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娓的一天,自大清早調試她的寶麗來相機開始。記住本站域名
它是她打從十三歲起最好的夥伴,即便這些年也不是沒用過別的相機拍出來的照片,但還是這台用著最順手。
鳶娓是發自內心地喜愛攝影的,被基金會徵召後也因此拒絕用她的能力來刺殺別人。如今不用再勉強自己承擔那些任務,她的日子過得輕鬆了不少。
這段時間,她也跟著走過了好些地方。雖然輪到她出來的機會不多,但這不影響鳶娓抓緊一切時間拍下了儘可能多的風景,她把這些當場洗出來的照片全都收好,攢出來的相簿竟然也有兩大厚本了。
仔細地用軟毛刷一點點清理過鏡頭,鳶娓看著它重新光潔起來,滿意地舒出一口氣。
然後,她才把這台曾經被標記為「SCP-105-B」的拍立得相機放到架子上,轉身取下一本相簿,攤在膝上慢慢翻閱起來。
相片都是她前幾天出去時新拍的,鳶娓津津有味地重新看過一遍,反思一下自己的技術還有哪裡不足,下次定然要好好在光影和角度上改進才行。
等合上相簿,鳶娓頓時又有點無聊了,她站起身,打算去外邊轉轉。
——是的,外邊。
圖鑑表面看著只是一本厚厚的書冊,內部卻另有乾坤。
他們決定聽從那位的詔令後,在這裡也能分到一個房間,供他們在不用出去的時候自由活動。
地方不大不小,風格和內置擺設依據每個人的需求和喜好也都有所不同,反正鳶娓很滿意她自己的這一間。
屋內景象消失在關上的木門後。他們在這裡都被特殊的法則所約束,雖然與大家共享的走廊或是庭院只隔了一層薄薄的木頭,可憑藉蠻力卻是打不開的。
只要屋主不同意,別的傢伙想進也進不去。
——就比如說她前邊的那間。
腦袋上套著紙袋的SCP-096縮起自己的長手長腳,它就這麼窩在門口,「咚咚咚」地敲個不停。
如果說裂口女最開始被他堵門還慌得不行,現在已經學會了苦中作樂,隔著木門都能聽見「嚓嚓」的聲響一下接著一下。
鳶娓疑似還聽到門後有誰在咬牙切齒地嘟囔著「讓你敲,讓你敲」,手頭也更加用力地磨著剪刀。
SCP-096倒也不是一天到晚都蹲在這兒,不如說它大多數都在自己那塊地盤裡一二三四五地數著攢了多少紙袋,裂口女也趁這段時間去晾乾自己磨好的剪刀準備上油。
像這樣的鬧劇只會在它想起有個傢伙還沒解決的時候上演。
它「咚咚」地砸門,居然砸出了節奏,砸出了韻律,砸得鳶娓腦海里都生動形象地配上了詞——
別躲在裡面不出聲,我知道你在家!開門啊,你有本事看我的臉,你有本事開門啊!
鳶娓:「……」
見鬼了,她為什麼會幻聽到這種莫名其妙的伴奏。
「奇怪,」她嘀咕,「我記得也不是光她見過啊,SCP-682不是也——」
「第一次嘛。」
有人在她身後笑道:「總是那麼讓人難忘。」
鳶娓:「………………」
要不要說得這麼讓人誤會?!
她哭笑不得地轉過身,就瞧見薛瑤正好笑眯眯地朝這邊走過來。後者只要不故意嚇唬人地掉下半邊臉,看起來也是相當的無害——她自己說是跟她最最敬愛的老師學的,鳶娓一直想知道她把那些手段又學來了多少。
出於同樣對那位的崇拜,她來到這裡後第一個與之熟稔起來的就是薛瑤,倆人一來二去的竟也是經常一起四處消磨時間。
沒走幾步就瞧見牆角的柵欄,被圍在後邊的沃爾特正在幸福地大嚼特嚼著磚塊。饒是它肚皮已經撐得圓滾滾的,也還是毫不介懷地張嘴咬住蹲在邊上的小女孩遞過來的鵝卵石。
真應了那句「吃飽了,但還能撐」。
餵它的小姑娘——SCP-053卻是噘著嘴,滿臉不高興的樣子。
「怎麼啦?」鳶娓彎下腰問。
小姑娘知道自己不能輕易跟別人對視,只悶悶道:「SCP-682不給我開門。」
「那我還怎麼給它穿小裙子啊……」她委屈地說,「我都讓那個大姐姐幫我弄來了好多好看的裙子和指甲油了。」
鳶娓:「……」
薛瑤:「……」
不是,它就是因為這個才躲著你走的吧???
畢竟當面遇見又反抗不了,只能當個家裡蹲才能過活的樣子。
SCP-096、小姑娘、痒痒怪還有亞伯,個個都跟它有那麼點糾葛。
不滅孽蜥這條罪惡的蜥蜴深知自己面對的會是怎樣的修羅場,乾脆閉門不出,天天跟它唯一的也是真正的基友——「舊AI」聯網聊天。
鳶娓當時經過它忘記關嚴的門邊,是用盡了全力才憋著笑趕緊走開的。
——當初在海底基地見過是一回事,看見這條曾經讓基金會頭疼得要死要活的大蜥蜴老老實實地趴在電腦跟前敲鍵盤又是另一回事。
「我現在都有點同情它了。」
走開後,鳶娓感嘆道。
當初看它的處決記錄都沒有這種感覺。
「倒不如說老師居然真幫這個忙呢……」薛瑤幽幽地說。
她倆對視一眼,俱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同樣的意味。
——這是怎樣的魔鬼啊。
她們經過走廊,牆上掛著兩幅陰森森的「風景畫」。
如月車站與恐怖嘉年華——這兩張場景卡就以這樣的形式呈現在內部,乍看之下是靜止的風景畫,可偶爾能看見的風吹草動足以證明不是那麼一回事,在這裡可以看到那頭的實時影像。
鳶娓完全適應良好,她看什麼照片都是這樣,住在這兒的絕大多數傢伙自己都是鬼,這點事都無所謂了。
哦,除了豎鋸。
哪怕是生活在一眾鬼怪之間,他還在竭盡全力地維持著自己搖搖欲墜的唯物主義世界觀。也不知道是誰教給了老爺子那二十四個字,他都快會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了。
自欺欺人到這程度也著實稱得上是一種境界了。
管家鈴在角落裡安靜地擺放著,在它的襯托下,正在跟著電視做頸椎保健操的石膏像就顯得格外不安分。透過窗戶看出去,瘦長鬼影讓俊雄坐在自己的肩膀上,伽椰子就不近不遠地守著。
完全可以看得出她還保有的警惕,但奈何俊雄看起來很開心,她也就隨他去了。如果忽略掉畫面里的主角有多詭異,這一幕瞧著竟然也有幾分其樂融融。
「說了多少次了?!」
尖利的女聲劃破了這氛圍,驚得正走過來的這倆人都一震。
「我不同意不同意就是不同意!」富江尖叫道,「不要再來找我了!」
「但是,」疫醫依舊不卑不亢地說,「小姐,這是為了讓整個世界擺脫瘟疫的威——」
木門「砰」地在他跟前摔上,要是川上富江會在乎全人類的命運才是怪事,更別提條件還是讓她自己來當實驗體。
疫醫摸了摸自己的尖喙面具,一轉頭瞧見了她倆。
「午安。」他語氣平靜,似乎一點也不為此感到尷尬。
薛瑤:「呃——」
她還沒說什麼,邊上就有誰閒閒地插進了話頭。
「我早都說了,」對方同樣戴著面具,有所不同的是,那是一張雪白的陶瓷喜劇面具,有污黑液體沁出邊沿,洇得領口都被腐蝕了,「這種事得講究說話的方式。」
疫醫轉過頭,「你知道?」
「當然,」被SCP-035,占據面具控制住的D級人員一看說到他的老本行,登時誇誇其談起來,「我曾經讓某一任宿主——」
他倆就這麼聊了起來,去走廊的另一頭了。
薛瑤:「………………」
薛瑤:「??????」
「他倆認識啊?」她轉向鳶娓。
後者「啊」了聲。
「我記得是的,」鳶娓回憶著自己還是Omega-7的小隊成員時看過的檔案,「記錄上說那個自稱是『疫醫』的SCP-049本來拒絕與研究人員對話,後來有一次突破收容,他碰上了某個也戴面具的SCP,跟它聊了一會兒,回來以後就變得健談了很多。」
現在看來,就是說占據面具吧。
薛瑤似懂非懂地「哦」了聲。她看向外頭的庭院,人頭氣球飄在空中放風,被塞東西塞怕了的紅人還在兢兢業業地跟瑪麗·肖學腹語,後者居然也很樂意收這麼個徒弟。她姐姐美紀沒這個需求,乾脆在那大堆的木偶里挑了一隻擺弄著玩。
此時正值原人格清醒著的阿蕾莎在邊上看了半天,美紀沖她招招手,也就猶豫著走過去加入了。
楚人美在更遠點的小樹林邊上吊嗓子,可很快被一連串的狗吠聲蓋了過去。
殭屍狗尾巴搖得歡,追著個裹著黑袍子的人汪汪直叫。
「不行!」那人擰緊了領口,喊道,「不能再陪你玩了,我肉都長出來了!」
一追就追到了鳶娓她倆跟前,他到底還是被殭屍狗意猶未盡地朝腿上咬了一口,甩都沒甩脫。
「早該知道它就是想吃骨頭,」他氣呼呼地說,「見鬼的革命友誼。」
殭屍狗:「汪!」
骷髏頭:「……」
你這是還附和啊咋的?!
鳶娓和薛瑤沒忍住就笑出了聲,他們中不少人都見過這曾終日掛在包帶上吊兒郎當的傢伙,倒是沒想到它有朝一日集全身體後也加入了他們。
只是成天裹著個烏漆墨黑的袍子,這兩天開始長肉了就更包得嚴實,說什麼也不想讓別的傢伙看到自己真正的臉前先掉印象分。
「笑什麼笑。」
骷髏頭聽見她倆笑聲,氣哼哼道。
他到底還是沒有甩開殭屍狗,後者連著爪子都死死地扒著他的小腿不放,就這麼被一步步拖走了。
「也不知道針女去哪了,」薛瑤嘀咕,「算了。」
反正她這種時候多是在跟山村貞子討論美發秘方。
在鳶娓來之前,她平時處得來的——倆人至少看上去歲數相仿。
她們又經過一扇門。
這扇門後的空間,按理來說,是屬於奈亞拉托提普的。
但它從未開過,他們有時候也覺得這兒從頭到尾都是空的。
「可惡,」薛瑤又要咬小手絹了,「為什麼他想出去就能出去,我也要獨占老師啊——」
「好了好了。」
鳶娓啼笑皆非地把她拖走,可再一抬頭,突然愣住了,「隊、隊長?」
同樣也沒想到會在這邊碰見她的亞伯:「……」
別的不說,他平時天天待在自己的石棺里,像她們一樣主動出來已經是神跡。
而他面色陰沉得幾乎要擰出水,就站在某扇門前,不知為何,看上去是在敲門和拔腿就走之間猶豫。
……說起來,這是誰的房間來著?
她其實一直有點虛。
進圖鑑前,她偷偷地跟林柚說過他的壞話,也不知道亞伯聽到了沒有——雖然後來看他的表現,可能當時正睡在石棺里沒有察覺,但還是免不了做賊心虛。
好奇心使然,鳶娓硬著頭皮也還是開了口:「你怎麼——」
「沒有,」亞伯生硬地回答道,「隨便轉轉。」
為了證實這個說法,他直接扭臉離開了,留著鳶娓和薛瑤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他在這兒站了好久了。」有個聲音輕飄飄地插進來。
薛瑤回頭,縫隙里有一隻眼睛在盯著她們。
——間隙女唯有在八卦上如此熱心。
「怎麼?」作為前任上司,她理所當然地問道。
「不知道啊。」間隙女說,「我先來的,找了個陰涼地方睡午覺,然後就看他過來轉來轉去……」
「沒事,你繼續睡吧。」
薛瑤一擺手,她倆繼續往前走。
比起這座宛如公寓一樣的建築里的房間,恐怖老人更喜歡在自己的「口袋次元」里待著;黑山羊幼仔在空調房裡癱著不願動彈;雅加婆婆如今撈不到人肉,只有天天看《漢尼拔》聊以慰藉;而姑獲鳥,自從有了舒服的新窩就賴在裡面不出去了。
這幾個都屬於不愛出門的主兒,要碰上就跟亞伯一樣稀奇。
痒痒怪太過人來瘋,大多數時候還是待在玻璃容器里,大家輪流去陪它玩。至於SCP-173,他們把門這邊也給堵了——誰敢隨便放它出來啊,頂多是SCP-096偶爾遊蕩過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並肩作戰的情誼。
斷手「啪嗒啪嗒」地在邊上溜過去,拖著的啞鈴一看就是幫「SMILE」帶的。
她們下一個撞見的是一堆會自己移動的金屬零件。
倆人雙雙怔住之際,就見最後邊的那塊金屬板後探出一張曬得黝黑的面龐。
不提住進來以後的交情,鳶娓以前也是在感恩節時的站點裡見過他的,「該隱先生?」
「中午好,」該隱仍是那透著點機械感的禮貌語調,但他的神情明顯有些苦惱,「我還是想試試種點東西——」
畢竟是老本行。
就想出了這個辦法,希望做點用來隔離接觸的工具和花盆之類能讓情況有所改善。
他就是跑去鼓搗這些去了。
鳶娓理解地點點頭,可動作才做到一半,她電光火石似的想起了什麼。
等等。
那個房間——
不就是該隱先生的嗎?
她怔愣的樣子太過明顯,連該隱都詢問似的看向她,而當鳶娓三言兩語地說了下所見後,他的臉色驀地變了。
該隱:「……你說亞伯在那邊轉悠?」
「對啊,他在你房門前,看著也不像要打架的樣——」
和以前倆人都不能出現在同一個站點的時候比起來,簡直是神跡。
說到這裡,她也反應過來。
鳶娓的心裡隱約浮現出點猜測。
該不會是知道該隱為了他主動加入的事後糾結很久,好不容易下定一回決心,要來談談當年的事,結果左等右等等不見人,乾脆就——
同樣想到前半部分的該隱連手裡的材料都扔了,直接朝自己房間的方向沖了過去,一轉眼就連影子都沒了。
「亞伯!」只聽見他邊跑邊喊道,「亞伯——」
鳶娓:「……我還沒來得及跟他說隊長等太久又撞上咱倆已經走了。」
估計還挺生氣的。
薛瑤聳了聳肩。
看來,這兄弟倆還有得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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