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文瑩踏入殿中時,撞見的恰是許穎微暗含深意且夾著失望的目光。
她心底驟然湧出一陣快/感,許穎微為她的兒子殫精竭慮、千方百計地鋪路。
自己的親生骨血卻流落在外,說不定連溫飽都成困難,最好是淪落為人嫌人惡的乞兒,染上不乾不淨的手腳,徹底被養廢。
總而言之,跟她養尊處優、將來有機會科舉中榜的俊良有著雲泥之別。
更讓她感到暢快的是,許穎微對這一切一無所知,還傻傻的幫她養著兒子。
尊貴的皇室公主又如何,天家血脈又如何,還不是被她付文瑩玩弄於鼓掌。
在許穎微投來審視目光的那一剎那,付文瑩眼底的惡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被一如既往的純良跟無辜蓋住。
然而許穎微早在她進來時便察覺了,並沒有錯過對方眼中一閃而過的狠戾惡毒。
「文瑩,你進來怎麼也不叫下人通傳一聲?」許穎微唇邊漫著一抹溫和的笑容,仿佛只是隨意一提。
付文瑩笑盈盈地走近,絲毫不把自己當做外人,「嫂子,你我之間還需要那麼見外嗎?」
許穎微的眸光陡然變得耐人尋味起來,是,付文瑩在她跟前確實從沒見外過,連她丈夫的床榻都要分去一半。
「對了嫂子。」付文瑩神情擔憂,欲言又止,「你跟俊良是鬧不愉快了麼?」
「方才我進來時碰上他了,見他有些悶悶不樂,一問才知是功課沒做好,惹你惱怒失望,都求到我那邊去了,叫我來哄哄你。」
許穎微聞言,恨鐵不成鋼又心疼道,「我剛剛也是心急了,話說的有些重。」
「嫂子,俊良這個年紀正是自尊心最重的時候,若他有做的不足之處,你提點兩句就行了,說多了他自然不高興。他若是怕你,指不定以後不把你當親娘了」
許穎微眸色加深,可不是嗎?
親娘不就是眼前這位?
「是麼?」
「是呀!」付文瑩沾沾自喜的說著。
「從前俊良的劍術不是很出彩,他也鬱鬱寡歡過,後來我就常陪著他鼓勵他,長期以往,他的劍術越發精湛了。」
「你對俊良還真是關心備至,若叫旁人看了,恐怕要以為你才是他的親生母親。」
聽見這句話,付文瑩心頭猛地一震,她下意識觀察著許穎微的神色,小心翼翼的回應道,「俊良是哥哥的孩子,我是他姑姑,對他自然也是關心的。」
「嗯,難得的是俊良也喜歡你的接觸,沒有將你置於千里之外。」許穎微微微斂眸,不動聲色藏起眼底的嘲諷。
從前的自己好似個笑話。
如今回想起來,當初她主動提出要為付俊良輔導功課,那孩子眼中下意識的抗拒已有了答案。
那時付俊良說,「母親,孩兒是男子,男子漢大丈夫,當頂天立地,研習功課這種小事,孩兒一人也能料理妥當。」
虧她當時還為孩子的懂事更獨立感到欣慰,實則是養了頭沒心沒肺的白眼狼,許穎微眼底漸漸淬上一層冰霜。
「或許是我跟俊良比較有緣吧,這孩子確實也蠻聽我的話,對我也尤其敬重。」
看著付文瑩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臉,許穎微恨得咬牙切齒,賤。人。
她似笑非笑地抬眼,「我知道你們有緣,但往後你還是儘量避著俊良吧,皇兄知道了你的經歷,憂心俊良會受之影響,不希望你同他接觸過多。」
付文瑩唇邊的笑意在頃刻間煙消雲散,「這……」
天底下哪有隔絕母親同孩子接觸的道理?
「怎麼?」許穎微狀似漫不經心的一瞥,極具壓迫感。
「俊良出身尊貴,前途更是一片光明,他的舅舅是皇帝,在享受這天賜機緣的同時,他也需承受枷鎖。」
「文瑩,他身上有無數雙眼睛盯著,容不得出一點差錯,若你成為他的污點,將來如何是好?」
親生的娘是兒子的污點,許穎微一番話殺人誅心。
付文瑩抿唇,「我明白了,嫂子放心,我不會叫你為難的。」
當真是善解人意,許穎微在心底暗自嘲諷,怨不得付豐澤喜歡,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任何一個男人來了,恐怕都招架不住。
「好了,我也要休息了,若沒什麼事,你便回自己院裡吧。」
「好,那我就不打擾嫂嫂休息了。」
付文瑩徐徐起身,由下人攙著往外走。
半晌,許穎微收回目光,命趙嬤嬤將孩子抱過來。
襁褓中宛若白玉般無暇的嬰兒正在熟睡,付如煙被困在小小的身軀里,與天底下所有初生的嬰兒無異,尤其嗜睡。
看著孩子恬靜的睡顏,許穎微心頭一軟,「如煙,好孩子,娘親勢必不會叫任何人傷害到你。」
還有她的另一個孩子……她的親生骨血仍流落在外,這叫她如何心安?
得抓緊把孩子找回來才行,不惜一切代價。
與此同時,付文瑩正立在書桌前,她眼尾染著紅。暈,低低啜泣著,活似在風雨中飽經摧殘的小白花,楚楚可憐。
「豐澤哥哥,她簡直欺人太甚!」
「她嫉妒俊良同我親密,仗著長公主的身份,要求我不得再接觸俊良,還拿皇帝來壓我,俊良可是你我的親生骨血,豐澤哥哥,你難道忍心我跟他母子相離嗎?」
「文瑩……」
付豐澤心疼不已,恨不得能直接將長公主踩在腳下,扶文瑩為正妻。
讓他們的孩子都能光明正大的生活。
可惜他不能。
「豐澤哥哥,我本來也不願你為難的。」付文瑩身形一顫,搖搖欲墜。
「今日親眼目睹你跟她卿卿我我時,我的心都要碎了,可為了你,我生生受下了這些委屈,現在她又這麼刁難我,簡直是沒給我留活路,我不如死了算了!」
付文瑩開始一哭二鬧三上吊。
而付豐澤最吃她小女人這套。
在付文瑩這裡,他是頂天立地的郎君,是她的天地,他是被重視被需要的男人。
反觀許穎微,總是憑著長公主的身份自恃清高,每每親。熱時都放不開,一點閨房樂趣都沒有。
付豐澤輕輕為付文瑩抹去臉上的淚痕,「你放心,我一定給你討回公道!」
話音墜地,付豐澤怒氣沖沖地往外走。
付文瑩心中暗暗欣喜,面上卻做出驚慌的模樣,「豐澤哥哥,你不要去,我怕她為難你。」
一招以退為進,惹得付豐澤更心疼了,「如蓮的事已經是委屈你了,在俊良的事上,絕對不能再讓你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