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
陸安愣住,原本以為姜早會想辦法殺掉敢來動手的張家人。
畢竟,之前那麼彪悍來著。
「附近千里之地都在燁城範圍內,咱們兩條腿走路的,可真拼不過人家的馬。」
姜早:「所以?」
陸安:「不一定能逃開。」
姜早卻忽然笑眯眯轉開話題,「你手中有地形圖?」
見男人眼中瞬間升起警惕,她聲音越發溫柔:「不然,怎麼知道千里之地都是燁城範圍。」
普通老百姓恨不能一生都不出村莊,哪裡清楚外頭的路。
陸安滿是鬍渣的臉僵住,總感覺身上寶貝一件件都要保不住。
「別怕,我又不像燁城張家那般專干殺人越貨搶人東西的事,問問而已。」
陸安鬆口氣。
「天呢,死人了!」這片山可不只姜家人在走,有人家正好路過看到這一幕,嚇得尖叫。
這家男人嚇得眼神都開始飄忽,連連拱手,「各位,我們只是路過,什麼都沒看到,馬上就走。」
「快,往回走!都愣著幹嘛?快走!」
一大家子呼啦啦走了。
整得姜家人傻愣愣的。
「咱們也得趕緊走,讓人瞧見容易誤會。」姜大忠反應過來,招呼家人收拾東西。
所幸他們家東西少,攏共只兩個木板車,這次連陸安都得到了照顧,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姜二筒抱著扔到了第二輛木板車上。
陸安囧。
視線落在前頭正拉車的姜二筒身上,目光漸漸深邃。之前倒聽說過姜二筒天生大力,可自己常年練武,體重要比普通男人大得多,一般人根本抱不起來更別說只用一隻胳膊了。
這是天生神力?
再看前頭狂奔的姜大忠,對方拉得木板車上躺著姜早一個大活人,兩桶水,棉被,鍋碗瓢盆等滿滿物資,可依舊健步如飛,也有...神力?
他心臟狂跳,悄悄去瞄懷孕快四個月可跑起來氣都不帶喘的柳言若和小牛犢子般的姜豆。
好傢夥,合著還真只有他一個廢物?!
「哥,停一下。」
姜大忠啊一聲,趕緊停腳,由於太過著急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妹妹,咋了?」
姜早爬起身,手抓頭髮揉成一團團雞窩,有些頹然地喊:「回去。」
「啊?」
「回到剛剛死人的地兒。」
姜家人面面相覷,可瞧她煩躁模樣又不敢問,只能照做。
幾分鐘後,姜早站在幾個屍體旁邊。
柳言若仔細瞧,驚呼,「這...不是山洞裡給咱家窩窩頭的張家人嗎?」
是啊,一家六口,齊齊整整全在這兒。
到底是一起吃過飯的熟人,柳言若不忍,捂嘴啜泣,「閨女,你剛是不是瞧見他們了?對,相識一場不能讓他們暴屍荒野,大忠、二筒,你們兄弟倆挖個坑將人埋了吧。」
姜大忠紅著眼,哎一聲。
姜早原本不想管,可正如娘親所說,到底有幾個窩窩頭的情誼在,她嘆息一聲,俯身將張家夫妻倆屍體挪開,露出他們身下壓著的一個正蜷縮成一團的小姑娘。
張家最小的女兒,今年剛十一歲,比姜早還小兩歲。
她蹲在地上,輕聲開口:「你是...叫張妮?」
記得張家夫婦喊她妮妮來著。
姜大忠他們搬屍體動作頓住,不可置信瞪大眼睛。
可地上小姑娘依舊一動不動,仿佛真是一具屍體。
姜早皺眉,她能再回頭救人已經是破例,如小姑娘不想讓人救,更好。
她豁然起身,冷漠的說:「咱們走。」
柳言若知道,閨女說人活著就一定沒死,欲言又止。
「娘,各人有各人的活法,這是她自己的選擇。」
柳言若抿唇。
姜家人轉身要走。
「姐姐。」忽然,身後傳來一個怯弱聲音。
張妮一身血跡坐在屍體堆里,小臉蒼白,黑眼珠內蓄滿驚恐,結結巴巴喊:「姐...姐,求你...救救我。」
娘親告訴她,無論發生什麼事聽見什麼動靜,都不能出聲,不要動。
活下去。
內心的恐懼幾乎讓她失聲,拼盡全部力氣才能張開嘴巴。
這一幕,哪怕見慣死亡的姜早也忍不住濕了眼眶。
柳言若更是涕不成聲,連忙招呼兒子去抱小姑娘,只不過剛想靠近就見小姑娘驚恐地後退。
似乎很怕他。
姜早明白她這是創傷後遺症,「我來吧。」
張妮緊緊圈住姜早脖頸,將臉埋在她懷中,縮成小小一團。
柳言若煮了一些山藥粥餵給小姑娘吃,又守在旁邊哄了許久,等她好點後才敢問之前發生的事。
原來,張家六口是隨同村隊伍一起出發,打算去投奔千里之外的親戚。可停下休息時就被一群蒙面黑衣人圍住了,他們什麼都不說,提刀就砍。
張妮是被爹娘護在身下,才躲過一劫。
她淚流滿面,「柳姨,他們...真是山匪嗎?我們都說要將所有東西都送給他們了,為什麼還不放過我們?」
「為什麼要殺光所有人?」
「我爺奶爹娘姐姐他們,到底有什麼錯?」
「我再也沒有家人了,我成了一個孤兒……」
小姑娘嚎啕大哭中,所有人沉默不語。
如果昨夜不殺那些黑衣人,死的就是山洞內所有百姓。
可殺了那些人,張家不管為了報復也好,為了滅口也罷,定然會對他們趕盡殺絕。
所以,這是死局。
無解。
小姑娘哭累睡著了,哪怕在夢中依舊在流淚。
柳言若跟著哭一場,精神明顯不濟,蔫蔫靠在棉被上發愁,「閨女,這燁城張家太狠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找上咱家,該怎麼辦?」
姜早摸出安胎丸餵給她吃一顆,眉眼平靜,「娘,就我哥哥他們跑起來,馬還真有可能追不上。再說,之前十三個人都不是咱家對手,他們要敢來,來一個殺一個,來一對殺一雙。」
柳言若雙眼亮晶晶,激動抱住她,「閨女,你病是不是好了?娘從來沒見你說過這麼多話!」
姜早:「……」
這事要解釋起來太過複雜,她乾脆只當沒聽見,「咱們該走了。」
姜家人再次啟程時,都要比之前更沉默,每個人心中像壓了塊沉重石頭。
不過,每個人都清楚。
有些事躲不過,該來的總要來。
怕什麼來什麼。
他們剛下一個山坡,準備在平坦大道上狂奔時,迎面就遇上了一對騎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