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就知道這事兒了？」席君寒頭也不抬地問道。
要不然，她不會是這般冷靜的反應。
南初點了點頭：「大概半個月以前吧，我親眼看見媽咳出血了。她把這件事告訴我了，卻希望我能保密。」
席君寒當然明白，郭沁嵐想要這般做的用意。
他深吸了好幾口氣，卻還是沒法將心口翻湧而起的那股情緒壓下去。
而這時，大門外剛好傳來了一陣車輛熄火的聲音。
席君寒知道，是郭沁嵐回來了。
「我先下去一下。」席君寒同南初說了這麼一句話後，就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書房。
那個藥瓶，仍被他攥在掌心。
而院內，九九這會兒已經朝郭沁嵐撲了過去：「奶奶！」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九九跟郭沁嵐已經非常親昵了。
每天一口一個奶奶的掛在嘴邊。
郭沁嵐對他也是一樣，是一眼就能看出的疼愛。
「怎麼，我這不過才出去一個早上啊，你就這麼想我了？」
九九一臉認真的點了點頭：「當然了！我還等著奶奶陪我玩摺紙，陪我下棋呢！」
「好好好，你午飯還沒吃吧？等吃完飯，奶奶就陪你。」郭沁嵐一邊說，一邊已經拉起九九的手，準備走進別墅。
但這時，席君寒卻迎面走了過來。
只一眼，郭沁嵐就看出，席君寒似乎跟平常不一樣。
「九九，你先自己去吃飯，我有點事情，要跟你奶奶說。」席君寒說這話的時候，目光是一瞬不瞬地落在郭沁嵐臉上的。
郭沁嵐都被盯得有些心虛了。
但這會兒，九九在聽話的點了點頭後，已經小跑著進了別墅。
偌大的院內，很快就只剩下她跟席君寒兩個人了。
不過，她還是迅速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強作輕描淡寫地問道：「你要跟我說什麼？」
「您，跟我過來一下。」
說罷，席君寒就踱步往後院走去了。
郭沁嵐的心下更覺不安。
但在遲疑了數秒，還是讓自己跟了上去。
很快，他們便在後院的那片池塘前站定了。
她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見席君寒攤開了他的掌心。
一瓶再熟悉不過的藥，映入她的眼底。
她的心輕顫了兩下，差點就想要伸出手拿走那瓶藥。
但她還是逼著自己冷靜下來。
「這個藥……怎麼在你這兒啊？我一個朋友，托我幫她帶的。」郭沁嵐趕忙這般說道。
不過很顯然，席君寒並不相信她的說辭。
「都這種時候了，還要瞞著我嗎？」
郭沁嵐垂著眼眸，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
其實，她早就料到，像這樣的事情，根本也不可能有辦法一直瞞得下去。
只是她一直也都還沒想好，該怎麼跟席君寒說起這件事。
「這個藥，是產自英國的一款藥，主要功效是為了延緩晚期癌細胞的擴散。」席君寒拿著藥瓶的手都在顫抖。
當然，聲音也在顫抖。
「晚期？癌症晚期？」
郭沁嵐深吸了好幾口氣，確定自己已經稍微控制好了情緒，她才抬眸看向了席君寒：「君寒，沒關係的。每個人不都要經歷生老病死嗎？只不過……我走得比別人早一些而已。」
席君寒卻根本聽不下去，他搖了搖頭，隨即以不容置喙的口吻說道：「你現在就進去吃飯，等吃完飯，我馬上帶你去醫院，我讓最好的醫生給你再做個檢查。」
「你……你出這麼大的事情，為什麼不告訴我？你自己兒子就是開醫院的！他手頭就有最好的醫療資源！你為什麼不說？」
「君寒！」郭沁嵐很快接過話道：「我不告訴你，就是不想再讓你浪費力氣。」
「不管再好的醫生，再好的醫療資源，面對肺癌晚期，不都是束手無策嗎？」
「所以，比起讓你們再為了我去折騰，去擔心……我真的情願，就自己一個人等著那一天的到來。」
「你聽我的！」席君寒的態度還是一樣的堅決：「我已經說了，你現在進去吃飯！」
「吃完飯，我馬上就帶你去醫院！」
「君寒……」
「去吃飯！」席君寒根本連說話的機會都沒給她，就扔出了特別決然的三個字。
郭沁嵐注意到了他染在眼底的那片紅，最後她還是聽話的轉身進了別墅。
而席君寒則一直站在這池塘邊上。
沒過多久，這撲面而來的冷風，將他的臉，還有手都吹得通紅。
但他卻好似察覺不到一般。
南初從別墅內走了出來，盯著這樣的他看了好一會兒，踱步朝他走了過去。
她甚至連喚他的聲音，都不自覺的放低了許多。
「君寒？」
他聽到了，扭過頭來看了她一眼。
後來可能是又意識到了自己掛在眼角的淚，他就趕忙抬手，三兩下將淚水擦掉了。
「你怎麼出來了？這麼冷的天，趕緊進去吧。」
南初已經走到他的面前站定，滿目心疼的看向了他：「我知道，你現在的心裡一定不好受。」
「在九九面前，你要讓自己像個超人一樣，掩藏所有的脆弱。但在我面前，你不需要掩藏的。」
說罷，南初忍不住抬起手來，捧住了席君寒發涼的臉頰。
席君寒垂下眼眸，思慮了數秒後，才開了口：「從小到大，我跟我母親之間……可能都是爭吵比較多吧。」
「因為，我們的性格都是比較強勢的。她有她的規劃，而她又很希望，我能接受她一切的規劃。」
「所以真的回想起來，我發覺那些跟她有關的記憶，能談得上是快樂的，可以說是少之又少。」
「甚至可以說，她住在這裡的這段時間，是我跟她相處最愉快的一段時光。」
「我們會平靜的聊起一些家常，會為了一些小小的事情，不約而同地露出笑容。」
說到這兒，席君寒的眼眶仿佛更紅了些許。
「我……很喜歡這樣的時光。我本以為……這樣的時光也會一直持續下去的。」
「但我真的沒想到……」
「這份美好，都還沒怎麼留住，這就要開始倒計時了。」
面對這樣的事情，南初也說不上什麼安慰的話語。
因為，不論是什麼樣的話語，似乎都顯得有點過於蒼白了。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伸出手輕輕的抱住了席君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