水井邊拔了兩三棵薄荷,又打了些井水沖洗了一下,便去廚房熬薄荷水了。

  躺在床上的沈月腦袋仍是脹痛,她努力想睜開眼睛,但是眼皮就像粘在一起一般,怎麼翻都翻不開,但她能清晰聽到外界的聲音。

  她,好像穿越了!

  穿越這個詞,現代人都不陌生,今穿古,古穿今,二十一世紀早就被穿成了個大篩子,隨便一點契機就能讓人踏上時空隧道,誤入另一個世界。

  自己穿越是因為啥呢?嗯?好像是中暑暈倒了?!

  嗯,沒錯,她終於想起來了。

  她沈月,父母早亡,跟著舅舅一家過活,寄人籬下的日子並不好過,自己苦讀考上了免費師範生,畢業後去了吐魯番的一個小鄉村支教,條件艱苦不說,主要是熱啊,太熱了。

  她便是在一次戶外活動里中暑暈倒的,正巧這個時空的喬山月也同樣中暑暈倒,就是這麼巧,她就穿越了。

  「吱呀~」老舊的木門發出一聲呻吟,是溫氏推開門走了進來。

  她端著一碗黃綠色的薄荷水,坐到了山月床前。

  沈月此時已經清醒了,只是中暑過後的後遺症著實難受,她不想動。

  溫氏見她仍是閉著眼睛,額頭滲出冷汗,便放下薄荷水,出門打了一盆溫水,拿了條帕子進屋。

  她打濕帕子擰乾,仔細的擦去了山月額頭的汗水,又順勢給她擦了擦臉頰和脖頸處,連她兩隻手也細細擦洗了一遍。

  伴隨著窗外吹來的微風,沈月感覺自己的體溫下降了不少,整個人也舒服多了。

  於是,她睜開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個約摸三十上下的婦人,她上身著秋香色交領粗布短襦,下身是洗得發白的藕色長裙,腰間系了條圍裙,手肘處還打著補丁。

  溫氏頭髮凌亂鬆散,神色憂慮,眼眶邊緣略有些紅腫,眼睛帶著濃濃的關心望著床上的山月。

  「月兒,你好些了嗎?」她聲音有些顫抖。

  沈月面對這突然多出來的娘,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她當孤兒當了二十多年,從來不知道有親人疼是什麼滋味。

  但溫氏對她的關心做不得假,她不知道該怎麼回應這濃濃的母愛,便當起了縮頭烏龜,只含糊應道:「好多了,好多了……」

  「都怪娘不好,不應該讓你去給石頭送飯,娘該自己去的,」溫氏眼眶又紅了起來,她一邊自責,一邊端起那碗薄荷水,「快把薄荷水喝了去去暑氣,娘加了糖,甜的。」

  沈月順從的飲下那碗薄荷水,確實是甜滋滋的,不只是嘴裡,更是她的心裡。

  原來有娘是這種感覺,真好。

  沈月壓住想掉眼淚的衝動,對著溫氏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再開口時就順暢了許多:「娘,我沒事,怎麼能怪您呢,是我自己要頂著暑氣撿麥穗,下次不會了。」

  「你是好孩子,只怪娘沒本事,要是你爹還在就好了……」溫氏說著說著便抹起了眼淚,喬大亮的離世一直是她內心深處的痛,這個年代的女人大都依附男人,如果不是還有一雙兒女,她早就隨丈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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