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錢牙婆的手段
那個晚上過後,林青婉變得沉默了。閱讀М
很多時候,她都是望著馬車的頂棚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好幾天才慢慢好轉,小花終於不用再用她那若無其事卻又暗含擔憂的眼神三五不時瞅她了。
林青婉是知道小花這幾日的擔憂的,好笑之餘不免有些感動。
能在人生最低谷的時刻,碰到小花這麼一個人,她真心覺得這是上蒼對她的恩賜。
小花真的很像上輩子的她——
堅韌、堅強,容易自我滿足,善於自我安慰,總是可以在最艱難最窘迫的處境中去發掘出那麼一絲絲小小的快樂……而她們就憑著那麼一絲絲的快樂,就可以讓可以讓自己在最艱難的情形下撐下去 ……
沒有心存怨恨,沒有自暴自棄,也沒有自艾自怨。
而是心懷期待,隨遇而安的去正視命運將會給她們帶來的一切——
好的,不好的,幸福的,苦澀的……
其實她這幾日什麼也沒有想,更沒有想不開,很多的時間她大腦都是全然的放空,更多的時候則是在考慮、分析自己目前的和即將面臨的處境——
刨除了被賣入煙花之地的可能,那麼她未來最大的可能不是被賣入大戶人家當奴僕,就是像林青蘭說的那樣『買給山裡的泥腿子當婆娘』。
而在林青婉看來,後一種可能的機率是最大的。
不管是林青蘭也好還是柳氏,都不會允許林青婉墮入那種腌臢地方的。
因為她們怕自己名聲受損,因為她們怕她魚死網破,還因為她姓林……
她們把人性掐的很好,她們可以逼迫你,壓榨你,甚至羞辱你,但是她們絕對不會把你逼到無路可走。
人都是有順從性和被奴役性的。
當反抗不了的時候,人們就會選擇去順從。
但是當你順從了卻還是被逼的沒法活被逼過臨界線的時候,大多數人都會選擇爆發或者魚死網破。
不管『魚死』會不會『網破』,至少她們不會選擇去冒險,因為不值得。
她們現在站在高高在上的位置,又怎麼會讓一個渺小而又卑微的她牽扯上自己呢?
林青婉再一次在心裡慶幸林青蘭年紀還小手段還不夠狠,沒有殺了她。
在林青蘭沒有趕盡殺絕的解決她之後,『林青婉』的身份反而成了她最大依仗——
她們賭不起,而她,光腳不怕穿鞋的!
「放心啦,我不會想不開。」
林青婉露出一抹笑容,對小花說道。
小花扣扣手指,彆扭地撇過頭去,「我才沒有擔心你。」
林青婉笑得更加開心了。
這是她穿越過來第一次這麼真心的笑。
接下來發生的一件事情,更是讓林青婉掐熄了心中最後一點不能逃跑的『不甘願』。
那是一個夜裡,所有人都睡著了。
像這樣長途車隊並不是每天晚上都有地方打尖兒的,很多時候都是露宿在荒郊野外。
每次露宿在荒郊野外的時候,錢牙婆他們一幫人都非常警惕,每天晚上都安排有人輪番守夜。
可是有的人卻不知道,並不是所有人都跟林青婉一樣知道先觀察弄清楚處境『三思而後行』的。
所以有天夜裡,有人弄開車門逃跑了——
中間具體的情況,林青婉也不是很清楚。
她們是在事後被人拍響車門弄起來去看『殺雞儆猴』,才知道有人逃跑了。
錢牙婆讓人弄醒了所有的人,讓她們到車廂的窗邊看外面——
外面燃起了很多火把,所以從車廂裡面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外面的情形。
錢牙婆將逃跑的那個人往場子中間一放,然後開始描述她的行徑所為,期間夾雜了各種謾罵與羞辱,最後還讓人對她『可惡行徑』進行了懲罰。
懲罰是十鞭子,之所以這麼少,還是因為看逃跑那人是女子的份兒上。
逃跑的那人是一個很瘦弱的女子,此時正滿臉驚恐的跪坐在地上,不停的哀聲求著饒。
可是錢牙婆並沒有理會她的求饒,眼神一使,打手手裡的鞭子就抽了下去了……
女子求饒的痛呼慘叫聲,跳躍著火苗的火把,錢牙婆滿臉暴戾,還有執刑打手的面無表情……
讓圍看的很多人都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殺雞儆猴』,雞倒是沒殺,但錢牙婆這一系列的手段著實嚇到了不少『猴』,包括林青婉。
她甚至心有餘悸地想,如果她逃跑了,也沒有跑掉,會不會也會被錢牙婆當著大庭廣眾的面這樣抽鞭子?
可能比這個女的更慘吧,因為她認出這名女子就是小花口中錢牙婆好吃好喝供著要賣大價錢的其中一員。
能把『搖錢樹』打成這樣,換成不是『搖錢樹』的,估計更慘。
一頓鞭子下來,柔弱的女子已是奄奄一息,滿身都是血痕,躺在地上已經進氣沒有出氣多。
可是錢牙婆還沒有善罷甘休,而是顫著臉上的肥肉對眾人撂下了一通狠話——
狠話當然是對她們這些『猴』說的。
大體的意思就是說,一個車廂裡面一人逃跑全體連坐,三天不給飯吃,從剛才那個逃跑的女子開始。
頓時是一片譁然。
這婆子手段真是狠,此法一出,看誰還能跑的掉。
一個車廂里有十多人,每人心思各異,你想逃跑,別人不想,為了不受罰挨餓,只能舉報,免得受了牽連。
錢牙婆可是給自己找了一大群『眼線』,還是在群眾裡面挖掘出來。
此時的林青婉不得不感嘆古代人的智慧,看來錢牙婆在牙儈行業里生意能做到如此地步,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只少這個老婆子夠聰明夠狡猾,而且夠心狠。
被鞭打的那名女子被打手丟進她所在的車廂,悄無聲息,也不知道人怎麼樣了。
婆子打手們則是態度兇惡的讓她們都趕緊睡覺,別想些有沒有的。
夜深了,四周漸漸安靜下來,可卻沒有幾個人睡的著。
又行了十來天,車隊終於在雲州的首府陽城停下。
林青婉她們被帶進了一個大院子裡,關了起來。
林青婉猜想,這裡應該就是錢牙婆這次北行的目的地了。
果不其然,她們在這個大院子裡的一間房間裡安頓下來。
林青婉住的房間裡有個長長的大通鋪,一起住了二三十個姑娘。
雖然睡起來很擠,但是總算是有床睡了。
她們也沒有再被綁住,只是不允許亂走,只能在房間裡活動。
取下了捆在手腕上長達半月之久的繩子,林青婉發現手腕青紅了好大一片,因為皮膚白皙,所以顯得格外嚇人。
如果不是手腕還能扭動,林青婉真會以為自己手腕廢掉了。
這些天來每天這個房間裡都會有女孩被帶出去,有的過一會又回來了,有的則是不再回來。
估計是都找到了買主。
林青婉一次都沒有被帶出去過,小花倒是被帶出去過幾次,但是每次都回來了。
回來後,她通常都會眨眨眼睛皺皺小鼻子說一句,我太瘦了,沒有人看中我。
這個時候,林青婉通常會從她口氣里聽到一起得意與……幸災樂禍?
這個房間裡的女孩子越來越少了,越來越少,最後只剩下寥寥的幾個,小花還是沒被買走,林青婉卻覺得距自己離開的時間越來越靠近了。
果不其然,這天一大早,林青婉就被錢牙婆親自叫了出去。
臨出房間前,她轉頭沖一直默默望著她的小花露出了一個只有她倆懂的笑容,心中惴惴不安地等待著自己命運的到來。
她被帶到一個房間,房間裡站了一個30多歲的中年婦人。
這個中年婦人3、40歲的樣子,穿著一件醬色的長褙子,頭綰獨髻,發間插了一根銀簪子。
中年婦人看到林青婉後有些發愣,猶豫地又看了她一眼,轉身將錢牙婆拉到一邊,低聲說起了什麼。
這個中年婦人是陽城下屬淮河縣落雲鎮裡的一個牙婆,姓董。
今天本是來錢牙婆這裡看有沒有好的苗子可以轉手的。
沒想到錢牙婆一見她來了,就把她拽到一旁說了一通,說讓她幫忙把個姑娘找個山裡的漢子嫁了。
嫁了?
董牙婆覺得自己牙好疼。
她是牙婆,又不是媒婆,哪有嫁人找牙婆的。
「錢大娘,你沒弄錯吧?
這麼如花似玉的找個——找個山裡的漢子嫁了?
你怎麼捨得?」
這麼個如花似玉的姑娘轉手往勾欄院裡一賣,那是可是白花花的銀子,絕對能賣個大價錢。
這個向來摳門、錙銖必較的婆娘不會是腦袋被驢踢了吧?
說實話,這麼多年來經董牙婆手裡『好苗子』也不在少數,但她還是第一次見過這麼水靈的姑娘。
錢牙婆抽搐一下臉上的肌肉,露出了一個頗為怪異的笑容。
「我怎麼可能捨得?
我怎麼可能捨得?
這可是一大筆銀子呀。」
扼腕可惜的回頭看了看林青婉,又轉頭湊近那婦人。
「沒辦法,這是京城裡的貴人」她指指天上,「專門交代下來的差事,只能找個山裡的泥腿子嫁了,嫁的越遠越好。
要不然你以為我會願意嗎?
我又不是腦袋被驢給踢了,白花花的銀子不要!」
董牙婆面露猶豫,「這事兒不好辦呀,我又不是媒婆——」
錢牙婆清清嗓子,「我想著,在這一片吧,也就你有能力把這個事辦了,所以找的你。
你們淮河縣落雲鎮不是挨著落峽山嗎?
那可是名副其實的山裡,山裡的漢子多吧?
沒娶到媳婦的多吧?
!……你看,這多簡單。
看著咱們合作已久的份上,你可千萬要幫我這個忙。」
錢牙婆想了想,吞吞唾沫肉痛的又道,「你放心,把這事兒辦了,我包你有好處,我給你10兩銀子就當請你喝茶了。」
死婆子!什麼好辦不好辦的?
還不是想要老娘銀子!錢牙婆在心裡直翻白眼。
「不過,你可把這事兒給我辦穩妥了,別動些不該有的心思。
這個——可跟其他的不一樣,辦砸了,大家可都是吃不了兜著走!」
錢牙婆話音一轉,低聲警告道,「這可是京城貴人交代的,你可給我上點心。」
董牙婆想想那白花花的十兩銀子,看了一眼林青婉,一咬牙跺腳。
「好吧,我接了。
我辦事,你放心。」
她打包票的拍拍胸口。
不就是找個山里漢子嫁了嗎?
她們縣裡附近的鄉下村子裡,多的是娶不上媳婦的窮漢子,說不定她還可以撈一筆聘金什麼的。
這麼如花似玉的姑娘也不知道會便宜給哪個泥腿子窮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