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短暫的一秒像是被拉得無限漫長。
靜謐的客廳里安靜得落針可聞。
南夏還是第一次看到顧深在她面前裸.露上半身。
從她這角度, 清晰地捕捉到他略微僵硬的唇線。
南夏耳根發燙,很短暫地跟他對視了下, 迅速挪開眼, 留下句「我先去放東西」溜進房間。
關上門。
背靠在門口,南夏按著胸口撲通撲通跳得猛烈的心臟,好一會兒沒緩過神。
雖然已經抱過他很多次, 每次都能觸摸到他胸前和腰間的肌肉, 但完全沒有這一眼看上去直觀和觸動大。
他肌膚還是勻稱的小麥色。
真是性感得要命。
腦海里剛才那個畫面像是定格似的,揮之不去。
直到幾分鐘後, 顧深過來敲她門。
他聲音平靜, 只隔了一道門。
「出來洗澡了。」
南夏這才答應一聲, 想起手上袋子, 拿出來往衣櫃抽屜里收。
剛看了那畫面, 這內衣拿在手裡都覺得燙手。
南夏飛速把內衣放進抽屜, 用冰涼的手背冰了下雙頰,才打開門走了出去。
顧深這會兒已經穿回平時的長款睡衣,正在倒水, 聽到聲音撩起眼皮看了她一會兒, 似乎是在打量她神色。
南夏手裡抱著長款睡衣, 指了下浴室:「那我, 先去洗澡。」
顧深嗯了聲。
*
熱水從頭上澆下來。
南夏伸手把溫度調低了點兒。
既然已經同居, 他這房子又是兩室兩廳,就這麼一間浴室, 將來這種情況大約也不可避免地會碰到。
她應該不用太緊張, 早點習以為常吧?
而且看他表情, 挺淡定的就。
更何況,男生夏天光著膀子, 也是個挺正常的事兒。
南夏安慰了自己好一會兒,調整好心態,吹乾頭髮後,為了避免尷尬,還是把胸衣先穿上,然後才穿了長款睡衣,慢吞吞地走出去。
客廳電視裡播著電競比賽,解說聲音激情澎湃。
顧深面無表情地癱在沙發上,聽到聲音,目光轉向她。
南夏穿了件淡藍色的純色長款睡衣。
順滑烏黑的長髮散在一邊兒,沒化妝的臉顯得更純。
腳上穿著拖鞋,露出嫩白的腳趾。
顧深挺直身軀,坐姿規矩幾分,拍了拍旁邊兒空位:「坐這兒。」
南夏慢慢挪過來坐下。
黑色茶几上已經給她倒好了一杯水。
顧深把電視機聲音調得小了點兒。
他似乎有什麼想說的,但沒立刻開口。
停頓幾秒,他緩緩開口:「我沒想到你突然回來,剛才是我考慮不周,下次我會注意。」
他表情認真,邊說邊打量她神色,似乎是生怕剛才他的舉動嚇著她。
這突如其來的道歉。
南夏想起了華羽說的話。
顧深一直沒跟她進一步,該不會是真是她的原因吧?
她給了他一種,他不能碰她的感覺?
應該不能吧?
她親他的時候也挺主動的呀。
顧深輕輕抿了下唇,似乎有點緊張地等她回應。
南夏決定按照華羽說的,給他釋放點兒信號,讓他不用這麼地小心翼翼。
南夏裝作自然地拿起玻璃杯喝了口水:「不會啊,這是你家,你可以自由一點的。」
顧深眉心微動。
南夏補上句,「就是,我也不希望我的到來,讓你覺得反而不自在了。
剛才也——沒什麼的。」
聽到她這回答,顧深笑了聲。
他吊兒郎當地說:「行,懂了。」
他笑聲里的戲謔過於明顯,南夏沒敢看他,把目光轉向電視。
裡頭在播LPL聯賽,她完全看不懂。
她問:「能換個台嗎?」
顧深把遙控器遞給她,把投屏退了。
南夏隨便點了個動物紀錄片。
顧深視線還停在她臉上,散漫道:「這事兒說完了,說點兒別的。」
他手指在面前的茶几上敲了兩下,一副找她算帳的樣子。
南夏:「怎麼了?」
顧深掃她一眼:「才過來住了幾天?
就開始拋下我在外頭浪了?」
「……」
顧深語氣像個怨婦,「你是不是忘了你來這兒是幹什麼的了?
還是你覺得——你對我已經唾手可得了。」
南夏趕緊說:「沒,我覺得你好難追。」
顧深用「你哄小孩兒呢」的眼神看著她。
南夏解釋:「我哪有在外面浪,只是跟華羽吃了頓飯,順便買了點東西而已。
而且我也是為了跟華羽請教一下,應該怎麼追人。」
她模樣挺乖。
顧深來了興致:「喔,那你都學到什麼了?」
「……」
南夏沉默了。
剛才急著解釋完全忘了這茬兒,現在這該怎麼說?
南夏:「也沒什麼。」
她決定把鍋全推給華羽,「就是送玫瑰什麼的,都太土了,怪不得追平倬那麼久沒追上。」
顧深:「……」
他一聽就知道南夏在撒謊,偏她一張臉正經得很,讓他挑不出錯。
也不知道她到底跟華羽密謀了什麼。
不過他生日快到了,他隱約也猜到了她想給他個生日驚喜。
顧深就沒往深追究這事兒,把她往懷裡一拽。
她身軀又香又軟,貼在他身上。
顧深聞著她發間香氣:「以後超過十點回來就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知道麼?」
經過上次她被騷擾的事兒,顧深算是有些後怕。
今晚要不是她一直在給他發微信,他都打算直接出門接她了。
南夏很順從地點頭:「好。」
顧深親了親她額頭:「去睡吧。」
他對她還是跟以前一樣,沒什麼特別過分的動作。
南夏也回親了他臉頰一下,輕聲說:「晚安。」
*
這一周的工作都在忙碌中進行。
兩周後就是上交春夏設計稿的時間,設計師組的人又進入了加班兒常態。
林曼曼幾乎是固定每天讓南夏幫她細化兩三個線稿,幸好她畫工紮實又快,不然真沒時間畫自己的設計稿。
忙碌的一周終於過去。
周五南夏先到家,進廚房做晚餐。
顧深不到十分鐘也回來了,一進門就聽到廚房的動靜,他差點習慣性以為是阿姨。
然後就看到廚房裡探出她那張清純的瓜子臉。
「回來啦?」
她聲音大部分都被抽油煙機的轟隆聲擋住了,顧深隱約猜到是這句話。
他換了鞋,直接進了廚房。
「有什麼要幫忙的?」
「那你幫我把菜端出去吧。」
南夏關了抽油煙機,聲音清亮。
她蒸了條鱸魚,炒了個西藍花,拌了個拍黃瓜,還有一個雞蛋羹。
顧深一一把菜端出去,心裡有點兒暖。
真住一起很多事情還是不一樣。
以前完全沒想過,下班回家後能見到她,還能吃到她做的飯菜。
兩人在餐桌坐下。
南夏還戴著圍裙,額頭上沁著一層細密的汗珠。
顧深起身過去幫她把圍裙摘了,扯了張紙巾幫她擦汗。
南夏往椅背上一靠,仰頭看他。
擦完汗,顧深把紙巾扔進垃圾桶,把圍裙放回廚房,走過來從椅背後環住她。
「飯以後讓阿姨來做就行了,真當我是來讓你追我的?」
那不就是句玩笑話。
南夏看出他心疼她,握住他雙手:「我想做飯給你吃嘛,而且我今天不累,這幾個菜都很簡單的,我才弄了不到四十分鐘。」
顧深吻了吻她額頭:「以後偶爾弄就行。」
南夏點頭:「好。」
吃飯時,南夏問顧深周日有沒有安排。
周日是他生日。
顧深早等著這天,早把所有安排都推了。
南夏看著他,雙眼像一泓清水般:「那你能不能騎機車帶我去兜個風?」
他好久沒載過她了。
她很懷念當時坐在他懷裡,追趕夕陽被風吹的感覺。
顧深目光深邃:「行是行,但是你得穿厚點兒,這會兒天氣有點冷。」
已經進了十二月,立冬了都。
南夏愉悅點頭。
顧深問她:「想去哪兒?」
南夏抬眼看他:「哪兒都行。
反正天涯海角,我都跟著你。」
顧深勾唇笑了聲:「你今兒怎麼這麼甜。」
周六把準備工作做好,周日一早吃完早餐,顧深就戴著南夏出了門。
黑色機車停在地下,跟以前那輛標誌完全不同。
南夏問:「你換車了啊?」
顧深嗯了聲:「原來那個早壞了。」
分手那天壞的。
雨太大直接把發動機毀了,電池也短路了。
那天他心情極差,只顧著在雨里騎車狂奔,什麼也沒管。
但這事兒沒必要讓南夏知道。
過了這麼長時間,壞了也正常,只是南夏覺得有點兒遺憾,畢竟那是她坐顧深的第一輛機車。
顧深先把頭盔給南夏戴好,坐上去,跟以前一樣把她抱起來坐在前頭。
他磁性的聲音從耳機里傳出來:「走了。」
南夏說好。
出小區時顧深騎得很慢,一旦沾上馬路,機車就風馳電掣般跑了起來。
現在正是清晨,馬路上車不算多,但也不少。
寒冷的風從耳邊掠過。
光線從東方亮起來。
他壓低身子,前胸緊緊貼著她的後背。
炙熱的溫度。
前頭有輛黑色比亞迪。
顧深輕而易舉地超過,還比了個耶的手勢。
南夏從後視鏡里看見,忍不住微笑起來。
她知道這手勢是比給她的。
*
大學裡兩人發生了一次交集後,南夏回送了顧深鑰匙扣,那之後有陣子他們都沒再有交集。
只是各自能從周圍人口中聽到點兒對方的消息,偶爾能在校園裡碰個面,也不打招呼。
直到那次南夏回家。
南愷照例派了方伯接她,她也在10點準時來到校門口,跟平常一樣正準備上車,卻忽然聽見一陣口哨聲。
南夏抬頭看向馬路對面。
晦暗不明的夜色下閃著幾個猩紅的小點兒。
七八輛機車停在路邊兒,陰影里圍了幾個男生嘻嘻笑罵著。
不知誰說了句那應該是南夏,家裡每天都來接的。
聲音傳到馬路這邊兒。
方伯警惕性很高,催她上車。
南夏坐上車,隔著車窗玻璃看著他們。
方伯問:「小姐,學校里沒人騷擾你吧?」
南夏讓他放心,說沒有。
方伯點點頭,囑咐她千萬小心,然後發動了車。
那群人開始在窗外倒退。
南夏盯著那群人看。
有男生被圍在中間,夜色把他臉籠罩住了。
她看見他懶散隨意地靠在身後那輛機車上,大拇指和食指中間有一點猩紅,整個人身上都散發著痞勁兒,收都收不住那種。
他仿佛察覺到她的目光,漫不經心地往過掃了眼。
不知道為什麼,她有種強烈的感覺,這人是顧深。
但她也只是那麼隔著車窗看了一眼。
跟往常一樣,她在車上隨手畫點兒線稿,卻忽地聽見車窗外響亮的喇叭聲,商量好了似的,一個接一個,一共響了十來聲。
像是挑釁,更像是調戲。
她往外看。
一輛輛機車呼嘯而過,很快超過了方伯的車。
方伯沒忍住:「這群人也太瘋了。」
南夏打心眼兒里羨慕他們,但她沒敢說,只低低嗯了聲。
又隔了幾天她回家。
直接在門口看見了顧深。
一輛機車停在他身後。
他手裡捏著根煙,像是很漫不經心地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他拿煙的姿勢一點兒都不規矩,用左手大拇指和食指捏著,很肆意地抽了口,兩頰陷進去,爾後緩緩吐出一口煙圈。
朝她的方向。
他完全沒避諱她,就那麼直白地看著她。
南夏下意識望了眼對面,還是有七八輛機車,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只有他一個人在這邊兒。
她沒敢多停留,徑直上了車。
關門前,聽見對面有個女生喊他:「顧神,還不過來,準備出發了。」
這車隊似乎改了路線。
因為上次他們很快超過南夏的車後就不見影兒了,但這回卻跟他們並行了一半的路程,而且全程壓著她的車跑,但又沒甩開她的車,跟護航似的。
終於到了一處分岔路,機車一輛輛轉彎,跟她走了相反的道路。
最後一輛機車經過時,仍舊給她比了個手勢。
方伯一開始對這件事很緊張,後來他發現一個月都這樣兒,也就逐漸放下心了,只不過稍微吐槽下這群人開車瘋。
南夏卻漸漸地感覺到了一點不太一樣的東西。
比如幾乎每天她回家的時候,顧深都站在那兒抽菸,眼神毫不掩飾地看她,擺明了告訴她對她有興趣。
南夏一直都是聽南愷話的乖乖女,她沒打算談戀愛,也沒打算理他。
大約又過了一陣子,顧深突然出現在課堂上。
教室里女生簡直都沸騰了。
顧深吊兒郎當地走進來,手裡的書還是嶄新的。
他目光掃她一眼,像是隨手選了個座:「坐那兒吧,靠窗戶敞亮。」
他在南夏身後隔了三排的位置坐下。
平倬和於錢他們也跟著坐下。
陳璇戳了戳南夏:「今兒什麼風啊?
能把這尊大佛吹來?」
南夏垂眸說不知道,但潛意識總覺得,他是為她來的。
他這人太過危險,也太過肆意,南夏沒回頭都覺得頸後發燙,仿佛有灼熱的目光一直盯著她。
但這堂課並沒發生什麼。
他也像是沒打算對她怎麼著,就只是來上了堂課。
以後接下來一周都是這樣。
他就坐在離她不太遠的座位上,倒也沒什麼動作。
南夏也就慢慢懷疑可能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但又解釋不通為什麼她總撞上他目光。
班裡的人也以為顧深轉了性,因為他開始按時上課,系裡不少逃課的女生也開始來上課,還有不少系外女生蹭課,每節課人也越來越多。
南夏每次來教室上課都很早。
但她喜歡坐靠窗的中前排。
有天於錢先進來,直接坐到了她身後,沒一會兒顧深和平倬也進來了,於錢跟他們招手:「這兒。」
顧深懶散地走進來,終於坐到了她身後。
陳璇又戳她胳膊。
南夏沒應聲。
這應該挺明顯的了。
這回不止陳璇,其他人也看出來了顧深對她有意思,因為快一個月了總坐她附近。
南夏生怕他招惹她,連課都沒上好。
一下課陳璇就問她:「我覺得顧深應該是看上你了。」
南夏說應該不是,但她心裡也不太確定,只是覺得不安。
下次上課時,他又退了點兒距離,隔了兩排跟她坐。
除此之外,他也沒別的動作,南夏又感覺是自己誤會了。
又過了幾天,有次下課時往外走,後頭有個女生不小心撞了南夏一下,把她手上書撞掉了。
女生連連道歉,南夏說沒關係,正要彎腰去撿,顧深懶懶地俯身,很隨意地幫她把書撿起來。
他看她的眼神仿佛也是極為隨意的。
他手指骨節分明,把書遞給她。
南夏說了句謝謝,接過來。
兩人交集慢慢多了起來。
他後來也就沒再遮掩,直接坐她身後了。
論壇上出現兩波聲音,一波說是平倬在追她,一波說是顧深在追她。
站平倬的說他倆互動多又甜,人也般配;站顧深的說你們什麼時候見過她來上課?
肯定是在追女生。
兩派各有各的理,把陳璇都搞蒙了。
有次上小班課,只有四五十人,下課後南夏一直沒起身,顧深也沒動。
等人走得差不多,南夏讓陳璇先幫忙去食堂占位置,陳璇知道她是要找機會跟顧深說清楚,直接走了。
南夏直接回頭,看著顧深:「有沒有空聊一下?」
於錢起鬨打了聲口哨,直接被平倬拽走了。
教室里只剩下他們倆。
南夏很直接地問顧深:「你是不是在追我?」
顧深撩起眼皮。
她這麼直接大膽,倒是出乎他意料,但也覺得她更意思。
他觀察她表情,漫不經心地轉了下筆:「沒有啊。」
她這樣完全沒到攤牌的時候,他自然不會承認。
擺明了是謊話。
南夏卻沒辦法戳穿。
顧深笑了下:「我就是想好好學習。」
南夏說:「你一直坐在我附近。」
顧深裝得跟完全不記得這回事兒似的:「是嗎?
你不說我都沒注意。」
南夏點點頭:「沒有最好,因為我沒打算在大學裡談戀愛,跟你說一聲,請你不要白費力氣了。」
顧深臉上看不出情緒,他只是稍微頓了下,然後用慣常吊兒郎當的語氣說:「知道了呢。
既然你沒打算談戀愛,我呢也懶得費這勁,所以我以後靠窗坐萬一坐到你旁邊兒,你就別懷疑我了唄?」
「……」
南夏沒搞懂他這腦迴路,但是她鬆了口氣。
因為她已經把態度傳達的挺明顯,聽他這話也像是不會在她身上再費勁,她點頭說:「好。」
沒太在意座位的事兒。
這之後,顧深就光明正大直接霸占她身後的位置了。
但他也直白地說過不追她,所以南夏後來對他也沒太大戒心。
因為挨得近,南夏跟平倬關係又還不錯,偶爾也會跟顧深搭上句話。
有次講一個圖怎麼畫,顧深怎麼也弄不明白,平倬解釋了好多次無奈放棄,求助南夏:「夏夏,幫個忙?
我實在是無能為力了。」
南夏畫圖功底是教授都稱讚的。
她也向來樂於助人,就答應了。
她講了一遍,顧深散漫地回懂了。
南夏看他表情:「真懂了?」
顧深:「嗯。」
南夏覺得他在裝,就說:「那你畫一個看看。」
旁邊兒於錢和平倬都快笑抽了,頭一回見他這麼被人管。
顧深也沒忍住笑了:「行,我今兒回去畫,明兒上課給你帶過來。」
後來聽於錢說,他一個從沒動過筆的人,那天回去練到半夜,隔天才拿了張勉強能看的圖過來,還讓南夏指出來一堆毛病。
顧深轉著筆,吊兒郎當地說:「那你教我唄。」
就這麼莫名其妙,她開始教他畫畫。
他基本功差到不行,唯獨在看女裝上眼光還不錯,很多系列服裝憑藉本能都能挑出那個設計最出彩的。
在女裝上的確有天賦。
南夏開始教他後,他也上了點兒心,課老老實實上,線稿老老實實畫,慢慢成績也就追上來了。
有次南夏指著他線稿跟他說:「你這個地方稍微往這邊處理會更平滑。」
顧深改了下:「這樣?」
南夏:「不是,再收一點。」
顧深再次動筆,看她:「這樣?」
南夏本來坐他前頭,這會兒沒忍住起身坐到他旁邊兒,在他的角度提筆畫:「這樣,這裡的腰線更容易突出。」
她雙手白皙,手腕細得不堪一握。
兩人第一次離這麼近,她身上淡淡的玫瑰味兒在四周散開,弄得顧深心旌蕩漾。
南夏畫完後問他:「明白了嗎?」
顧深:「沒看清,你再畫一次。」
南夏又畫了一次。
一抬頭,正好對上顧深那雙深邃的雙眸。
他手隨意地放在座椅背上,像是半環著她。
南夏一顆心仿佛漏跳一拍,還好這是自習,周圍沒人,她連忙放下筆坐回前頭。
那之後她還跟顧深刻意保持了一陣子距離。
但顧深待她跟平常沒什麼不同,有次還特意說:「你呢放心,我沒打算在你身上費勁,就想讓你幫我好好學習,我有這成績不多虧你。」
他說的坦蕩,南夏也就真誤以為他是想好好學習,一直在幫他。
哪知道他這麼有耐心,一點點等她這個獵物慢慢上鉤。
兩人就這麼走近了,他每天都堂而皇之地出現在她周圍,大多時候都帶著平倬和於錢,偶爾就只是他。
她上課他跟著,她去圖書館他也在旁邊兒。
他幾乎不怎麼逃課了,偶爾打個籃球,賽個車。
有事兒不來上課或者不上自習的時候他會發微信跟她說,也會發微信拍一些賽車現場的圖給她看。
周圍纏著他的女生也少了,只不時能看見高韋茹跟著他們那群人混。
時間長了,南夏也感覺到了顧深對她不太正常的感情。
但她每次提起這個事兒,顧深就直接說對她沒那意思,她也沒辦法強行說人家對她有意思。
事情就一直這麼發展。
直到有一天,南夏和陳璇路過籃球場的時候看見高韋茹摔傷了腿,高韋茹抬手讓顧深抱她去醫務室。
她腳步停在了原地。
心頭湧上一股強烈的不舒服的感覺。
這是以前從沒有過的。
顧深沒什麼憐香惜玉的心思,就看了高韋茹一眼:「就蹭破一層皮也需要人抱?
讓於錢扶你去得了。」
他知道高韋茹對她心思,但沒打算給她任何機會,讓她在身邊也是因為她跟平倬於錢他們都能玩到一塊兒,沒必要不讓別人交朋友。
他說完這話抬起頭,一眼看見了站在籃球場外的南夏。
兩人隔著很遠目光對視了片刻。
南夏起身離開了。
從那天起,她就覺得自己不太對勁兒了。
腦海里總是湧現出顧深的身影,他的聲音,他的嘴唇,他的雙眼,他吊兒郎當的模樣……
也是從那天起,南夏回家時很多時候都能看見顧深。
他這回沒帶著車隊了,只有他一個人,像是陪著她,也像是護送她回家。
南夏沒再說讓他別追她。
他也沒再說沒打算在她身上費勁這種話。
陪她,好像也變成了一件天經地義的事兒。
漸漸地,他就直接坐到了她旁邊兒,成了她同桌。
大一結束的暑假,兩人都沒見面。
但顧深還是不時會給她發消息,要麼說自己幹嘛了,要麼問她點兒問題。
大二上學期,他又這麼跟了她兩個月。
有天晚上吃完飯,南夏把他約到操場,特意又跟他提了她不會談戀愛這個事兒。
她這語氣比之前軟了許多:「就是你也知道我家裡對我管得嚴,我爸不許我大學談戀愛的,你——就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顧深聽出她聲音里那點兒不舍。
是真難追。
他費了這麼大心思,花了這麼長時間,也就這會兒才感覺到她對他露出來那麼一丁點兒的感情。
顧深猜測她說的大概率是真的。
這些從她日常生活都能看得出來。
雷打不動的每晚家裡派車來接,即便全班聚會也從來不許她跟同學一起玩得超過10點。
但他就是喜歡上了,能怎麼辦?
顧深笑了聲,沒太在意:「我也沒說非跟你談。」
南夏看他。
他吊兒郎當地說:「那就這麼著唄,等你畢了業再說,反正你身邊兒也不會有別人,我呢也沒打算找別人。」
他說,「將就過唄,不就是個名分。」
「……」
他這話說的,兩人像偷情似的。
但南夏聽著莫名覺得甜。
他那意思聽清楚了,不談就不談,但他人肯定在她身邊。
南夏也的確被他吸引了,默認了他這想法。
這次談話後,他行動上更是肆無忌憚,擺明就直接幫她當女朋友對待了。
南夏也慢慢跟平倬和於錢他們混的熟了。
有次跟他們一塊兒吃飯,於錢還替顧深抱不平:「我說南大小姐,你這打算考驗我哥到什麼時候啊?
要不願意就直接給個準話兒,別吊著他。」
顧深伸手在桌子上敲了兩下:「你少廢話。」
那之後,於錢在她面前再沒說過這事兒。
論壇里也有一些聲音,說顧深追人追了大半年,壓根兒都沒追上。
不過也正常,他一個放蕩不羈的混子,大小姐怎麼可能看得上。
也有少部分人堅持說是平倬在追南夏。
關於南夏自己的評論,她從沒在意過。
但論壇把顧深說得太過不堪。
什麼花心、玩弄女生、打架一堆罪名往他身上扣,說他配不上南夏。
南夏不希望別人這麼說他。
所以她找了個時間約平倬去了趟操場,問他顧深有沒有受論壇那些評論的影響。
平倬說顧深不是那麼脆弱的人,又問她到底怎麼想的。
南夏沒說話。
平倬說:「你很優秀,我也的確很欣賞你。
但顧深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要是對他沒意思,不如給他一個痛快,好過慢刀的鈍痛。」
南夏問:「他每天不高興嗎?」
平倬:「在你面前當然不會,一回宿舍人就蔫兒了。」
南夏那會兒不知道平倬在誑她,以為他說的是真的。
平倬看她表情的確糾結,也沒逼她太緊,把她送回了宿舍樓下。
顧深不知怎麼知道了這事兒,當天他本來是要去騎行,卻在晚上九點的時候出現在了圖書館樓下讓南夏出來。
他一身黑衣,手上抱著個黑色頭盔,有點兒緊張地看著她:「你別聽平倬瞎說,我都挺好的。」
「我也尊重你的想法,咱們就這麼相處,我挺開心的。」
「真的,只要能在你周圍我就挺高興。」
他好像生怕她給他直接來一刀,不停地在給她做心理建設。
語氣也逐漸變得卑微。
不知道為什麼,南夏不想看見他這樣兒。
他應該是那個籃球場上意氣風發、放蕩不羈的樣子,不該為了她這麼妥協。
也許是一時衝動。
也許是她血液里藏著的孤勇。
又也許是,這麼多年來都活在南愷的要求下,她第一次發自內心地想做一件事,想喜歡眼前這個人。
她抬眸看著他:「可是我不太高興。」
他眼裡的光仿佛在那一剎那滅掉了。
人也在那瞬間變得頹敗。
他聽見南夏清亮的聲音:「我想給你當女朋友,你要不要?」
像是難過到了極致突然喜從天降。
顧深不敢置信地看著她:「認真的?」
南夏垂眸,嗯了聲,看他遲遲不回答,她有點兒惱了:「不要就算了。」
顧深用氣音發出聲笑,往前靠近她一步:「要。」
他堅定地說,「我當然要。」
南夏後來在國外的時候常常在想,那是她人生唯一一次的叛逆。
只有顧深,讓她有了那樣的勇氣。
但她還是把顧深弄丟了。
*
耳旁突然傳來尖銳的鳴笛聲。
南夏思緒被拉回。
她貪戀著顧深的環抱,越發覺得能再次在一起,是太過難能可貴的事。
她乖巧地鑽到他懷裡,任由風迎面刮過來,覺得安心又暢快。
好久沒有體會過這種自由的感覺。
附近三四公里有個湖,顧深就在湖邊兒把車停下。
湖水沒結冰,但周圍的樹和草都已經枯得差不多。
因為太冷,附件也沒什麼人。
顧深把她從機車上抱下來:「咱們走走?
我怕開太遠把你凍著。
你要是喜歡,等開了春三四月我再帶你去別的地兒。」
南夏點頭。
兩人摘了頭盔掛在車把上,牽著手在湖邊兒走。
腳踩過地上的枯葉,發出清脆的響聲。
南夏親昵地抱著顧深的胳膊,把他帶到前面長椅上坐下。
顧深拿出紙巾給她擦了擦座位,自己坐的那塊兒則是完全沒在意,直接就坐下了。
南夏直勾勾盯著顧深看。
顧深問她:「看什麼呢?」
南夏說:「你今天是不是過生日。」
顧深揚眉:「你記錯了,是昨天。」
南夏一驚,連忙拿出手機:「怎麼可能,明明今天是12月8號。」
她說完話看見他眼裡的壞笑,就知道他在逗她,沒忍住伸手在他胸口輕輕捶了拳。
顧深順勢握住她的手。
南夏視線對上他的:「生日快樂。」
她表情認真,雙眼靈動,長長的睫毛微微一挑,煞是好看。
顧深心頭一動,嗯了聲。
南夏有點兒緊張:「你把眼睛閉上。」
顧深笑起來,是他一貫的痞笑:「要親我?」
南夏有點惱:「你先把眼睛閉上。」
顧深:「行。」
他微微閉起雙眼。
感覺到南夏緩緩起身,站在了他面前,她似乎蹲下了。
這動作,怎麼不像是要親他。
他耐心地等著。
大約過了十幾秒,南夏握住了他的手,說:「可以了。」
顧深睜開雙眼。
他覺得自己一輩子也忘不掉那個場景。
光線從她身後照過來。
湖面上幾道波光粼粼,還飄著乾枯的樹葉。
所有的背景都仿佛虛化了。
有微冷的風拂過,吹得她烏黑長髮揚起來。
她半跪在他面前,仰頭,看著他的表情認真而虔誠。
手上拿著一對戒指。
顧深扶住她的手,喉嚨仿佛被什麼堵住了,說不出話。
半晌,他才緊緊握住她手腕,啞聲道:「先起來。」
南夏沒動,仍然維持著那個姿勢:「我還有話沒說呢。」
顧深一抬手,用力把她抱起來橫著放自己腿上:「坐這兒說一樣。」
這場面,他再不明白她要說什麼就是傻子了。
但也不可能真就讓她跪那兒說,他心疼得要命。
南夏低低喔了聲。
本來她這麼做也是幾乎鼓起了所有勇氣,才在他面前半跪下,就是想對他好,讓他開心。
他這麼一打斷,她也的確沒勇氣再跪下了。
他手扣著她腰,把她禁錮在懷裡。
南夏把戒指往前一送,把這幾天在腦海里反覆說了好多次的話終於說了出來。
「顧深,我想跟你說,我喜歡你,你當我男朋友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