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老廟祝坐到路邊的酒樓里,王懷看著周圍,笑著說道:「沒想到嶺城還有酒樓。」
「封禪之地,自然還是得有點東西的。」老廟祝也笑了起來,「不過新秦之前規定了,酒樓只有七品以上官員可以前往,不過自從流落到血海之後,這地方的規矩慢慢就沒有了,人人都可以來了。」
大秦以法家治國,新秦作為大秦的繼承者,自然也全盤繼承了大秦的政治理念。
法家的理念是強國弱民,民不需要知道太多的東西,只需要有自己的技能,然後世世代代的為國家添磚加瓦即可。
至於國家該去哪兒,未來的路該怎麼走,跟你們沒有關係。
為了貫徹這一理念,新秦的村子沒有名字,而是按照功能加序號予以劃分,比如「漁村五四三」就是最好的例子。
但事實證明,法家那一套已經行不通了。
只不過是小半年的時間,沒有了新秦的約束,嶺城大部分區域已經開始百花齊放,顯露出被壓抑已久的生機。
但這生機,也不一定全是好事。
在酒樓里坐了一會兒,王懷就看到有人一臉麻木,扛著籮筐,挑著一對兒女沿街開始叫賣。
王懷剛想問問這是怎麼回事,但一旁的老廟祝比他更加驚訝。
看著賣兒賣女的男子,老廟祝快步走上去,沒多久就頹廢的走了回來。
抱住頭,老廟祝嘆息道:「輸的太快了。」
「怎麼了?」
「那傢伙是聽信了旁人的謊言,借錢請人幫忙祈禱,希望能抽出大獎。」
聽了之後,王懷眉頭鎖死,難以置信的問道:「然後呢?」
「什麼都沒有,所以只能賣兒賣女了。」
「官府不管?」
「放債的就是官府。」
「那你們神祠呢?」
「沒信仰了,自己都自顧不暇了。」
嘆了口氣,老廟祝繼續說道:「這人本來還可以到神祠種地的。自然神明神祠有自己的土地,只要有信仰就可以施展神術,祛除血氣,讓植物快速生長。之前,一些窮苦之人若是沒糧了,還可以到神祠借糧,日後返還同等重量的糧食即可,甚至還不上也沒關係,上門幫忙收收糧食就可以抵消。」
王懷思考了一下,然後問道:「你的意思是說,現在自然神明已經沒有信仰了?連帶著神祠也沒有糧食,這戶人家就只能賣兒女了?」
「是啊。信仰這個東西,是此消彼長的。嶺城的百姓原本供奉自然神明,自然神明幫忙祛除血氣,光是維持這個平衡我們已經竭盡全力了。👤♩ 6➈丂Ⓗ𝐔᙭.ⒸOᵐ ♥👌不過現在,來了一個新的晶核上神,七天的時間就抽走了七成的信仰,自然神明根本抗衡不了。」
王懷之前已經看過模擬,知道晶核上神是一個被慕容盛的神明道請進來的。
在應用神明、信仰這一塊,神明道是專家。
神明因信仰而存在,信仰又是因為人心而誕生的,所以神明道的傢伙都是玩弄人心的高手,知道如何針對人心的薄弱處進行攻擊。
嶺城的自然神明教之前沒有應對過這種情況,哪怕自然神明的神力貴為三品,照樣奈何不了一個六品的晶核上神。
而大周應對神明道的方法簡單粗暴,那就是殺。
不僅僅是神明道的人要殺,就連與神明道有關係的人也要殺。
大周建國兩百年,殺的神明道血流成河,這才將其的影響從大周這片土地上拔除,使其成為一個東躲XZ的過街鼠。
但大周之外的血海,並沒有經歷過這些東西,料想以後的衝突不會少了。
「神明道慕容盛,他想幹什麼呢?」
「應該是想限制我們吧。」一旁的葉媛說道,「嶺城是我們的必經之地,控制住這裡,我們的人手就難以從這裡經過。只要將這裡的人發展成為信徒,那麼他也可以牽制我們,不讓我們離開。」
葉媛貴為妖皇,又跟著葉鴻文和她母親學習了很久,大局觀已經養成,看這種問題甚至比王懷還有通透一些。
感激的對著葉媛笑了笑,王懷悄悄的握住葉媛的手,讓對方的嘴角漾起一個甜蜜的笑容。
看到這一幕,老廟祝感覺自己也有點春心萌動,感慨自己年輕的時候不應該太保守的。
回過神,老廟祝繼續問道:「那他們為什麼要阻止你們過去,你們要去哪裡?」
「去首都,救段叔。神明道聯繫了徐福在首都搞出了大動作,所以他們肯定不希望我們過去。」
閉上眼睛,王懷回憶了一翻救下段叔的方法,其中的關鍵就是打開皇陵。
皇陵是新秦建造,其中蘊含的機關陣法無數,一般只有皇室之人才能打開。
不過新秦的段皇其實不是大秦段氏的後代,所以能打開的人,應該是段恆。
回想了一下皇陵的性質,段飛頓時感覺有些頭痛。
為了防止後代被脅迫,驚擾了先祖,皇陵必須在後人意識正常,沒有受到脅迫,並且是出於自願的態度去打開皇陵。
如此一來,王懷挾持段恆前往皇陵的想法就落空了。
用暴力脅迫一個人簡單,但想要從精神上折服一個人,就很麻煩了。🐻💥 69𝓢ħᵘx.𝕔ᗝⓂ 🐜✌
長吐一口氣,王懷知道自己還有一個方法。
但前提是,必須見段恆一面。
將自己的想法跟老廟祝一說,老廟祝為難的說道:「有點難。」
「怎麼了?」
「根據我的線人,段恆現在誰都不見,每天就在房間裡擺弄石頭,就連吃飯都由其他人送入,誰去他都不管。」
「這麼自閉了?」
「唉……當年我管教無方啊。」
思考了一下,王懷只能說道:「先去神祠休息吧,我晚上行動。到時候,老廟祝你助我一壁之力。」
「好說。」
入夜。
慕容盛在院子裡喝著茶水,看著寢宮中的段恆捧著一塊塊華美的石頭,像是看到老婆一般笑個不停。
冷笑一聲,慕容盛繼續喝著茶水,同時觀望著嶺城的氣運。
此時的嶺城,黑雲當頭,無形的雷電在黑雲中穿梭,意味著整個城市已經大劫當頭了。
只是城中的人還不自知,依然沉浸在祈禱然後一夜暴富的美夢中,殊不知自己的根基已經被自己葬送,整個城市已經沒有未來了。
神明道就是群寄生蟲,為了信仰,他們無所不用其極。
數個被神明道發現的時間已經被神明道寄生,所有的居民全部化為只知道為神明道的神明祈禱的工具,滿腦子都是神明的偉大,淪落為一群祈禱機器了。
待到這批人死絕,神明道的廟祝們就會前往下一個世界,直到將所有的信仰全部榨乾為止。
至於中間會死多少人……
那不是人,而是用過的廢渣,挑挑揀揀還能用來發動大黑暗如來觀想法,從本土天道中造幾個神明出來。
喝著茶水,欣賞著城市滅亡前的絕景,慕容盛笑著說道:「每次欣賞,都感覺這一幕好看的很啊。」
「變態。」扇子裡的晶核上神不滿的說道。
「你不喜歡麼?」
「對神明而言,看著人族覆滅,就像是被人在心尖捅了一刀。你們死的都多慘,我們神明的內心就有多痛。」
「但你還是在協助我。」
「這是報復,對人族的報復。他們創造了我,又拋棄了我,如果不是神明道,我早隕落了。」
喝了口茶水,慕容盛淡定的說道:「互相利用罷了。」
「嗯。」
這時,天邊劃來一道血氣,一身紅袍,相貌俊美的血海真君落到慕容盛的頭上。
節度使段恆的龍氣立刻有了感應,這道龍氣雖然有所污染,但依然凝聚著百萬眾人的意念,向著血海真君飛來。
不過剛剛靠近,就看到血海真君伸手一划,一條血河和一條大江相互交錯,纏繞在龍氣身上,將龍氣束縛在一邊。
血河為血氣之道的具現,而大江則是自然神明神力的具現。
發現龍氣一時間無法掙脫,慕容盛微微一笑,這七天的積累的信仰瞬間加持在晶核上神身上,讓晶核上神短時間具備了四品神明的能力。
加持後的晶核上神外形酷似一名高大的藍色少女,只是身上的衣服乃至髮絲,全部是用晶石構成,看起來宛如冰晶中的女神,透露著神聖不可侵犯的感覺。
這時,房間中的段恆也感應到外面的不對,黑兵猛的覆蓋在他的身上,衝出來指著空中的血海真君喝道:「你是誰,為什麼敢到我嶺城撒野?」
「本事不大,脾氣不小啊。」血海真君笑著說道,「你是哪位,敢不敢露出真容,讓我看看?」
「有何不敢!」
將黑兵面罩一脫,段恆露出自己胖了一圈的大臉。
一旁的慕容盛也站起身,面子上十分淡定,心裡卻已經慌的一匹了。
接到葉中折命令的時候,他聽到葉中折一直在罵王懷。
罵他不守修道,明明有上好天賦,卻去修煉那勞什子血氣之道,變成了沒用的血海真君。
罵他明明可以雙修,奪女修的修為為自己所用,偏偏只為娛樂,真是讓人不齒。
罵他都已經神婚了,乾脆去偷,去騙那神明的神力,讓自己的元神更進一步。
按照葉中折的說法,那王懷就是一個躺在寶山上而不自知的傻子,也就是運氣好得了些奇遇,不然早就完蛋了。
然後,慕容盛信了。
然後,他感覺自己要悲劇了。
血氣之道被葉中折說的十分不堪,但現在是在血海,是人家的地盤,哪怕再差也可以得到血海的加持,比普通真君差不了多少。
人家不想雙修是不屑於此,踏踏實實的修行進步速度也不慢,而且根基穩固,比雙修好太多了。
至於元神……
慕容盛表示自己比不了,這麼好的元神,自己真的比不了。
雖然現在通過信仰強行拔高了晶核上神的神力,但他也知道這種事情持續不了太久,之後就是自己的死期。
剛想讓一旁的段恆安分點,這樣死的時候還能痛快點,他就聽到段恆喝罵道:「你算什麼東西,小心我一旁的晶核上神認真起來,分分鐘滅了你!」
「你作死別帶上我們啊!」慕容盛連忙說道。
「嗯,慕容兄,你不會是怕了這個傢伙了吧。他不就是修為高深了一點,長的好看了一點麼,有什麼可怕的。」
「你的一點點,中間是不是藏了個嶺城?」
「你在說啥,我聽不懂啊。」
看到段恆滿臉的茫然,慕容盛頭一次如此恨傻子。
作為對手,一個傻子讓人安心。
但作為隊友,一個只能讓人傷心了。
長嘆一聲,慕容盛已經準備好了遺言,就看到空中的血海真君微微一笑,轉身走了。
他走了!
慕容盛被這個情況搞的摸不著頭腦,倒是一旁的段恆呵呵一笑:「外強中乾的傢伙。慕容兄,繼續跟我回房看石頭去。」
「哦,哦。」
茫然的點頭,慕容盛完全不明白王懷到底想幹什麼了。
血海真君雖然走了,但也沒完全走。
在臨走時,一道意識化為血氣飛出,趁著龍氣被血氣之道和自然神明束縛,迅速飛到了段恆的身上,並隱藏起來。
待到段恆欣賞完石頭,準備入睡的時候,他忽然聽到有人在叫他:「段恆。」
「嗯……誰?」
「宿命老人。我看你骨骼驚奇,以後必成一方雄主,所以過來跟你結個善緣。」
「算你有眼光,有什麼好處,端上來吧。」
「……傻子。」
「你說啥?」
「沒啥,咱們的事情別外傳,然後你說個同意即可。」
「好啊,同意。」
幾分鐘後,他就看到一行行文字出現在他的面前。
這些文字都是針對他未來的預知,越遠的越模糊,倒是明天的事情被寫的清清楚楚,似乎在有意彰顯對方對未來的預知。
看完之後,段恆已經沒有任何睡意,滿身的冷汗。
再也睡不著的他坐在床頭,幾次安慰自己那都是騙人的,但幾次都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是不太聰明,但也沒傻到不可救藥。
剛才看到的內容十分詳細,只要天亮了實驗一下就知道了。
看著窗外漆黑的天空,段恆頭一次如此期待白天的到來。
而王懷的人生矯正課程,現在才剛剛開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