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楊老爺子的難堪
何氏又坐在炕上嚎了起來,這一嚎起來,旁邊人是都不敢插話的,一眾人聽著她乾嚎。閱讀М
楊鐵柱臉色越來越難看,終於聽不下去了,他『呼』地一下把腳邊的茶碗踢到牆上。
『啪』地一聲,茶碗碎了的聲音,清脆響亮。
「行了,娘,你夠了沒有?」
他握緊拳頭,臉色難看的嚇人。
聲音很大,何氏被他嚇了一跳,嚎聲像被掐住脖子的母雞,嘎然而止。
「娘,你能不能行?
兒子給你的銀子還少嗎?
我給自己找個媳婦怎麼了?
怎麼就跟犯了你們的忌諱了似的?
個個都恨不得把我給吃了?」
楊鐵柱梗著脖子大吼道。
這句話,一下子戳進在場所有人的心裡,除了楊鐵根和他媳婦姚氏,所有人臉都難看了起來。
家裡的人都懂這話的意思,包括村子裡有些明眼人早就看出來了,只是面上不說,背後議論罷了。
外面哪個不傳,老楊家做事不厚道,打量著二兒子人老實力氣大,天天把人當牛使,二十好幾的大小伙子了,也不給人娶媳婦,生怕別人娶了媳婦忘了娘,賺的銀錢不上交。
可是就這麼赤裸裸的戳出來,還是當事人戳出來,就不免讓人難堪了。
一直任著何氏坐在那裡罵,也不解圍的老大楊鐵栓,這時候乾笑著站出來圓場,「老二,這是什麼話呢。
你娶媳婦怎麼會犯了我們的忌諱?
這叫外人聽去了,該怎麼想。」
楊鐵柱青著臉,沒有出聲。
有沒有,家裡人清楚他心裡也清楚,村子裡的一些明眼人也清楚,他平時只是不願意說出來罷了。
大嫂王氏也開口陪笑道,「就是就是,二弟,你怎麼能這樣想家裡人,多傷大伙兒的心呀。
我們倒沒有覺得你買個媳婦有什麼,只是聽說你花了二十兩銀子……覺得有點多罷了。
畢竟娶個媳婦也花不到這麼多的銀錢。」
她訕訕的搓著手。
「那也是花我自己的銀子,我找大哥大嫂要一分一毫了?」
楊鐵柱這會被他娘鬧的心情煩躁,說起話來也出乎意料的刺人。
聽到這話,何氏又不樂意了。
「你的銀子?
你人還是老娘我生的呢!」
何氏尖叫道,「怎麼啦?
合則你跟楊春花親,就覺得不是老娘生的了?
你個不孝的玩意兒……」
楊鐵柱聽到他娘鬧來鬧去,又把大姑楊氏給扯進來,臉色更是難看至極,額頭上的青筋一蹦一蹦的。
老大楊鐵栓看著楊鐵柱這次是動真格的生氣,也顧不得老二拿話刺他,怕越鬧越難堪,趕緊站起來安撫他老娘。
「行了行了,娘你怎麼又提些成年往事,那都是多久的事兒了?
!二弟已經花錢買回來了,難不成還能退回去?
你也小聲點,免得別人聽見了笑。」
「笑?
笑什麼?
讓別人來老娘面前笑個試試?」
何氏色厲內荏的吼道,」我訓我自己腸子裡爬出來的兒子,怎麼啦……」
說是這麼說,但是何氏看著二兒子額頭的上的青筋一蹦一蹦的,聲音卻是越來越小。
楊鐵柱的突然發怒著實有點嚇到她了,就像一個從來不叫的狗突然給了你一口。
讓人毫不設防的就驚了心,也受了傷,平靜之餘還有些心驚膽顫。
別看何氏平時鬧是鬧,但說實在的,她也怕把二兒子鬧火了,讓家裡以後少了進項。
畢竟家裡的大進項都是老二賺來的,這個何氏心裡還是有數的。
楊鐵柱實在懶得再面對眼前這些畫面,話都沒說,轉身大力的掀起門帘,就走了出去。
正屋裡,楊鐵柱走後,屋裡就安靜下來。
王氏打破寂靜,開口說道:」二弟就真的這麼弄個女人回來,就成親了?
「聲音的滿是詫異。
楊鐵栓臉色一干,推了她一把。
「你個臭婆娘,胡咧咧個啥!」
王氏有些委屈,繼續開口,「我就問一下怎麼了?」
至於這樣被對待嗎?
楊鐵栓氣得手指手直抖,他怎麼就娶了這麼個不清水的婆娘?
這種事,能放明面上說嗎。
何氏撇嘴道:「他就算有婆娘了,那也是老娘的兒子!」
為了聲明自己說的沒錯,最後那句話還特意加重了音量。
王氏仍然還想解釋這其中的干係,急著開口:「娘,如果二弟成親了,那以後……」
楊鐵栓趕緊上去捂住這個傻婆娘的嘴,王氏在他手底下掙扎著。
「好了!」
楊老爺子重重地在炕桌上敲著煙鍋,拉高嗓門大聲說道,「以後老二這事兒誰都不准再提!」
楊鐵栓恨恨的放開手裡的婆娘,王氏這才會意過來,大家不是不懂其中的干係,而是都不願意說。
楊老爺子此時心裡也不甚舒坦,剛才楊鐵柱的話著實讓他有些難堪。
有些事,總以為視而不見就是不存在。
其實那就是自欺欺人的,誰都明白,只是當事人從來不說,其他的人也就當做什麼事都沒有。
現在當事人自己說出來,著實刺到了不少人,讓人即是尷尬又是難堪。
楊老爺子不是不知道自己老婆子打的什麼主意,不外乎家裡前幾年困頓,好不容易老二賺了些錢回來,家裡又是蓋了新房子,又是添了幾畝地,老婆子心裡生了貪念。
總想讓老二多給家裡賺幾年錢,尤其家裡還供了一個讀書人……
可是就這麼拖著,也不是個事兒。
村里這兩年很多人心裡都有些議論,只是別人礙著他的面子,沒人當著他面說罷了。
他也有好幾次想跟老婆子提提,但是每次都被老婆子有意的岔開話題,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現在想想,他這個當爹的,真心做的不稱職,總是抱著再辛苦老二兩年的念頭,罔顧孩子的終身大事……現在孩子自己提出來了,楊老爺子又覺得被孩子傷了心……
人的心,真是複雜呀……
楊老爺子坐在炕上『吧嗒吧嗒』地抽著旱菸,蒼老的面孔在煙霧後面模糊不清。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又再度開口對何氏說道:「你以後也不要再提我大姐的那檔子事兒,說了多少次了,不要緊抓著那些成年舊事不丟,對老二好一些。」
「我哪兒抓著不丟了?
我自己養的兒子跟我不親,跟她楊春花親,還不許我說說啦?」
何氏反駁道,唾沫星子噴的到處都是。
「還有,我哪兒對他不好了?
我是缺他吃了,還是缺他喝了?」
「是你自己想多了,鐵柱小時候是我大姐奶大的,跟她親近些也是正常。
就你成天小心眼,對著孩子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他那時候還小,懂得啥?
你成天不給他好臉,孩子這樣不也是被你逼的嗎?」
楊老爺子無奈地敲著手裡的煙杆,覺得跟這個婆娘真是說不清。
「還有,你對他好,就是不缺他吃喝?
孩子自己沒幹活,沒掙銀錢?
掙的銀錢不都給你了嗎?」
「我是他娘,他掙的銀錢不給我,給誰?
給她楊春華?」
何氏又開始胡攪蠻纏起來,坐在炕上叫囂著。
楊老爺子被她氣得直搖頭。
看著老兩口又掰扯起來,老三楊鐵根覺得頭都大了。
他也不想攙和這些事兒,趕緊拉著媳婦,低頭小聲開口說,「爹娘,大哥大嫂,我們先回屋去了。」
在這家裡他們兩口子就是小透明,從來沒他們說話的份兒。
所以他們一直都是只幹活,不說話。
雖然剛才很想幫二哥說兩句話,但是楊鐵根一直是個嘴笨的,根本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爹娘,我們也回屋去了。」
老大楊鐵栓也拉著媳婦趕緊跟在老三身後溜了,怕等下老娘的火兒燒到他們身上。
「還有,說我逼他,我哪兒逼他了?
你說啊……」
「你……你真是五六不懂,門事兒不清……」楊老爺子抖著手指頭,指著何氏鼻子吼道。
何氏看到老頭子指她,還說她門事兒不清。
頓時火又起來了,撲了上去,撕扯著楊老爺子的衣服。
「……你居然說我門事兒不清,你就門事兒清了?
五六懂了?
……老娘給你生兒育女操持家裡幾十年,在你嘴裡就落了個門事兒不清……」
「行了,學章還在這兒呢,你鬧什麼鬧,有沒有個當娘的樣子?
!」
楊老爺子被何氏的胡攪蠻纏氣得渾身發抖,一把把她撥拉開,推在炕上。
一提到楊學章,何氏立馬就軟了。
她從炕上坐直身體,翻翻白眼,悻悻的道:「就你有個爹樣!」
縮在旁邊一直沒吭氣的楊二妹,此時討喜的偎到何氏身邊,拽著她胳膊。
「好了,娘,你就別跟爹使氣了。」
老閨女一勸,何氏更加氣消了。
「那我的束脩怎麼辦?」
坐在旁邊的楊學章開口問,「後天就要交了。」
提起銀子,何氏就牙疼的直抽抽。
但是沒辦法,是她的老兒子開口要辦的事情。
楊鐵柱那邊的銀子已經花了,就只能她自己掏了。
「娘會幫你交的,你別操心,好好在書院裡讀書。」
楊學章得到滿意的答案,轉身走進西屋,回自己的房間,溫習功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