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京城已是一片廢墟，所有人都遷移到了郡城。
不過，有一支軍隊駐紮在了這兒。
華家暗軍。
江簡就在姜早消失的地方搭建了個簡易帳篷，每次有序列詭物換班過來守著時，都會過來跟他打聲招呼。
「嘎嘎，江小白臉，你家鳥哥來了。」
老遠時，四鳥就嚎一嗓子，一頭扎進了地底。
連面都沒跟江簡見。
帳篷里的江簡也沒動，依舊端坐在軟榻上烹茶，不過臉色看起來好多了，終於不再是毫無血色的死人臉，整個人一下鮮活起來。
「少主。」
「進來。」
黑衣人單膝跪地，微微低頭匯報：「有人要偷那人留下的青銅系統，被圍住了。」
自滅世結束後，所有人都不再提國師兩字，也不再提許凌這個名字，而是默契地以『那人』兩字代替。
江簡『嗯』一聲，「殺了吧。」
黑衣人沒動，臉上帶了為難。
「說。」
黑衣人長吸一口氣，「是顧氏夫妻，還有姜家的人。」
顧氏夫妻？
江簡晃神，一時竟沒反應過來。
好一會兒，腦海里才浮現出一個人影。
他那位名義上的父親，曾經的皇帝陛下。
是的，曾經。
原本，他活著只為了找那位皇帝陛下和姜家人報仇的，只不過後來遇到了姜早，漸漸地，他有了活下去的動力，也不再執著於報仇。
早兒進入地底深處後，他也再未離開過，自然也沒時間去找人。
沒想到，天理昭昭，他們竟送上了門。
江簡面色有些恍惚，下意識站起身，踏出帳篷。
京城地面上依舊有裂縫，擎天柱已經塌了，像垃圾般隨意丟棄在地上。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破爛的青銅系統前，此刻，穿著灰撲撲衣衫的幾人正被刀劍架在脖子上。
老皇帝看起來更老了，他站在幾人身前，將皇后護在身後，「你想怎麼樣？」
江簡視線落在皇后身上，當初的華家和母妃，是老皇帝想圖謀暗軍的軍權，可最終動手的是皇后和姜家。
「你想幹什麼？」
一個『你』字，讓老皇帝陰沉了臉，「顧簡，我是你父親。」
江簡臉上浮現明晃晃諷刺，沒吭聲。
「顧簡！」
「怎麼，安排好顧氏那些廢物後，準備帶他們離開？」江簡仰頭看著眼前巨大的青銅系統，「聽說系統這東西只能等原宿主死亡後才能選下一位宿主。你想偷走它，幹什麼？」
偷？
老皇帝氣得臉色鐵青，虎落平陽被犬欺，別人沒辦法，可說這話的是他親生兒子，就不一樣了，「混帳東西，我打死你！」
他抬手。
變異意識控制人是悄無聲息的，肉眼根本捕捉不到。
暗軍們急忙戒備。
江簡卻站在原地沒動，「你知道的，對我沒用。」
他的血液能消融一切能量攻擊，皇帝的變異意識自然也得進入他體內才能起作用。
老皇帝冷笑，「你不怕，他們呢？」
「如果你想動手，早動手了，何必等到現在。」
是的。
老皇帝有顧忌，不想鬧大驚動到姜早，「哎……江簡，你畢竟是朕的親生兒子，朕不忍與你生死相見。孩子，你想多了，朕沒想過要動這個青銅系統，朕只是想帶走裡面的一樣東西。這件東西對你們來說沒任何用處，可對父皇來說卻很重要。」
江簡看著他，突然覺得很荒唐，這個高高在上隨意拿捏別人生死的帝皇啊，如今竟也學會了求人。
「不行。」他依舊冷漠，「這裡的東西都是早兒的，沒她允許，誰都不能碰，更不准帶走。」
「江簡！」老皇帝滿眼噴火，「一口一個早兒，她是你什麼人？」
沒想到，江簡臉一下紅了，「我未來媳婦。」
老皇帝震驚，眼神怪異地盯著眼前這個陌生兒子，他腦子有毛病吧？
那可是姜早，國師許凌那般人物都瞧不上，能瞧上他？
對，這孩子自小腦子有點問題。
「啊呸！誰是你媳婦？哪個是你媳婦？老大，你別攔著，你能忍，鳥這個小暴脾氣可忍不了！」伴隨一聲鳴啼，高空中傳來四鳥的叫囂聲。
原本想直接動手的老皇帝，徹底閉了嘴。
江簡整個僵住。
有些話他也只在心裡想，從不敢說出口。
沒想到，第一次宣之於口就被抓了現形。
他不敢轉身，怕看到小姑娘厭惡的眼神。
可他已經許久未見她了，很想看看她，看她瘦了還是胖了，看她是否又長高了。
思念瘋漲。
咬了咬，他決定轉身面對。
「四鳥，別吵，我再睡會兒。」
「哦，好的，老大。」四鳥下意識壓低嗓音，連忽閃翅膀的動作都放輕了。
江簡睜大眼睛。
所以說，姜早剛剛在睡覺？
這時，又聽四鳥小聲道：「老大，老皇帝好像又在搞事情，江小白臉正跟他打架，這事咱們管不管？」
老皇帝？
江簡？
兩個熟悉名字闖進思緒里，姜早下意識睜開眼，翻身坐起來，居高臨下看向對峙的兩方人馬。
忽然，她看向前方高空中某處，眯眼，「出來！」
江簡順著她視線看過去，臉色一變，整個人戒備起來。
半空中有隱藏的人？
華家暗軍竟一點也沒察覺！
他毫不懷疑，姜早說有，定然有。
「呵呵，你啊！」一聲輕笑後，高空白色雲朵後面出現一個人影。
那人看起來二十多歲樣貌，面容白皙，頭髮跟這片大陸人相比過分的短，幸虧雄性特徵很明顯，不至於認不出男女。
他眼神溫柔地看著站在鳥背上的姜早，「玩夠了沒？」
姜早蹙眉，神情冷峻，「這一出，是你鬧出來的？什麼時候管理局想要什麼東西，需要這麼偷偷摸摸了？」
「早兒，說話別這麼難聽，跟你說過的，總這般為所欲為，早晚要吃虧。」男人嘆息，滿眼裡全是憂愁，「為父還不是不想讓你為難，才想著將東西偷偷拿走。」
「你自己沒手？」姜早才不信，很不客氣地回懟。
「有人願意代勞，為父為何要親自動手？」
「呵。」
「當然，東西要拿走，那顆蛋也要帶走。」
「沒我的允許，你帶不走。」
「所以啊，為父最終還是會站在你面前的，這不原本打算想給你個驚喜嘛。」
所以呢，繞這麼一大圈，他到底想表達什麼？
姜玉，也就是姜早在管理局的父親，從空中踏步走到四鳥身邊，笑看女兒，「這次做得很棒，能贏許凌，足可以證明你的能力。不過，你也知道管理局裡的某些老頭子肯定心裡不痛快，你想待在這片空間就先待著，什麼時候歇夠了再回去。哦，對了，許凌那小子被你打回了蛋里，得十萬年才能再出世，你們的婚事就算了。」
絮絮叨叨，說了一堆。
姜早不耐煩了，「知道了。」
姜玉苦笑，「你這孩子，對了，他小子剛剛說要娶你，你怎麼想？」
姜早愣住，順著男人視線看過去，就瞧見神色慌亂不敢跟她對視的江簡，心狠狠跳了下，語速極快地回：「正在考慮。」
……
老皇帝原本想追隨姜玉離開大陸的，可自從那日後，他就再沒見過對方。
他和皇后，還有姜家族人，被江簡關在了國師府遺址的地下洞穴里，每日都有人送水送飯，衣食住行樣樣不缺，可就是再也無法離開。
江簡再沒出現過，也不允許外人進入看他們。
三年後，皇后瘋了。
又過了兩年，皇后自殺身亡了。
姜家人也陸陸續續死去，終於只剩下了他一個。
他用變異意識控制了皇后和姜家人的身體，假裝他們依舊活著，陪著他一起長生不老。
……
姜國第十年。
姜寶十五歲了，小姑娘沒來得及享受多少少女時光，就被推上了皇位。
沒辦法，大哥姜大忠常年帶著妻子夏三滿大陸跑，二哥姜二筒一心撲在軍隊裡，三姐是高高在上的神女不問世俗事，四哥姜豆棄武從文成了大儒，只有她，還沒找到人生方向，就只能被強行按在了皇位上。
不過姜寶無所謂，她不排斥，反正管理國家這點小事也難不倒她。
只要娘親高興，家人開心，她就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