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又一次陷入了沉默里。
唐為沒再說話，沈若蝶也沒再看他。
唐為自己，反而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沈若蝶手腕上的表，不知道為什麼，他好像突然之間能感知到時間，每一分一秒，他都能感覺到流逝。
時間好像過去了很久，但好像其實也沒有多久，只不過是沉默讓時間變得漫長了。
唐為終於動了動，然後推開了車門。
下車前還是又看了沈若蝶，但什麼都沒說，自顧下了車。
沈若蝶眼眸微垂，看向他下車那一側的後視鏡，能看到唐為的背影。
沈若蝶又在車裡坐了好大一會，然後才回公司。
她給自己泡了杯咖啡，然後沉默在座椅又坐了好大一會，最後還是拿出手機，給毛盛發了信息。
—今天實在是不好意思。
毛盛可能不在意，他的教養不會讓他計較這些，要不然他也不會先走給她台階下。
但沈若蝶自己不能真的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今天確實不愉快，今天唐為確實很無禮和唐突。
信息發出去之後，手機很快就響了，倒是不意外，電話是毛盛打來的。
沈若蝶咬了咬唇，將手機拿起的時候，又深吸了好大一口氣，然後才將電話接通。
電話那頭很快傳來毛盛的聲音，聲音很清淡柔和，就像之前什麼都沒發生過，「你現在說話方便嗎？「
毛盛問這個話，並不是因為他要跟沈若蝶說什麼不能讓人知曉的秘密，他這樣問還有另一層意思，看唐為還在不在她身邊。
「我已經回公司了，今天實在不好意思」，沈若蝶深吸了口氣，還是開口說了這話。
講真的，這話說出來她挺難為情的，畢竟都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也經歷過許多事情，大家都是體面人，但今天在毛盛面前發生的一切挺不停體面的。
「沒事，你到公司了就好，我只是擔心你們因為我吵架，所以打電話過來問問。」
毛盛這話說的挺體面的，而且真的沒有過多的再追問些什麼，頓了兩秒之後，直接又開口了其他話題。
「既然到公司了，你就好好先上班，下次有時間的時候我們再約，要是可以，叫上老孫和他媳婦一塊兒。」
「好」，沈若蝶低聲應下。
這個電話很快就被掛斷了，沈若蝶深吸口氣，將手機又放回桌面上，她身子往後撐了撐，靠在座椅上，有些茫然的盯著天花板。
人確實容易被跟自己截然相反的人所吸引，但是真正的生活需要跟合適且同頻的人在一起度過才會更加舒服。
唐為對毛盛的敵意很明顯，反而是毛盛好像從頭到尾也沒有真正的問過一句唐為真的是她男朋友嗎？
或者對他來說，不需要問這些，有些話問出口了，就代表了某些含義，甚至是某種看法。
是不是男朋友，無外乎就兩種觀點，一種是祝福，覺得他們之間很般配，一種是驚訝，怎麼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毛盛應該是屬於第二種，但是他不想說出口，不想用自己的驚訝給沈若蝶壓力，好像她的選擇是錯的。
雖然毛盛確實覺得沈若蝶的選擇是錯的，但在這個當下，沈若蝶自己都沒有放棄，他不應該說什麼，他頂多只會在沈若蝶真正的放棄唐為的時候說一句，你們確實不合適。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他現在對沈若蝶來說，只是一個普通朋友，普通朋友可以在分手之後來安慰你，但不能因為自己的喜歡或者不喜歡從而干涉朋友選擇情感的態度。
沈若蝶其實並不笨，她知道毛盛或許對她有那麼些許的意思，但現在他們之間相處很和諧，毛盛也沒有過多的越界，她不覺得僅僅是因為對自己的朋友產生了好感，就是要斷絕往來。
這樣決絕的說法，在沈若蝶的觀念里是不存在的。
哪怕是陸聞安，之前鬧成那個樣子，他們現在依舊可以合作，依舊可以好好的坐下來一起聊天吃飯。
成年人的世界裡，不需要那麼決絕的選擇，並不是非A就是B的選項。
唐為不鬧的話，他們還是之前那樣的關係，沈若蝶自問他對唐為還不錯。
毛盛也只不過是她的朋友，偶爾見面吃飯聊聊天罷了，並不是所謂的備胎。
也許她的內心裡是更偏向唐為的，到肯定沒有到了因為要哄唐為開心而跟全然不顧情面的跟自己的老同學斷絕朋友往來但程度，這太幼稚了。
她確實應該好好跟唐為聊一聊，不能一直任由著唐為的性子胡來，這個世界不圍著他轉，他的喜歡沒有那麼轟轟烈烈，牛逼到全世界任何事都要為他們讓路。
他的討厭也不代他所厭惡的那個人就是絕對的反派，這個世界，以及人與人之間，其實都是複雜多面的。
沈若蝶從來不是一個決絕的人，喜怒哀樂對她來說遠沒有利益重要。
哪怕是在以前，她跟司見溪之間的關係那樣不和諧，她依舊還是堅守底線，她知道不合歸不合，終歸是要跟司見溪合作才能保證最大利益的。
不過沈若蝶下班回家的時候，唐為已經不在了。
沈若蝶能看到沙發前的茶几上壓了個紙條，她走過去，將紙條拿起時內心驚了驚。
她以為是唐為給她留的紙條，結果發現是那天晚上毛盛給她留的。
不過，唐為也算留了，因為他也在那張紙上寫了幾個字。
我明白了。
他明白了，明白沈若蝶並不是非他不可，甚至從來沒想過要為他們之間的關係而努力。
沈若蝶只不過是當他是個消遣，心情好的時候哄哄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又開始想要絕對的自由。
他甚至覺得自己今天的做法確實可笑，他是怎麼有臉那麼堂而皇之的在毛盛面前說他是沈若蝶的男朋友，連沈若蝶自己都不承認，搞不好在沈若蝶的心裡，毛盛才是她最後的選擇。
他自以為自己是正主，在別人面前丟人現眼，簡直是小丑。
毛盛不理會他，可能並不是知難而退，只不過是覺得他好笑罷了，只不過是覺得他根本不是對手，不值一提，根本不需要跟他過多糾纏。
沈若蝶深吸了一口氣，有些疲憊的躺靠在沙發，將手裡的紙條丟在茶几上。
她不知道唐為離開的時候是怎麼想的，覺得毛盛已經登堂入室了，覺得自己不再是唯一一個能夠進入這裡的男人了，還是覺得自己就是個三心二意的女人，吊著一個，卻又開始再找下一個。
沈若蝶一個人在沙發沉默了許久，最後還是將手機拿了出來，卻又並沒有真的打電話。
這個時候不可能再打給唐為，她和唐為之間可能也就這樣了，再多的讓步和遷就，就顯得不對等和不對勁了。
她只要再退一步，唐為就真的能再提出和做出更不可理喻的事情。
倒也不是非要追究，他們之間走到今天這一步，是誰對誰錯。
其實在沈若蝶的想像里，這一天是早晚的，他們之間的很多不同，終究是會使得他們越走越遠的。
只不過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快，而且這麼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