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之內,獻祭之神看著逃回來的五名神使,身體開始抑制不住的發抖。
祂在憤怒。
但更多的,是恐懼。
祂完全沒有想到,自己已經淪落到這個地步。
一開始,祂還認為自己可以和魔王五五開。
但魔王成長的速度太過於驚人,現在不僅僅是魔王的部下,甚至他部下的部下們,都成了自己的神使無法戰勝的對象。
「那個魔王……他到底從哪裡得到的力量!是神上神麼!還是別的什麼途徑!」
瘋狂的獻祭之神不斷的砸著周圍的事物,滿是垃圾的神殿內迴蕩著祂憤怒的吼聲。
忽然,祂又感受到了一份心悸。
望向人間,祂發現北境之國的居民們已經自發的站出來,簇擁著一名高大魁梧的無名之神的祭司,一同走向廣場。
他們有些死死的抱住自己的兒女,有些無聲的留著淚,捧著子女們的屍體。
他們曾經都是狂熱的信徒,為了取悅無名之神獻祭了自己的親人們。
但是現在,他們覺悟了。
從他們的身上,獻祭之神能夠感受到那股憎恨,他們之前對自己的信仰有多麼真切,那麼現在,這份憎恨就有多麼熾烈。
平生頭一次,獻祭之神從這群人身上感受到了恐懼。
他們是凡人,是毫無力量的凡人,只要有一個祭司過來就可以將他們同化,並化為自己的信徒。
但他們又無比的有力,曾經愚昧的信仰已經被祛除,理智的高牆重新聳立,讓他們可以更加堅強的迎接新的未來。
這是凡人的力量。
這是火焰的力量。
不能讓那個祭司走向廣場!
不能!
這一刻,獻祭之神知道不能再執著於主神的位置了,如果不儘快採取手段,那麼隕落的甚至可能是自己。
北境之國的地下,祂的祭司立刻聽到了神諭。
「阻止那個傢伙,不惜一切代價,阻止那個傢伙!」
得到神諭的大姐姐露出了一個迷人的微笑。
下令停止對斯諾的搜索,她將所有祭司,連同剩下的信徒集中在地下神殿中。
「獻祭吧,信徒們。是向獻祭之神展現自身虔誠的時候了,願你們的靈魂升入神國,在神國中永享獻祭之神的榮光。」
幽藍色的火焰在每一個信徒身上燃燒起來,大量的獻祭帶來了大量的力量,並分擔給每一個祭司。
這份火焰甚至在地面也有出現,一些還對獻祭之神懷有希望的人慘叫著被獻祭,成為地下祭司的力量。
但人們無畏的看著這些火焰,復仇的渴望讓他們的意志無比的堅定。
仇恨的力量促使著他們圍繞在瑪瑟的身邊,一同向前,去給獻祭之神敲響喪鐘。
在他們的身邊,獻祭之神的祭司們走出了地底,開始對瑪瑟展開自殺式襲擊。
暗道里,克勞德國王也感受到了對方的召喚。
他與獻祭之神的關係頗深,而獻祭之神祭司的呢喃聲也在他的耳邊響起,允諾了無數好處,誘惑他獻出自己的生命。
「你的一切都來自於偉大的獻祭之神。祂或許曾經欺騙了你,但祂絕對不會有第二次。」
「將你的一切都獻出來,你將獲得無可比擬的權力和力量,並將升入永恆的神國,再次見到你的妻子,你的孩子。」
「獻祭吧,獻上一切吧。放棄思考,將一切交給永恆的獻祭之神吧。」
面對祭司的勸誘,克勞德國王的臉色依舊平靜。
他清楚,對方說的都是真的。
他與獻祭之神的關係比其他人要深的多,現在已經清楚的感受到,獻祭之神處於某種極大的危險之中。
對方甚至放下了身段,允諾出了種種好處,並且以自己的神名起誓,發誓要滿足所有的許諾。
只要他願意,他甚至可以直接成為神使,甚至是比神使更高級的存在。
這是無窮的誘惑,如果……
如果他沒有看到他的臣民們現在的樣子的話。
他已經見到了子民們淪落為狂信徒後的模樣,他們一個個笑著獻祭了自己的至親,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犯下了何等殘酷的錯誤。
「神明啊,你們幾乎每一個都不能信任。」
閉上眼睛,克勞德國王獻祭了自身。
不是向獻祭之神,而是另一個更加平等,更加博愛的神明。
對方沒有任何情感,但對於人類來說,祂才是更好的選擇。
「無名之神,請接收我。」
讓他意外的是,無名之神拒絕了他的獻祭,但也將自己的祝福送了過來。
祂是人造的神明,祂不會接受任何信徒的性命,哪怕對方真心實意的祈求也不行。
「呵呵。」克勞德國王輕輕的笑了,「果然,只有你,才是神明應有的姿態。把我的盔甲拿過來!」
這一瞬間,原本疲憊的克勞德國王仿佛雄獅般站起,再次釋放出年輕時的活力。
披上沉重的盔甲,他對守候在一邊的衛兵們說道:「你們,願意為人民而戰麼!」
整齊的聲音響起,所有的衛兵敲擊著自己的胸口,以此表達自己的態度。
「那麼出發吧,找到那些祭司,用我們自己的手,掙脫獻祭之神的枷鎖!」
北境之國中,屬於人類的戰鬥,正式打響。
無畏的士兵們衝出了自己的庇護所,沖向向獻祭之神的祭司,不畏生死的展開了衝鋒。
他們並沒有祭司那麼強大的力量,也沒有無限復活的手段。
他們只能用衝上地面,用血肉之軀阻擋從地底湧出來的祭司,拼命的守護瑪瑟前行的道路。
瑪瑟走的很慢。
他必須如此,因為這是這個儀式必須的步驟。
在他的身邊,時刻有士兵倒下,有平民倒下,而瑪瑟並沒有停步,只是默默的將每個人的相貌記在心中。
拔除信仰必須有血,必須有犧牲,必須讓民眾認識到神明的真面目。
當他走到廣場的中心時,背後的道路已經被鮮血覆蓋。
金和小男孩也已經滿身傷痕,即便有剪輯手和無名之神的庇護,這裡的祭司還是太多太難纏了一點。
臥龍機甲的槍管已經開始發燙,這讓他不得不惋惜的啟動了自爆裝置,讓機甲和幾十名瘋狂的祭司一起炸成碎片。
在廣場前的獻祭之神的雕像前站定,瑪瑟伸出手,用洪鐘一般的聲音吼道:「人,最重要的是幸福!」
伴隨著無名之神最基本的信條,瑪瑟的布道會開始了。
而儀式,也就此完成。
伴隨著瑪瑟響亮的聲音,神殿之中獻祭之神發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儀式配合反信條的衝擊讓祂的神職發生了無法挽回的矛盾,並以極快的速度侵蝕祂本身,讓祂開始消亡。
祂所恐懼的一切終於在這一刻到來,劇烈的痛苦讓祂憤怒的吼道:「我是獻祭之神!怎麼可能被你們這群凡人擊敗!」
但祂也清楚,自己的隕落已經無法避免了。
雖然只有十萬名反信徒,不過他們的怨恨在儀式的加持下不斷的發酵,在祂體內形成了可以撼動祂存在的力量。
這是凡人的力量。
可以卑微如塵埃,也可以沉重如高山。
在被這份力量折磨的徹底崩潰之前,獻祭之神離開了自己的寶座,沖向了人界,向著捍衛著鐵則的魔王衝去。
「殺了我吧,魔王!至少最後一刻,讓我像個神明一般死去。」
可是,空中的魔王沒有任何行動。
陸凡只是冷漠的看著逐漸消散的獻祭之神,淡淡的說道:「你不配。」
「殺了我,給我最後的榮譽!我不想死在凡人的手中!」
「你不配!」
「殺了我啊!」
瘋狂的沖向空中的魔王,獻祭之神向著魔王釋放了自己最後的力量。
但這份力量也開始崩壞,在即將觸碰到魔王的瞬間就煙消雲散。
在魔王的面前,獻祭之神的身體開始破滅,仿佛泡沫一般炸開,消散在空中,只餘下一個微弱的神之心。
而魔王,依舊在原地。
這不是他的勝利。
是凡人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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