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長的手指拉了黑色衛衣兜帽,他從兜里摸出一隻小方盒,打開,抽出一根,低頭咬住。
路燈昏暗,影子被拉得長。
「哥你抽菸?」
「要麼?」陸染白抖出一根,遞給他。
溫時笑著接過,「要啊。」
他去咬,嚼進嘴裡,一股子巧克力味兒,這特麼哪是煙,明明就是巧克力棒。
溫時皺眉:「巧克力?」
「嗯哼。」陸染白單手插兜走在前頭。
想到那天在樓梯間溫顏烏黑濕潤的眼直勾勾地盯著他手中的細煙,滿臉質疑,小模樣又凶又可愛。
陸染白黑眸沉沉,聲線喑啞,「我是好學生。」
又咬了一根,他邊嚼著邊戲謔道:「好學生不抽菸。」
溫時:「……」
信你有鬼!
溫時想起他人生中第一次抽菸,還在初一,兩人都在附中東分的初中部。
某天下課,他跟著陸染白去學校天台,瞧他吞雲吐霧的模樣,簡直A到爆。
自個兒就試著學著他的模樣,想裝個逼。
結果,才抽了兩口,就被教導處主任抓了現行。
他們兩家都給東分有贊助,主任當即就給他爸媽打了電話。
他媽來辦公室時,教導主任先是好聲好氣地跟他媽寒暄了一陣,很快就變了臉,一副惋惜的模樣,「溫時是個聰明的孩子,就是太貪玩,這不,都帶著人陸染白上天台抽菸了。」
溫時:「???」
主任搖搖頭:「人陸染白一好學生,斯文有禮,各方面都拔尖,溫時啊,你身邊有這麼個好朋友,一定得跟著向人學習。可不能給人帶壞了。」
他媽梁靜雲趕緊說;「您放心,回去我就教育他。」
說是教育他,他回家果然遭受了一頓男女混合雙打。
陸染白這人因為周身透著優雅,就算打了人,別人也只當是那人不長眼,特地往他身上撞。
溫時記不清楚自己背了多少次鍋。
然而,下次還來。
溫時現在想起來都心有餘悸。
兩人兜兜轉轉地進了一條胡同,胡同偏僻,路燈暗淡,光影拉長了兩人的影子。
這塊是老城區,年久失修,一些監控設備也失了效,是個打架鬥毆的好去處。
沒多久,就瞥見了一大群人在胡同盡頭等著,個個叼著煙,有的手裡還拿著鋼筋棒,生怕自己小混混的身份名不符其實。
「通哥,人來了。」
「誰?」
「欺負珊姐的人。」
打頭的男生留著小分頭,小分頭看了一眼,說,「不是個女的嗎?這怎麼倆男的?」
小弟搖頭,猜測著:「估摸著是那女的不敢來,找的幫手。」
小分頭點點頭,拿了煙,上下打量了一眼他們,不屑嗤笑:「我當是什麼厲害的角色,就倆中看不中用的小白臉。」
身後的小弟們哄堂大笑。
溫時扳了扳後頸,嗤笑一聲,「我當是什麼垃圾,果然是垃圾。」
小分頭濃眉倒豎,丟了煙,在腳底踩了踩。
「呵,還挺貧嘴。等會兒爺爺讓你感受一下愛的溫暖。」
陸染白勾了勾手腕上的領帶,漫不經心睨了小分頭一眼,挑眉輕笑:「嗯?你叫誰爺爺?」
小分頭順著回:「叫你啊。」
「乖孫子。」
小分頭:「……」
身後的小弟沒憋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小分頭惡狠狠地扭頭瞪他們,小弟們總算把笑意憋了下去。
「你特麼的找死!」
小分頭拎著鋼筋棍就往陸染白臉上砸,小分頭自個兒長相抱歉,歪瓜裂棗的,生平最憎恨比他長得好看的。
眼前這小白臉,還不是一般的好看。
小分頭只想先毀了他的臉。
鋼筋砸過去,陸染白動也沒動,只是頭一偏,鋼筋「唰」的一聲從他耳邊擦過,砸了個空。
與此同時,小分頭手裡的鋼筋被溫時握在了手裡。
輕輕一掰。
鋼筋……彎彎了。
小分頭:「???」
溫時撒了手,捏捏手指,回頭看向陸染白,笑道:「哥,我先玩會兒。」
溫時這人平時像個不靠譜的紈絝子弟,關鍵時刻還是很能打的。
陸染白黑瞳沉沉,退開幾步,似笑非笑道:「好啊。」
十幾分鐘後。
一群大老爺們躺在地面哀嚎,天空飄起了小雨,淅淅瀝瀝的,雨水砸在青石地面,叮咚作響。
陸染白摘了兜帽,眉目冷清地站在屋檐下躲雨,溫時累得氣喘如牛,雙手撐著膝蓋,溫時一臉懵地盯著陸染白:「??你還真不幫忙?」
陸染白單手插兜,往牆上一靠,輕笑,「我是文明人,從來不打架。」
溫時:「……」
等溫時收拾完這些人,陸染白逕自走過去,踩在小分頭的手腕上,擰了幾下。
小分頭疼得嗷嗷叫。
陸染白居高臨下地睨著他,偏頭微笑,聲音輕且淺,「告訴那些不長眼的垃圾,以後再碰我的人,可能就沒這麼幸運了,懂麼?」
清晨雨停了,溫顏起得早,她有晨跑的習慣,回到溫家也一直沒落下。
別墅區人煙稀少,這會兒更是沒什麼人。
溫顏剛下樓,大廳的門「咔擦」一聲,被擰開。
溫時探出個腦袋,悄悄進了客廳,又小心翼翼地合上門。
溫顏站在樓梯上茫然地看著他。
溫時一扭頭,瞧見溫顏,嚇得快跳起來,低吼了聲,「靠。」
少年黑髮濕漉漉的,凌亂不堪地遮住前額,他穿了件黑色短T,溫顏疑惑地瞄了一眼,衣服上的LOGO還挺眼熟,一看就不是溫時自己的。
溫顏下了樓,遲疑地問他,「你這是要出門還是剛回……唔……」
被他一把捂住嘴巴,拼命地朝她使眼色,「噓,小聲點,我媽知道了我就完了。」
溫顏:「……」
看來是剛回來。
她還沒吭聲,樓上傳來梁靜雲溫柔似水的聲音:「你媽告訴你,你現在就完了。」
溫顏:「……」
溫時:「……」
梁靜雲拿了藤條就下了樓,溫時躲在溫顏身後,衝著梁靜雲直嚷嚷:「媽媽媽媽!我沒亂跑,我就就去染白哥家裡玩了一晚上遊戲,不信你打電話問他。」
梁靜雲手上一頓,沒好氣地罵他,「你少拿人家陸染白當擋箭牌,人從小替你背了多少黑鍋,你還好意思說。」
溫時:「???」
到底誰替誰背黑鍋?
梁靜雲不理他,轉而看向溫顏,吩咐她,「顏顏,嬸嬸不相信這小子,你給染白去個電話,替嬸嬸問問他。」
溫顏:「……」
她一點都不想接下這個差事,梁靜雲已經揪著溫時的耳朵上了樓,溫顏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溫舒和夫婦對她向來視如己出,溫時對她更是好得沒話說,溫顏握著手機杵在客廳半晌,終於拉下臉給陸染白去了個電話。
手機嘟嘟地響著。
溫顏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一聲,兩聲,一會兒輕,一會兒重。
響了幾聲,約莫著不會接了。
溫顏長出了口氣,手指剛摸上掛斷鍵,電話被接起:「溫顏?」
猝不及防聽到他叫自己名字,溫顏的心臟都快跳出來了。
許是剛睡醒,少年的嗓音帶著無名的沙啞,分外性感。
溫顏臉頰微燙,也不知道自個兒緊張個什麼勁兒,深呼吸一口氣,她儘量保持平靜:「我打電話是想問你——」
手機那頭淅淅瀝瀝的,有雜音,聽不真切。
溫顏愣了下木著臉問:「……你在幹嘛?」
「嗯?洗澡啊。」他輕笑,性感的嗓音傳到她耳中酥酥麻麻的,「怎麼?你想讓我給你直播?」
溫顏一頭黑線:「……」
不生氣!
她不生氣!一定不能被他故意的調戲氣到!
憋著氣,溫顏讓自己的情緒處於冰封狀態,語速飛快,「我三嬸讓我問你,溫時昨天晚上是不是跟你——」
「喵——」
溫顏:「?」
「維多利亞,出去。」
溫顏:「??」
「乖。」
溫顏錯愕幾秒,冷著臉掛斷了電話。
早自習,沒老師看班,班裡死氣沉沉。
一堆人昏昏欲睡。
「下午要測驗,我特麼一頁書都看,要完!」
「說的好像你看了書就能考滿分一樣。」
「滾滾滾。」韓淼一把推開程平的臉,眼睛一轉,半趴在書桌往溫顏跟前湊了湊,「女神,你筆記抄了嗎?」
溫顏淡淡地應了聲,「嗯。」
韓淼咽了咽口水,「能不能給我看一眼?」
本來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沒想到美女學霸還真的把筆記推了過來,韓淼千恩萬謝的。
溫顏沒在意。
雖然分科時,選了理科,物理一直都是她的薄弱環節,說好聽點,她是年級第二,只有自個兒知道,她跟陸染白之間的差距。
也不知道那人長得什麼腦袋,平時也沒怎麼見他認真看過書,做練習更是敷衍了事。
溫顏寫了兩道題,心緒不寧的。
偏頭看了一眼陸染白的位置。
空空如也。
聯想到今天打電話給他時,又是洗澡,又是維多利亞,哦,還有喵喵叫。
溫顏沒由來地就浮想聯翩起來。
溫時說跟他在一起玩遊戲,想必也是為了替他掩飾他的荒唐。
變態!
色/情狂!
溫顏心煩的一比,乾脆放下了物理習題,重新拿起英語課本,開始背單詞。
直到第二節物理課,陸染白才優哉游哉地進了班,上課沒兩分鐘,溫顏就瞧見他也不聽課,在物理書上勾勾畫畫一陣,趴在書桌上,沒一會兒就不動了。
李天才生平最討厭別人在他課堂上開小差,睡覺就更是犯了忌諱。
「陸染白。」李天才停下講課,喊了聲。
少年置若罔聞,一動不動。
李天才閉了閉眼,捏了個粉筆頭,衝著他丟過去,常年練就的好本領,精準打擊,正中苗頭。
少年總算有了反應,慢悠悠從雙臂間抬頭,烏黑深邃的眼底一閃而過的戾氣,轉瞬間又消弭殆盡,只是單手撐著臉頰,冷淡地盯著他,從鼻腔發出的聲音懶洋洋的,「嗯?」
「起來答題。」
一下課,溫顏就被叫到了辦公室,辦公室里很安靜,班主任王建國正跟人苦口婆心地念叨,約莫是在訓學生。
溫顏敲了門,得到允許,她進了門。
剛進門,就瞧見陸染白半倚在沙發上,坐姿慵懶,手裡頭拿了個魔方,拆拆解解,漫不經心地聽王建國在那裡叨叨個不停。
「……李老師年紀大了,你就少惹他生回氣。」
「嗯。」
「競賽的事情上點心,這回名額有限,咱們班我就推了你跟溫顏兩個,你們倆這段時間加把勁兒,我都跟李老師講好了,需要的話,放學單獨給你倆開個小灶。」
「嗯。」
王建國叨叨半晌,少年魔方也拆了無數回,溫顏被晾在一邊好久,王建國才停止碎碎念。
往他臉上一瞧,王建國瞧出一絲不對勁,「你生病了?」
陸染白淺薄的眼皮微抬,若有似無地瞥了一眼溫顏,唇角微挑,「是啊。」
王建國平時古板,對自個兒的學生還是從心眼裡疼愛的,更別說像他這種優秀的好苗子,說呵護備至也不為過。
「怎麼回事?淋雨了?」
少年手指一松,將第N次拼好的魔方丟在茶几,嘴上回答王建國的問題,烏黑蒙著霧氣的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溫顏,表情玩味,「沒。就是把制服給一隻沒良心的小野貓用了,『不小心』就著涼了。」
王建國:「?」
他停頓了下,看著溫顏,嘴角淺笑:「哎,誰讓我是一朵嬌花呢?是吧,溫同學?」
溫顏:「…………」
作者有話要說:
陸嬌花:要我給你直播麼?
溫小野貓:直播擼貓麼?
陸嬌花:不然你想看擼什麼?
溫小野貓: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