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念安也說不上來自己現在是個什麼心情。
他懷裡擁著姜夏，他的下巴抵著姜夏毛茸茸的發頂。
他只要動動鼻尖，就能嗅到姜夏身上的味道。
淡淡的，是熟悉的薔薇花的甜香，非湊近不能聞到。
賀念安之所以熟悉薔薇花的香味，是因為他小時候就曾種過一株薔薇花。
那株花是他養母從路邊撿回來的，沒有培土，小小的一株，葉子黃黃的，卻長了七八個小花苞，
養母說這株花應該是被誰遺棄在路邊的，栽土裡好好養著興許花苞能盛開。
賀念安就找來一個爛的油漆桶，裝上土，把花種了進去。
悉心照料之下，花苞果然盛開了，小小的幾朵，橙紅色，香味很淡，要湊近了才能聞到。
後來的兩三年，薔薇花越長越茂盛，花開得也更多了，每到五六月份，他自己那間十平米不到的小房間，就會整個被薔薇花帶著絲絲甜意的清香填滿，
晚上聞著薔薇花的甜香入夢，早晨在這種甜香里醒來，能讓人產生一種生活其實也沒那麼苦的錯覺。
可對於世界上的一部分來說，生活自始至終都是苦的。
那株薔薇花後來被那個發酒瘋的混帳男人連根拔了，薔薇花的莖葉和花朵、連同賀念安房間裡的所有東西，都被男人給踩了個稀爛。
賀念安之後便也再沒有心思養什麼花，自己都不過是夾縫裡艱難求生的野草而已，連保護花的能力都沒有，何談養花？
如今又讓他再次聞到這種熟悉的香味，賀念安有一瞬間的恍惚，朦朧中時間好像又回到了很多年前，回到養母把那株小小的、帶著花苞的薔薇花撿回來的那個傍晚。
是不是這一次，他還可以試著再養一次花呢？
不是用破舊油漆桶，而是用最好的花盆來養。
如此想著，賀念安看向姜夏的眼神多了幾分複雜。
閉了閉眼，感受著縈繞在鼻尖的淡淡甜香，以及因兩人的靠近而不斷攀升的體表溫度，賀念安確定了養花的想法。
姜某人完全不知道賀念安在心裡把他和路邊撿來的植物相提並論了。
他驚魂過後，從賀某人懷裡緩緩探出頭來，看向那邊亂作一團的事故現場，
一邊拍著胸脯感慨自己福大命大，
一邊又慶幸還好那幾個摔倒的人看起來傷得並不嚴重。
要不然，這就是一起能上新聞的大型安全事故了。
所以說，搶紅包的活動還是在線上進行更安全。
感慨完畢，姜夏收回視線，手不自覺地扯了扯衛衣的領口。
奇怪了，突然感覺有點燥熱是怎麼回事？
姜夏抬頭看了眼頭頂的要出不出的太陽。
哦，他明白了，這種太陽要出不出的天氣最是悶熱，說不定晚點還可能要下雨。
姜夏在鄉下農村長大，農民都是看天吃飯的，耳濡目染之下，姜夏對天氣變化也有了一套自己的判斷標準。
他當即提議：「哥，我們還是早點把自行車買了。」
姜夏說著，自然而然地掙開了賀念安的禁錮，拉開兩人的距離，指著天上的雲層說道：「我懷疑下午要下雨。」
懷中驟然一空，鼻尖的香味隨之淡去，賀念安失神片刻。
他看了姜夏一眼，隨即語氣平靜道：「可以，聽你的。」
「？？？」
姜夏狐疑地盯著賀念安看了好幾眼，不確定地問：「哥，你剛才說什麼？」
難道是自己耳朵有問題，出現幻聽了？
賀少爺多有主見的人啊！「聽你的」這三個字是能從他嘴裡說出來的嗎？
「我說可以，聽你的。」
賀念安看著姜夏，眸色柔和，又平靜地重複了一遍。
姜夏這回聽清楚了。
某人喜不自勝，在心裡嘿嘿直樂，心道可以可以，這個真的可以，聽我的好啊，以後都能聽我的就最好了，也不枉我每天給你送早餐。
姜夏是個會順著杆兒往上爬的主，見賀念安好像心情還不錯的樣子，就指著前面的奶茶店，問：「哥，那我可以去那邊買杯奶茶吧。」
在街上走了這一路，他早就想買杯奶茶喝了，但又怕賀念安不願意等他，所以一直沒敢提。
賀念安順著姜夏指的方向看過去，看到那奶茶店門口排著的長隊，不自覺地蹙起了眉峰。
他實在不明白奶茶這種東西有什麼好喝的，值得這麼多人排隊買。
姜夏暗中觀察，見某人皺眉，心道果然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剛才還說聽我的，這會只怕又要變卦了。
姜夏殷勤地把人往奶茶店的戶外休息區帶，「哥，這邊有椅子，你就坐這兒玩會手機，我很快就好了。」
賀念安：「……」
他指著桌上的產品介紹，問：「想喝哪種，我去買。」
「啊？」
姜夏疑惑地啊了一聲，費解地看著賀念安，手不自覺地想去掏掏耳朵。
怎麼回事？老產生幻聽。
看著姜夏這副見了鬼的樣子，賀念安輕輕嘆了口氣，是他之前對姜夏態度太惡劣了，以至於現在稍微對姜夏態度好一點，姜夏就不敢相信。
賀念安手掌搭著姜夏的肩，把人按坐在椅子上，無奈道：「我去排隊，你慢慢選，選好了跟我說一聲。」
說著，也不等姜夏的回答，就往隊伍末尾走去。
「……」
姜夏：我哥被人奪舍了！
奶茶店門口排隊的人雖然多，但店員的動作也很麻利，只排了十來分鐘就輪到了賀念安。
姜夏不敢像個大爺一樣坐椅子上慢慢選，賀念安排隊的時候他就站旁邊，跟賀念安一起排。
賀念安問姜夏想喝什麼。
姜夏指著招牌上的焦糖珍珠奶茶，說：「我喝這個。」
賀念安聞言，對店員說：「兩杯焦糖珍珠奶茶。」
奶茶一拿到手，姜夏就對著吸管啜上一大口，然後心滿意足地咽下去，奈斯。
扭頭看到賀念安只是把奶茶拿在手上，沒有要喝的意思。
姜夏湊過去，用手肘碰了碰賀念安的胳膊，笑著催促：「哥，你快喝，久了就不好喝了。」
賀念安看著手裡的奶茶，有些猶豫。
他以前在奶茶店打工的時候，每種奶茶他都嘗過味道，他覺得這些奶茶都不好喝，不是太甜就是香精味太濃，一杯奶茶便宜的都要十幾塊，根本就是浪費錢。
現在他不用心疼錢，但一樣東西總不能因為你不心疼錢而改變它原本的味道。
「哥，來，碰個杯。」
賀念安猶豫的時候，姜夏舉起自己的奶茶杯在賀念安杯子上快速碰了一下，笑道：「哥，喝了這杯奶，你就是我一輩子的親哥。」
賀念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