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女。
傳聞是會站在路邊誘惑人類的美貌女子,一頭柔美纖細的長髮如針。
黃昏時分,太陽將墜,行人在昏昏沉沉的日光下分辨不清她那髮絲的威力。倘若被她的柔弱外表和面上的微笑所欺,引誘著走上前,保准那頭長髮會在轉眼間把你纏得嚴絲合縫,尖銳的髮絲一根根刺進皮肉,直扎得人疼痛難忍、逃也逃不得。
而正站在樓梯口的年輕女人,像是很滿意自己這濃密亮麗的長髮,用蔥白的指尖一下又一下梳理著耳邊髮絲。
動作漫不經心又透著點仔細。
針女嘴角噙著笑意,幽幽望向這邊,也不著急,就等著獵物自己上鉤。
被她看著的任明德鬼使神差地邁了一步。
黎靜:「?!」
她就站在他旁邊,第一時間察覺到了任明德的動向,馬上就伸手去想把他給拉回來。
一開局就折損一人,剛才又有個隊友在商場那裡掉了腦袋,十二個人只剩下了十個——而遊戲才剛剛開了個頭,到目前為止怕不還是開胃菜的水準,這麼送人頭送下去就是神仙也通不了關啊!
「喂!」黎靜死命拉著對方的胳膊往回拽,可力量差距擺在那兒,反倒是她被拖著一寸寸朝針女的方向靠近,「想什麼呢?!你難道看不出來——」
看見他臉上的神情時,黎靜驀地啞了聲。
任明德就跟魔怔了似的,眼中看不出多少自己的意志。
隊友怔然下鬆開手,他就完全掙脫了她的拉扯,直直地往前大步邁去。
針女斂起的凶光在這一瞬間爆發,唇角揚起扭曲的弧度。
只聽一聲「嗤」的輕響。
「啊、」陡然傳來的疼痛立時喚回了任明德的理智,他瞠目結舌地看著自己被洞穿的肩膀,細細密密的髮絲扎在那裡,「啊啊啊——!」
也得虧這針一樣的頭髮沒有生著倒鉤,任明德往後一退就把那一撮髮絲拔了出來。
他吃痛地倒抽著氣。
扎穿血肉的黑髮淅淅瀝瀝地往下滲血,衣服的肩膀處轉眼染紅了大半。他捂著肩膀往後踉蹌一步,正往他太陽穴扎去的長髮撲了個空,只打落掉他的眼鏡。
任明德下意識伸手想撈。
「還撿什麼呀?!」
黎靜恨鐵不成鋼地拽他一把,後者也反應過來,扭身就跟著隊友朝旁邊跑去。
飲料店被「**ILE」砍了個大豁口不能再藏人,那最近的只剩下——
林柚握著站前便利店的大門扶手,撐開一條縫。
「進這邊!」她喊,「快!」
眼鏡被打掉,視野自然變得模糊不清,任明德趔趔趄趄地在最後一刻撞進來。店門立刻被關上,三人生拉硬拽來旁邊的臥式冰櫃堵在門口,針女搖亂炸起的一頭長髮就全扎在了玻璃上。
她顯然還沒有穿透門板的威力。
店內除了任明德粗重的喘氣聲,就只剩針尖般的髮絲一下下割在玻璃上的響動。
眼見沒有強行破開的希望,針女那扭曲的面龐上又強自勾起一抹笑。
「哈……哈哈哈……」
她勸誘道:「來啊,出來啊,我會給你們一個痛快的。」
就剛才那想慢慢折磨人的架勢鬼才信啊!
連一開始最容易受影響的任明德也因為肩上傷口不住抽著冷氣,血滴答了一地,可這會兒大家誰都不是治療職業,只能讓他先用手壓著傷口。
「不開是吧?」
針女眼神冷下來。
她嘲弄道:「我就不信你們能在這裡待一輩子。」
她一轉身,走了。
但以這臨走前的話來看,想必也走不遠,估摸著就在這附近等著他們出來呢。
他們還真不能在這便利店裡守著。
身體主幹在哪裡還毫無頭緒,要是按了廣播裡說的,往後再來的兩位都是狠角色,把找線索的事拖到那時候簡直是更難上加難。
現在只能當成有個喘息的機會,找準時機趕緊和樓上的隊友們匯合。
「這該怎麼跑出去?」
黎靜遲疑道:「只要被她近了身就幾乎涼了啊。」
「跑?」林柚反問,「為什麼要跑?」
她挪開了一點冰櫃的位置,手指碰上玻璃門,觀察著外側的痕跡。
刮痕很深,卻到底沒出現裂紋。針女破不開這麼厚的玻璃,說明她力量有限,以及那頭髮的性質也……
頭髮?
林柚動作一頓。
後面的黎靜還在糾結她方才的話。
「不跑又能怎麼辦,」她說,「就咱們幾個,對方還能精神控制——」
不,林柚想,看方才的情形,即便能影響到精神,一次也只有一人,而如果讓對方根本顧不上這麼做的話……
「我有個想法,一會兒再說。」
她道:「先幫他處理傷口吧。」
任明德捂著自己還在往外淌血的肩膀感激地點點頭。
黎靜攬過了這差事,便利店能找到的只有OK繃,她手法又不熟練,只能象徵性地包紮一下——但再怎麼著都比一直掉體力強。
倆人在那邊忙活,林柚眼前多出片陰影。她一抬頭,看見是徐嚴。
「嗨,」見她看過來,對方笑道,「能問個問題嗎?」
啊?
林柚沒說話,用眼神示意他有話直說。
徐嚴也沒再兜圈子,「你這是第幾個副本?」
林柚:「什麼?」
「沒別的意思。」他一哂,「我是第七個還是第八個來著,據我經歷的那些副本,可沒有像這個一開始就篩選玩家。」
「你是指樓梯那個?」
「嗯。」
徐嚴大方點頭。
「雖說A級的難度是不一般——」他道,「但以往的副本也沒有專門給玩家碰面設計關卡,像這樣強制每個人獨處一段時間,這個時間差就讓人忍不住多想了。」
比如……
要是選錯了選項,下車時的和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未必是同一個人。
三分鐘,足夠掉包了。
林柚之前隱隱約約地覺得有點違和,可她注意力不在這上,也就沒有刻意去想。
「你覺得有東西混進來了?」
「有這個可能,」徐嚴打量著她,「你好像不驚訝?」
「我更驚訝你來找我說——也不怕我是那個混進來的啊。」
「因為那時候你正好背對著我。如果是走樓梯的玩家會被頂替身份,至少你比那些已經聚在一起的隊友看上去更可能是才從電梯上下來的。」
當然,他還觀察了一段時間。
「講這麼多,」徐嚴道,「只是想讓你幫忙多注意下可疑的傢伙。」
「那你要聽實話嗎?」林柚問。
徐嚴:「啊?」
林柚實事求是地說:「你就挺可疑的。」
徐嚴:「……」
他臉上的笑僵住了。
「不能就這麼下結論啊,」他馬上說,「人與人之間多一點信任多一點理解不好——」
林柚心說懷疑這懷疑那的不是你自己嗎。
「誒?」
走近的黎靜好奇地問:「你們在說什麼?」
徐嚴立即收聲。
「啊,不,」林柚頓了下,「沒什麼。」
她看著後面用OK繃堵傷口的任明德,「有興趣聽一下計劃嗎?」
這止血效果不怎麼好。
肩膀再說也是被穿了個洞,任明德艱難地捂著傷口獨自走在大廳。
他看上去很緊張,一邊走一邊左顧右盼。
離便利店已走出十數米遠,走廊始終靜悄悄的——直到他忽覺背後多了點什麼動靜。
任明德猛地回頭,在看出出現的是個搖亂長發的傢伙後,他咽了口唾沫,埋頭就朝著最近的出站口沖了過去。
「別急著跑啊。」
針女嘻嘻笑道。
「我說你們總得從裡面出來的,怎麼就你一個?」她挑撥說,「嫌你是個累贅把你扔下了?哈——」
任她怎麼說,對方都只充耳不聞。針女覺得無趣,腳下速度可沒放慢,她已經巴不得快點欣賞獵物被自己折磨的樣子了。
再說這又是條死路——
她愈發興奮,踏下最後一階台階時,針般的髮絲就擰成一股朝任明德呼嘯而去!
然後,這一切,都終結於牆邊伸出的那隻腳。
被絆倒的那一刻,針女還是懵的。
——這劇本不太對啊?!
瘋了——黎靜心想自己絕對是瘋了才會聽信她的!她咬咬牙,看著撲街的針女也只能豁出去了,整個人直直撲著壓了下去。
針女掙扎的力氣不小,幾次差點把她掀翻,眼看那股頭髮就要朝這邊扎來——
徐嚴一把按住那把長發。
「你不是要動手嗎?」他說,「快點。」
林柚悠悠地應了聲。
她端著手裡那把剪刀,沖針女一笑。
這是她從樓上那家超市帶上的。原本想著雖然長度比起裂口女原來那把短了點,雖然未必能帶出這個副本,但要是之後再召喚出裂口女,拿來當賠禮也是不錯的。
沒想到在這兒派上了用場。
針女意識到了她要做什麼,這就想張口怒罵出聲。
頭髮是厚實了點,可刀鋒也算鋒利,不然她也不會準備用這個來哄鬼。林柚壓著剪刀一使力——
手起剪刀落。
長長的髮絲散落一地,再不受針女的操控了。
沒想到她真這麼幹了的針女瞪著兩隻眼睛,氣得直哆嗦。她還剩幾縷長的,這就要往始作俑者的眼睛扎去!
偏頭閃過,林柚看著手裡的剪刀,一不做二不休。
「嚓嚓」幾剪子,她給針女徹底剪了個倍兒精神的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