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辦公室的門被推開。
布雷穿著一身制服,和菲爾丁一起推著一輛小餐車,宛如夢遊一樣地走進來,將幾盞已經放涼了的茶水,以及看上去好像吃剩下的幾碟甜點,一股腦兒地擺在了茶几上。
有著下位中階鬥氣、對自身掌控力極佳的菲爾丁,一雙手仿佛不聽使喚一般,差點將一盞茶水打翻。
幾滴茶水濺到了華倫施坦的華貴衣服上,惹得華倫施坦眉毛一陣狂跳。
「你這卑賤的東西……」
羅恩卻是搶在華倫施坦開口前,幾乎用跳的方式竄到了菲爾丁的面前。
「該死的玩意兒!」
隨後右手高高舉起,又輕輕落在了菲爾丁的臉上。
菲爾丁「驚愕」地看著羅恩,突然一骨碌跪倒在地,連聲朝著華倫施坦道歉不迭。
不輕不重地踢了菲爾丁兩腳,羅恩連忙轉向華倫施坦,躬身道歉。
「下人沒有見識,衝撞了男爵閣下,真是對不起。」
「不過男爵閣下心胸寬闊,這點小事,就不必放在心上了吧?」
華倫施坦深深吐了一口氣,無可奈何地擺了擺手。
羅恩話已至此,若是對著一個小警員步步緊逼,只怕影響了自己的聲譽。
華倫施坦這樣的年輕貴族,正是最要面子的時候。
菲爾丁和布雷「面帶喜色」,連滾帶爬的退出了房間。
「羅恩子爵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
按捺著怒火,華倫施坦也不拿起茶盞,只是盯著羅恩。
「唉。」
「羅恩閣下昨天在外面視察的時候,突然被一群膽大包天的盜賊打了悶棍!」
「現在還躺在床上呢。」
嘆了口氣,羅恩的臉上寫滿了愧疚。
「說來慚愧,署長只是個下位下階的魔劍士而已!」
「對於這些偽裝成良民的傢伙,絲毫沒有警戒之心!」
「這才……唉!」
堂堂帝國任命的治安署署長,在自己的治下,被盜賊打了悶棍?
華倫施坦錯愕地看著羅恩,想從他臉上看出一絲半點撒謊的不自然。
但鍊金面具何等神異?
從羅恩那張「淳樸」、「憨厚」的臉上,華倫施坦只能看到滿滿的哀傷,以及不可置信的表情。
「我……沒有聽錯吧?」
「羅恩閣下,帝國欽封的邊境總督!」
「被一群市井裡的暴徒,襲擊了?」
掏了掏耳朵,華倫施坦詫異道。
「我們也不願意相信這種無稽之談。」
「但是……」
「子爵閣下現在還躺在床上,雖然外傷無甚大礙,但是現在體內氣息紊亂。」
「這幾日卻是沒辦法和您交接了。」
恭敬地應答,羅恩心中卻是冷笑不迭。
氣息紊亂?
在現在的羅恩修為里,這種「重傷」病人,自己只要注入一絲,與體內力量屬性格格不入的鬥氣,有意控制這些鬥氣在筋脈中亂竄,就能輕輕鬆鬆就能製造出一批來。
天底下沒有比這更容易的事了!
「閣下……要不然去親自看看?」
華倫施坦想說些什麼,只覺得喉頭仿佛塞了個鵝蛋一般。
這算什麼!
雖然已經對於帝國官方的抵制有所防備,但是華倫施坦萬萬沒想到,臨近權柄交接之時,羅恩突然玩了這麼一出。
原本華倫施坦的計劃,如果羅恩拒絕交接,那麼他身邊的親衛,馬上就會將羅恩等人控制起來,強行完成交接。
但是羅恩現在「內息紊亂」,這種因為修煉時體內氣息紊亂、導致患者昏迷不醒的病症,華倫施坦也是聽聞過的。
咬了咬牙,華倫施坦站起了身。
「帶我,去看看……」
「看望一下子爵閣下。」
華倫施坦身後,一名生的五大三粗、面上帶了一道長長傷疤,幾近貫穿全臉的親衛冷哼了一聲。
「如果讓我們發現,你在欺騙華倫施坦閣下,那麼……」
「怎麼可能!」
瞪大了眼睛,羅恩應了一聲,快速起身帶著華倫施坦等人出門。
他點頭哈腰地引著車隊,朝羅恩的臨時宅邸行去。
這座臨時宅邸,就在離市政廳不遠的地方,是一座占地不大的小型別墅。
平日裡清掃門廳的下人,現在都在一邊坐著歇息,華倫施坦看著滿地的落葉與灰塵,一時竟是難以下腳。
「請吧,男爵閣下。」
做了個手勢,羅恩一馬當先,朝著別墅的方向快步走去。
與身邊的親衛們交換了個眼神,華倫施坦只帶著三個親衛,跟著羅恩走進了宅邸中。
華貴的臥房中,「羅恩」面色蒼白,緊閉著眼睛,額上裹著一塊蘸了血色的紗布,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在大床周圍,是幾名穿著長袍的、鎮中的醫師,見到林青崖與華倫施坦前來,他們盡皆上前行了一禮。
「羅恩閣下的病,是怎麼回事?」
華倫施坦聞著臥房內刺鼻的藥水味道,皺眉問道。
一名最老的、鬍鬚都成了象牙白色的醫師開口了。
「大人,勞森大人現在依舊內息紊亂,我們已經調配了藥劑,治好了他的外傷,不過這體內的情況,卻是我們無法探查的。」
「蘭瑟,你去看看。」
華倫施坦親衛中,一名生的高大、面容俊朗的騎士應了一聲,走到勞森的床邊,將手按在了勞森的心口。
在他的魔力探查下,勞森體內原本應該井然有序、不斷流轉的內息,此刻就如同一個雜亂的碼頭般。
四處都是游離的鬥氣,正是在這些紊亂鬥氣的作用下,才使得勞森面色蒼白,從而不能起身走動。
其中一縷白色的、與周圍鬥氣迥然不同的氣息,其精純的程度,卻是讓蘭瑟都為之一驚。
「主人,的確是內息紊亂。」
「看來那些襲擊勞森閣下的盜賊中,有一個修為不弱的人。」
狠狠地跺了跺腳,華倫施坦強行讓自己露出了一個笑容。
「如此,那就打擾羅恩閣下了。」
「希望子爵閣下能早日康復,儘快完成一應手續的交接。」
如同施捨一般朝羅恩等人丟下了幾張面額不小的金票,華倫施坦陰沉著臉,帶著一眾親衛迅速離開了臥房。
站在落地窗邊看著華倫施坦朝著紅玫瑰酒店的方向行去,羅恩冷笑了一聲,走到「羅恩」的床邊,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臂。
「譚雅,不用裝了,那些傢伙走了。」
方才還躺在床上毫無生氣的「羅恩」,聽得本尊的話語,竟是突然支起了身子。
臉上一陣變幻,很快,譚雅那張清麗可人的面龐,就重新浮現在了眾人眼前。
「我剛才裝的怎麼樣?」
譚雅邀功般地挑了挑眉。
羅恩微笑了起來。
「真不錯。」
「幸虧米婭不在這兒,否則看到你『重病在床』,恐怕要繃不住笑了。」
調笑了兩句,羅恩眯起眼睛,面色陰鬱地看著華倫施坦離開的方向。
「已經這麼迫不及待地想接管我的權柄了?」
悠悠地嘆了口氣,羅恩拾起地上的那些金票,將其中幾張遞給了那名老醫師。
「這裡的情況,只有我們知道,明白嗎?」
這些醫師們心思活絡,貴族之間的權謀詭斗,他們是無權參與的。
更不用說,華倫施坦和他的部下們,在城中橫行霸道,只他和徒弟們開設的診所、藥材店,就損失了不少。
能看到這傢伙吃癟,老醫師心裡別提多爽快了。
接過金票,無聲地朝羅恩行了一禮,老醫師帶著自己的徒弟們離開了房間。
「帝都那邊,可要抓緊謀劃了。」
譚雅點點頭,對著羅恩露出了一個微笑。
「如果沒猜錯的話,現在帝國已經調動了一部分部隊,朝馬爾科鎮來了。」
帝國的部隊!
正式部隊!不是治安部隊!
羅恩深深吸了一口氣。
現在,他終於能夠見識一下,這個世界最強大的武裝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