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國主君饒命……繞命啊……」
親衛將嗷嚎求饒的婼羌部首領拖拽下去,當著所有被俘虜的婼羌部眾,在最後一絲夕陽餘暉下,施以腰斬極刑。
被強迫觀刑的婼羌部眾們,無不噤若寒蟬面露茫然。
從他們狂妄自大,到秦軍讓他們認清現實,前後不過短短半個時辰,落差來的太突然,也來得太大了些。
以至於,巨大的落差挫敗感,讓他們在此時此刻,喪失了羌人應有的堅韌,心中唯余茫然惶恐!
不過,對於他們的處置,秦墨在發下攻城命令時,便已然說明了:【青壯皆為苦役,十年方可赦~!】
這命令,直接斷絕了他們加入秦軍,搏軍功折罪的機會,懲罰他們害人害己的狂妄。
但相比真正的西域俘虜而言,他們無疑又是幸運的,只是服苦役之刑,刑滿即可重新回歸生活,成為大秦子民。
而且,苦役與苦役也是不同的,似他們這等有刑期者,起碼不會凍餓而死,或許服苦役對於他們來說,會比在首領壓榨下的日子更好,也未嘗可知。
這並非開玩笑,看看那被腰斬的婼羌部首領穿著吧,外披秦式戰甲,內襯蜀錦棉袍。
這一身行頭,放在大秦也不是一般人能享受的!
尤其戰甲,秦法嚴禁民間製造販賣,商賈冒著殺頭的風險製造,又從大秦販運到西域,價值更是可想而知。
說是天文數字也不為過!
可小小婼羌部,族眾不過五萬,首領卻能置辦起這麼一身行頭,若說他是廉苦為公的好首領,恐怕能笑掉大牙。
由此也不難想像,其平日裡是如何的壓榨部眾!
「主君,婼羌部的老人和孩童,如何處置?」
行刑完畢之後,中軍司馬蕭何找上在城中首領府邸落腳的秦墨,請示問道。
秦墨只給了處置青壯的命令,而比青壯更多的老人和孩童,卻讓管理軍中雜事的蕭何犯了難。
秦法一向講究連坐,一人犯罪,全家乃至全族受刑,將犯罪成本提升到最大……
可他蕭何不敢做這個主,只能向秦墨請示。
「未開智之孩童,待平定西域諸國後,皆送去河西宮內撫養……聽清楚,只是撫養,不是為宦,待之長成,入籍為良。」
「余者老少,與青壯一同為苦役,刑滿五年可赦!」
秦墨稍稍沉吟後,給出答覆。
蕭何慨然揖手:「主君思慮周全,確該如此……臣告退。」
「雜事甚多,卿多勞矣。」
秦墨送上一句暖心話,表示記著他的功勞。
蕭何再次揖手,可不等他轉身離開,堂外卻有馬蹄聲傳來,旋即便見一位背插令旗,滿面風霜的戍卒騎士,快步入了堂內。
「啟稟主君,蒙恬大將軍有捷報傳回~!」
騎士摘下身後的牛皮筒,雙手呈上聲音嘶啞道。
秦墨挑了挑眉,快步下了高座,親手接過牛皮筒拆開,掏出內中紙張閱讀。
同時,向侍立兩側的親衛道:「好生安頓報捷袍澤,皆記一級軍功。」
「喏。」
親衛揖手領命,帶著那滿面風霜的報捷騎士,離開去休息。
蕭何也不走了,在旁好奇的不行,伸著脖子想看秦墨手中捷報,可又不敢真看,只能眼巴巴的等著。
秦墨一目十行看完,嘿然贊道:「蒙恬前輩不愧是駐守邊塞數年的將軍,與當初的塞外諸胡騎兵打交道多了,如今用騎兵打仗也是精熟非常!」
說著,將捷報遞給旁邊眼巴巴的蕭何,笑道:「蒙恬前輩率領的騎兵,沒等咱們趕到,如今已然截斷前線西域聯軍的補給線,有兩萬羌人騎兵擋道,西域諸國短時間內,是別想把輜重補給,運輸到前線了……」
蕭何迅速將捷報看完,面上亦是泛起喜色,連連點頭稱讚道:「蒙恬大將軍此番用兵,真乃神速也!」
秦墨重新接過紙張,擺手道:「蒙恬前輩進兵神速,壓力卻是來到咱們這邊了。」
「接下來,便要看咱們能否把握戰機,配合韓信將那十幾萬斷了補給的西域聯軍,全都一鍋燴了!」
蕭何愣了愣,繼而臉色喜色漸漸斂去。
他雖不以兵事見長,但卻是極聰慧敏銳的人,有些話不用說太明白,他也能領悟,當下沉吟道:「這戰機,恐怕不好把握啊。」
「蒙恬大將軍進兵如此神速,其所經之沿途城池,想來必然是能繞便繞……如同,這婼羌城一般……」
「婼羌城只是一座彈丸小城,一鼓可破,但後面的城池,堅城不在少數,且西域雜毛為保家園,定然是要死戰的。」
「我軍若是一座城一座城的打過去,耗費時間之巨將難以估量……戰機,怕是要錯過!」
這也是秦墨之所慮,便頷首讚賞他的分析得當。
蕭何感覺自己有些班門弄斧了,赧然揖手道:「主君,是否召集諸將,前來商討一番,或可有奇計。」
秦墨先是點頭,但轉而卻又搖頭,向蕭何招招手,示意他附耳過來,嘀咕道:「你可以先去找劉季,讓他率部配合你演一場戲……」
蕭何邊聽邊點頭,起初還有些疑惑,可等秦墨說完,大抵是明白用意了,眼眸放光的揖手道:「臣,瞭然,此策定然可瓦解西域守軍鬥志。」
秦墨感嘆的砸了咂嘴,跟聰明人說話就是輕鬆,便又道:「我這法子,可不可行,其實還是兩說。」
「你與劉季通過氣之後,不妨也知會軍中諸將一聲,問問他們是否有好法子,但凡有法子,不論好壞,皆可來與我言說,言錯無過,計成重賞。」
「喏~!」
蕭何再次揖手,領命快步而去。
秦墨目送他離開,向親衛隊長夔道:「夔,諸將若請見,立刻領來見我……我先去看看小妹傷勢如何。」
「主君實乃我輩楷模也。」
夔露出男人都懂的猥瑣表情,揖手慨贊道。
親衛們或許大多不知,只把呂小妹當成是,嬴政派來幫忙照顧丹姝和子都的內官,與秦墨有些親戚關係。
但夔可不一樣,他與呂雉算老朋友了,當初都是跟著秦墨,在百越一起共患難過的,更知道呂小妹乃是呂雉的妹妹。
呂雉早已是秦墨的未婚妻……之一,此番戰事結束便要舉行大婚了,可這位呂雉的小妹子,卻與秦墨這姐夫……咳咳咳……
男人啊,真是吃著碗裡瞧著鍋里!
「滾球……」
秦墨懶得鳥他,撂下一句國粹,快步離開大堂。
……
呂小妹早上才動過手術,行軍時雖然乘坐的是廂車,可卻難免顛簸,傷口疼痛在所難免。
秦墨來到她的臥房時,小姑娘臉色煞白的躺在塌上,疼的哼哼唧唧,丹姝和子都在旁邊也幫不上甚麼忙,只能心疼的摸著眼淚,奶聲奶氣安慰她。
這一幕,讓秦墨心中莫名升起愧疚之感!
毫無疑問,嬴政的目地達到了。
他想用家室捆綁住秦墨,如今秦墨尚未大婚,卻已然感受到了那份責任的沉重。
不知何時,秦墨早已不再是孑然一身的閒雲野鶴,他的安危喜樂,同樣也關乎著身邊之人的安危喜樂。
隨性而為,往後大抵與他絕緣了……
「去將醫倌請來,為呂小娘檢查傷口。」
秦墨退出房門,向身後親衛囑咐道。
「喏。」
親衛忙是領命,但不等他離開,臥房內卻傳來呂小妹的聲音:「姐夫,不用啦,我沒事的……傍晚一場大戰,軍中傷員頗多,還是先緊著他們吧,將士們的安危要緊。」
「好。」
秦墨答應一聲,向踟躇的親衛使了個眼色。
親衛瞭然,放緩了腳步,輕手輕腳離開。
秦墨則復又邁步入了臥房,向榻上呂小妹道:「丹姝和子都的應急藥包中還有些止疼藥,我為給你煎服一些,喝了傷口便不疼了。」
呂小妹方才疼痛難忍,大抵沒有發現秦墨已經進來過一次,聽他如此說,便臉蛋一皺,故作輕鬆搞怪道:「我說啦,傷口不疼呢,姐夫你就不要讓我喝那些苦藥湯了。」
「那個……你要是真有時間,不妨給我做頓麥麵條,自從上了高原,總是吃青稞麵條,味道怪怪的,我都吃膩歪了~!」
丹姝和子都一聽有麥麵條吃,頓時也來了精神,兩雙與嬴政酷似的丹鳳眼,直勾勾看著秦墨,盼著他答應。
倆娃子縱然在軍中得到了最好的照顧,可行軍打仗的苦,卻不是說沒有便沒有的,也屬實是跟著他遭罪了!
秦墨看的窩心,點頭道:「好,給你們做麥麵條吃……不過,小妹你腹部剛動了手術,近兩日能不能進食還是兩說,需得讓醫倌看過再說,若當真不能進食,一會兒丹姝和子都吃,你可別流哈喇子!」
呂小妹是標準而徹底的吃貨,聞聽此言,面上那為了不讓秦墨憂心,而故作的輕鬆都繃不住了,哀嚎道:「怎麼可以這樣……啊啊啊……」
……
……
其實,此時感到飢餓的不止是呂小妹,十餘萬秦軍亦是飢腸轆轆,自從早上用過早食拔營,便是一路的行軍,只在晌午時分,邊行軍邊啃了些鍋盔墊肚子,然後便是傍晚時,又直接開始攻城。
所以,十餘萬秦軍此時真的是餓慘了!
伙頭軍進城之後,便開始卯足力氣烹食,可終於是需要時間,等他們把食物烹製好,將士們已經餓得眼珠子發綠了。
「吃晚食啦……快快快,新蒸的馬肉包子,還有胡辣湯,都趕緊趁熱吃,別涼了!」
關押婼羌部眾的俘虜營外,伙頭軍為看守將士送來了吃食。
早已餓得不行的看守將士,自是毫不客氣,一手抓了幾個超大號的馬肉包子,一手端著大海碗裡鮮香撲鼻的胡辣湯,也不嫌燙瘋狂進食。
香味傳進婼羌部眾鼻中,勾的吞咽口水聲不絕於耳。
「咕嘟……這便是秦人的飯食嗎?」
「族長以前常常吹噓秦人美食如何如何,我看還是說的小家子氣了,他怕是也沒吃過……咕嘟,這簡直不是人間應有之美食!」
「也不知,往後咱們為大秦做苦役,能否吃上這等神仙般的至味……咕嘟……」
「想甚美事,人家這是打了大勝仗,犒勞三軍的美食,做苦役的有碗湯水喝,便感謝大雪山神吧~!」
婼羌部眾們眼巴巴看著狼吞虎咽的秦軍將士,忍不住的與身旁同伴嘀咕出聲,有那樂觀主義者,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但也有悲觀主義者,烏鴉嘴一張大潑涼水。
不過說到底,他們是知道了自己未來的命運,最壞也不過是為大秦服個十年苦役,然後便可堂堂正正為秦人,所以已經不再悲觀絕望,才有閒心貧嘴給自己解悶。
至於苦役之勞苦……哼哼,羌人生下來便是要吃苦的,若是怕吃苦,那還叫羌人嗎?
「嘿,白羊部的,那肉餡的原彈子,給我吃一個如何?我讓搗個過癮!」
有婼羌婦人忍受不住美食的誘惑,向狂吃海喝的看守將士吆喝道。
她這一喊,算是一語驚醒夢中人,許多女子立即紛紛跟著吆喝,要拿皮肉換美食。
甚至有婼羌男子喊著,也願意用皮肉換美食的……
這在羌人的觀念中,並不算甚麼,反而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弱者屈服強者,得食而供奉,不論甚麼,包括生命!
但看守將士們聽到呼喊之後,卻只是愣了愣,而後用看死人的目光,漠然看了他們一眼,便又繼續吃喝。
婼羌部男女很有韌勁,見他們不理會,便一直吆喝呼喊。
最後,看守將士們吃飽喝足了,也被他們煩得夠嗆,拿著剩餘的包子扔進去,冷冷道:「吃吧,都嘗嘗秦人的美食,下輩子投胎,別忘了這個味道,再給投個雜毛胎,那可又要早死了……」
婼羌男女原本還在爭搶包子,可聽到這話卻是齊齊愣住,繼而面色陡變,有那反應快的急聲問道:「甚麼是投胎?為何會早死?我們不是要做苦役嗎?」
那看守將士不耐煩道:「大軍沒有糧草在你們身上浪費了,主君有令,明日先送你們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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