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斯·沙恩。」
吉蒂斯看著那個身量高挑的背影，言語中充斥著無法掩飾的厭惡。
「早在聖山修行的時候，他就憑著自己聖子的身份，欺凌那些純潔的女信徒。」
「根據長老們所說，受害者還在不斷增加。」
「這種人，也能是聖子？」
羅恩頗有些啼笑皆非。
「看起來，聖子比起萬里挑一的聖女來說，明顯很有水分嘛。」
猶豫了片刻，吉蒂斯看著羅恩。
「按理來說，聖子來到教區，當地的主教必須與其會面……」
望著吉蒂斯有些難堪的神色，羅恩搖搖頭，拍了拍吉蒂斯的肩膀。
「我陪你去。」
吉蒂斯眼中閃爍著光彩，朝羅恩露出了一個明媚的笑容。
教廷對外，統稱為聖教，其下分為三大神殿，這是所有大陸人都知道的常識。
但其內部的勢力盤根錯節，複雜的程度，遠超過任何一個王室的旁系成員。
除去崇高的百人議事會、聖騎士軍團外，各大神殿都有各自的殺手鐧。
或許是某支古神遺脈，或許是某個前任的異端強者。
更或者光明神殿這樣，培養神裔的存在。
讓神靈的一縷殘魂降臨在「人種」身上，與被選出的光明聖女交合，其所產下的子嗣，便擁有神靈的血脈，其中不乏有以半神之身晉升神域、與諸神團聚的強者。
這種「神聖」的方法，使得光明神殿以並不出眾的戰鬥天賦，也能夠一直處在核心權力圈中，神裔的力量居功至偉。
若非諸神沉睡，傷及本源軀體的殘魂分離與降臨，只能五十年舉行一次，加上其他神系或明或暗的干預，聖教早就成為了光明神殿的一言堂。
三十一歲的凱斯·沙恩，光明神殿最年輕的神裔，擁有光明神的屬神——落日之神的血脈。
同齡人中實力最強、天賦最高。
仿佛一切閃亮的光環，都能加在這個生了一張驢臉的瘦削男人身上。
平心而論，作為一個神裔，凱斯·沙恩的面容實在是過於奇特了些。
剃刀眉、薄嘴唇、高鼻樑、高顴骨，除了那對黑漆漆的、蘊藏了無數力量的眸子外，凱斯本人的身上，找不出半分亮點。
若非有華貴的光明神殿甲冑與神袍披掛，他就是一個普通的榮克帝國人。
「哼，那個蠢娘們，一點眼色都沒有。」
凱斯冷哼了一聲，那對印著銀色十字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淫褻。
「不過是讓她的妹妹一起保養我的長矛，居然就撞死在欄杆上？」
「準備好賀禮，嘿，聽說新任的主教大人是生命神殿最純潔的一朵小花？」
他的聲音馬上引來了一眾隨從刻意的高聲歡笑。這群人雖然都穿著神殿的甲冑，卻是看不出任何高尚神聖的感覺，只有濃濃的兵痞氣息。
像極了那些在帝國軍隊中待了十數年的老油條一般。
「願生命之樹的清泉長流！」
伴隨著生命神殿神官最常用的一句禱詞，三名本堂神甫、數十名騎士陪同，吉蒂斯披著一件華美至極、鑲有金綠色邊的猩紅法袍，朝凱斯微微頷首，以示行禮。
也不下馬，凱斯只是撫了撫胸，旋即毫不客氣地策馬行到了吉蒂斯身前三步遠的地方，居高臨下，毫不掩飾地打量著吉蒂斯。
「按理來說，就算是教宗本人，也要向聖子行禮致意。」
吉蒂斯正要張口，羅恩便油嘴滑舌地開口。
「《聖教十二規》中，各大神殿各有規矩，光明神殿的規矩——可不能通用。」
凱斯眉頭一皺，他伸直了脖子，直勾勾地盯著眯眼笑著的羅恩，仿若一隻飢餓的禿鷹。
如果是形容他那隻鷹鉤鼻的話。
「你……再說一次？」
掏出一塊絹帕，用力地掏了掏耳朵，凱斯側過身子，緊緊地靠在了羅恩的身前。
「從來沒有人敢對我用規則。」
「聖子，你不需要對我神的信徒如此苛刻。」
「如果只是為了尋歡作樂，那麼聖子不妨去南方的那些國度看看。」
「這裡，是生命之樹的教區。」
吉蒂斯冷哼了一聲。
「客套話就免了，幸運的聖女，或者說，主教『大人』。」
凱斯終於從馬背上跳了下來，將一張捲軸扔給了吉蒂斯。
「奉教宗冕下的命令，幫助白狼子爵領抵禦異端惡魔的襲擊。」
吉蒂斯接過捲軸，上上下下看了幾遍，這才緩緩點了點頭，面色陰沉地將捲軸扔還了回去。
「那麼，我希望儘早見到羅恩子爵。」
「白狼子爵領需要一個強有力的信仰支持。」
看著滿面自信的凱斯，羅恩聳了聳肩，上前一步。
「很不幸，我並不認為白狼子爵領的人民，需要這樣引人注目，身子閣下。」
「區區一個傭兵，也敢頂撞聖子？」
凱斯身後，一名樣貌俊美、奈何生了對狹長眸子的青年高聲罵道。
凱斯並沒有說話，而是任由那青年拔出長劍，策馬沖向羅恩。
生命神殿的神官們連忙躲閃，連帶著周圍的攤位也亂作一團，青年得意洋洋地大笑著，面色猙獰地對著羅恩舉起了長劍。
「沒人能冒犯白狼子爵的尊嚴！」
震耳欲聾、近乎龍吼的咆哮聲從羅恩身後傳來，那劍刃離羅恩的腦袋還有不到半寸的距離，那青年就被突如其來的一拳打在了腹部。
青年痛呼一聲，長劍應聲墜地，他的小腹處也多處了一個還在燃燒著的拳印，突襲者的一拳，竟是將他的甲冑緊緊地嵌進了他的皮膚，劇烈的疼痛，讓他嘶聲慘嚎起來。
還不等震怒的凱斯有何舉動，如憑空織出一張大網般的、密匝匝的白色爪印，朝青年籠罩了下去，象牙白色的半身甲寸寸碎裂，截面處卻是光滑無比。
「你……你竟然縱容手下……」
五官都緊緊攢在了一起的凱斯，慌忙捏碎了一個拇指大小的水晶瓶，將裡面不過黃豆大小的一顆液珠滴在了青年身上。
方才還垂死有如一片爛肉口袋的青年，在一陣金光的縈繞下，竟是重新恢復了幾分生氣。
那些密密麻麻的傷口，也隨之癒合起來，只留下了極淺的一道印子。
「好東西！」
羅恩眸子一亮。
「糅合了一點神力精血的東西，和我們的藥劑相比，只能說是取巧而已。」
吉蒂斯撇了撇嘴，神色頗為不屑。
「我會派神甫加入你的幕僚。」
「怎麼說，我們生命神殿的聖徒，怎麼能讓其他神殿的傢伙來庇護呢？」
被這充斥著滿滿保護欲的話，羅恩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重重地擁抱了吉蒂斯一下。
惹得吉蒂斯滿面通紅，連連嗔罵，生命神殿的神職人員們也非常適時地撇開了目光。
似乎眾人都沒有察覺，方才還暴跳如雷的凱斯，已經帶著一眾屬下悄然離開。
街道上傳來幾聲遙相呼應的鳥鳴，隨後，便再也沒有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