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你的臉記得消毒。
】
大庭廣眾之下, 南夏不方便進去幫他,只能發條微信提醒。
突然覺得, 辦公室戀愛也挺難。
發完微信, 南夏盯著電腦屏幕里的新聞看了會兒。
低頭拿出手機,翻出通訊錄里的名字——CJ。
李可突然小跑過來,氣喘吁吁地停在南夏工位前。
她舉著手裡的創可貼和酒精:「夏夏, 幫我把這個送給顧總, 我小孩突然發燒了,我得立刻回去。」
她眨了下眼。
南夏瞭然, 立刻接過來, 給了她一個感激的眼神:「好的, 那你回去的時候開車小心。」
周圍的人不覺往這邊看了眼。
南夏沒理會, 有了這藉口, 她光明正大地起身去顧深辦公室。
她一走, 旁邊兒同事就忍不住問蘇甜:「李可姐怎麼讓南夏去送啊?」
一臉八卦的語氣。
蘇甜說:「有什麼問題嗎?
李可姐從那個方向過來,夏夏工位離她最近呀。」
但是李可旁邊明明有人,怎麼不拜託呢?
那同事也沒再多問。
*
南夏敲了兩下門, 聽見顧深低沉的聲音:「進來。」
她推門而入。
顧深把領帶扯掉了扔到旁邊兒沙發上。
臉上那道血痕半幹了, 給他增添了幾分不羈的感覺, 跟打完架的古惑仔似的。
像是沒料到進來的人是她, 他挑了下眉。
「你怎麼敢進來的?」
南夏把李可的藉口說了。
她靠過來, 問他:「你臉上的傷口疼不疼?」
顧深沒當一回事兒:「就破了層皮而已。」
南夏說:「還是得消個毒。」
顧深抬眉,看她:「你給我消?」
她這會兒的表情, 就像幹了壞事怕被人發現似的, 跟半夜偷跑出來的表情一模一樣。
顧深喜歡得不行, 就想逗她。
南夏看了眼透明的門外,沒人。
她嗯了聲, 「但我不能待太久。」
南夏取出棉簽,靠近他,抬手輕輕把他臉上已經半乾的血漬擦掉。
傷口受到刺激,又沁出一點鮮紅的血液,被她擦乾淨。
酒精刺激得應該有點疼,但顧深一聲都沒吭。
她一靠近,身上淡淡的玫瑰香氣也散了過來。
顧深沒忍住,伸手圈住了她的腰。
南夏怕被人看見,立刻從他懷裡彈了出來。
顧深含笑看她一眼。
南夏抬手去撕創可貼。
顧深說:「那玩意兒沾臉上太醜了,不用。」
南夏拿出創可貼在他臉上比了下,是挺滑稽的,傷口也不算很深,她也沒勉強。
她把創可貼放下,還是沒忍住問:「那你——要去跟文雅吃飯嗎?」
顧深笑了下:「你都聽見了?」
南夏:「斷斷續續的,猜到了一些。」
顧深從不在這種事兒上讓她猜。
他直接說:「不去。」
其實他就是去也沒什麼,不過一頓飯而已。
只是對方對他存了心思,這頓飯吃起來讓她不太舒服。
南夏點點頭,沒再說什麼:「那我出去了。」
顧深不正經地看著她:「不給我抱一會兒?」
「……」
他在辦公室倒是肆無忌憚的,也不怕打自己臉嗎?
南夏直接轉身走了。
*
當天兩人是分開回的家。
晚上顧深照舊抱著她睡。
那之後他人直接跟她睡在了一起,只是最多親親她,沒再做什麼過分的動作。
南夏在他懷裡向來睡得快。
迷迷糊糊中察覺到顧深起身。
他動作很輕,生怕吵醒她。
但南夏還沒完全睡著,他動了下她就醒了。
顧深把門關好,癱在客廳的沙發上。
摸出根煙點著,抽了幾口。
主臥門開了。
南夏穿著睡衣,披散著頭髮走出來。
客廳里起了一層青色的煙霧。
他的臉像是隱藏在煙霧底下看不清楚。
那雙眼眸也越發幽沉。
他從來不在她面前抽菸。
他們住一起後,他也從沒在家裡抽過煙,這還是頭一回。
聽見聲音,顧深抬眼看見她,把煙掐了:「吵到你了?」
南夏說:「沒,我本來也沒睡著。」
她走到他身邊坐下,靠在他懷裡,輕聲問,「你是為了抄襲的事煩心嗎?」
顧深順勢攬著她肩膀,應了聲。
南夏試探地問:「你是在想,要不要幫忙?
還是——」她扯著他衣角,「要去吃飯?」
顧深低低笑了聲:「吃醋?」
南夏咬唇:「沒,我知道你有分寸的。」
顧深揉了下她腦袋,緩緩吸了口氣,說:「也沒什麼,只是想起了我媽。」
這是她第一次聽他提起他母親。
他下巴輕輕蹭著她腦袋,慢慢地說,「我媽的事,你應該看了論壇的貼?」
南夏點了下頭:「但我沒相信。」
顧深語氣低沉:「差不多吧,她跟了我爸一輩子,沒名沒分的,臨死前還囑咐我讓我照顧好我爸。」
「她就是葬送在愛情里了。」
「但這是她的遺願,我不想讓她走都不開心。」
想起母親臨死前攥著他手要他答應好好照顧老頭兒的模樣,顧深微嘆了口氣。
他說,「算了,我還是寫個公關方案出來給老頭兒。」
他像是說服自己,「反正是最後一次了。」
他哄她,「你先睡,我弄個東西。」
他說著起身要去拿電腦。
這事兒的重點肯定是先聯繫原設計師道歉並提出賠償,最好能和解;其次是控制各大平台不要再讓傾城的黑料發散。
但設計師他完全不認識,他在國外也沒什麼人脈,只能讓人發私信試一試。
至於平台倒不是大問題。
南夏握住他手腕。
「我幫你吧。」
「我認識那件西裝的設計師。」
她頓了下,說,「其實那件西裝是我跟他一起設計的。」
顧深眼裡有光亮了下。
一直以來都知道她能力不容小覷,沒想到這件西服竟然出自她手,聽說還得了英國最有潛力的設計師獎。
他沒忍住誇她:「我老婆原來這麼厲害?」
老婆這個詞他喊的簡直不要太順口,也不知道在心底默念了多少次。
南夏臉紅:「還可以吧。」
她算了下時間,英國比北京晚八個小時,這會兒可以直接打電話。
她直接發了Face time過去。
顧深離她稍微遠了點兒,確保自己沒幹擾鏡頭。
視頻接通。
南夏:「Hi CJ, how are you doing It’s been a long time .」
CJ:「Wow,Nancy, can’t believe it’s you……」
手機里的男人五官深邃,有一雙迷人的藍色雙眼。
他看到南夏,激動得整個表情都誇張了起來。
顧深頓了下,打開手機,找到公關部剛才發來的郵件——Christopher Jones,聖馬丁大學畢業,華倫天奴工作兩年,之後自創了女裝品牌Lizzy.
他見過這個男人。
當時南夏挽著這個男人的手臂,從他背後經過。
顧深微閉了雙眼,等南夏把電話打完。
兩人像是好久沒見似的,聊了很多亂七八糟的事,她親昵地喊他CJ,過了差不多半小時,還是南夏注意到顧深臉色不好,才把電話掛了。
南夏靠過來握住顧深的手:「你不舒服嗎?
臉色不太好。」
顧深淡聲:「沒。」
南夏:「沒有就好,我跟CJ說了這件事是我的失誤,說會給他賠償,他同意發公告和解……」
顧深推開她的手,冷聲:「不用,走法律程序吧。
該賠償的傾城都會賠。」
他一臉淡漠,雙眼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南夏輕聲喊他:「顧深。」
顧深雙手插兜往主臥里走:「睡吧。」
南夏跟著他走進去,在他抬手關燈前制止他,試探地問:「你不開心嗎?」
他唇抿成一條直線,看她。
南夏猜測:「是因為剛才電話打太久了?」
他依舊無言。
南夏伸手抱住他的腰。
往常她這麼做的時候,他肯定是順手摟住她,但這次他身體僵硬,毫無反應。
明顯是生氣了。
他沒怎麼跟她生過氣,更不會為小事跟她生氣。
南夏一時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她只知道她要對他好。
她很耐心地哄他:「你告訴我你為什麼生氣好不好?
我剛才好像是跟他聊得時間長了一點,不過因為我們是校友,也好久沒見了,所以才多聊了一會兒。」
顧深沒打算生氣。
再怎麼說也是過去的事,但他就是克制不住。
她這麼輕聲細語地哄他,他總算是按捺住了心裡的火氣,問她:「只是校友?」
南夏:「對啊。」
顧深看她。
她雙眼乾淨澄澈,沒有絲毫說謊的跡象。
南夏反應過來了:「你懷疑我跟他啊?」
她沒忍住笑了,「你懷疑我跟別人也就算了,跟CJ是絕對不可能,他對女人沒興趣的。」
顧深神色緩和下來。
南夏在他胸膛上蹭了兩下:「吃醋啊?」
顧深一隻手回抱住她,沒回應這個問題,反而問了一個看似毫不相關的問題:「南夏,partner是什麼意思?」
南夏說:「夫妻,情侶,搭檔,工作夥伴都有可能,你怎麼會突然問……」
她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
想起了兩年多前在英國的一件事。
她抬眼看他,晶瑩剔透的眼淚突然就落了下來。
「那個時候你在是不是?」
「那束玫瑰是你送的是不是?」
顧深用指腹擦掉她腮邊的眼淚,低低嗯了聲。
南夏像是控制不住似的,緊緊摟著他,眼淚大顆大顆往下落。
顧深的衣服都給她打濕了。
他把她抱到床上,拿來紙巾替她擦眼淚:「別哭了。」
她雖然在哭,臉上卻還是帶著平常的笑容,一邊說沒事一邊問他:「那你——當時怎麼沒跟我說話?」
顧深心底微酸,啞聲說:「我以為,你有別人了。」
*
南夏在國外的兩年裡,顧深並非沒找過她。
但她消息全無,陳璇又半分不肯透露,所以一開始他沒有任何方向。
他連她去了哪個國家都不知道。
想她的時候,顧深會去登陸學校論壇翻看之前偷拍他們的貼。
以前他很反感這些偷拍他和南夏的人,卻沒想到如今成了他懷念她的方式。
他把所有的偷拍照片都保存下來,還有當年底下的各種評論,說在哪兒碰見兩人,他是如何配不上南夏。
那些當年話,讓他仿佛能回到當年的時間。
好像他還跟她在一起。
她走的第二年,有天他照例登陸大學論壇搜索有沒有漏掉沒保存的貼時,突然看見一個新貼,說南夏在英國的聖馬丁讀書,還配上了她Facebook的帳號。
顧深立刻點了進去。
他英文差,當天一點點摸索著註冊了帳號,找到了她的帳號。
她帳號很簡潔,幾乎沒什麼內容分享。
能確定這人是她,也是因為別人照片裡@了她,她回復了。
那晚他幾乎把聖馬丁跟她相關的照片翻遍了,保存下來,立刻放下一切出國去找她。
那會兒他還很後悔,怕憋足的英文不足以應付國外的環境。
還好磕磕絆絆的,他找到了聖馬丁,在校園裡轉了兩天,碰見了她。
他剛要迎上去,看見她挽著一個男人的胳膊。
那天剛好是萬聖節。
他像是呆住了,一時不敢上去,看他們即將走過來,下意識地轉身坐到了旁邊的長椅上,背對著他們。
他聽見有人過來告白,問南夏是否能當她女朋友。
那男人說了句:「Sorry,she"s my partner.」
他翻開手機查了下,差點懷疑她結婚了。
他就這麼跟了她幾天,她每天都跟男人一起去圖書館,只是沒像那天那麼挽著他。
他以為她真的談了戀愛。
他最後什麼也沒說,只是買了束白玫瑰放在她宿舍門前——他們當年約定,畢業後的時候他一定送一束白玫瑰給她,然後跟她去見家長。
當年沒來得及實現的諾言,他還是兌現了。
只是她可能已經不需要。
南夏聽得心裡越發難受。
她哽咽道:「那幾天我總是懷疑我看見了你,原來是真的。」
那幾天她總是感覺有一雙眼睛注視著她,周圍也總能聞到淡淡的薄荷香氣夾雜著菸草的氣息,偶爾轉頭似乎也能看見他熟悉的背影,但她完全不敢相信,只是懷疑她太想他,出現了幻覺。
直到那束白色玫瑰出現在宿舍門口,她懷疑顧深是不是真的來找她了,差點就沒忍住給他發消息,後來舍友說那花好像是一個外國人送的,她才把編輯了一半的簡訊刪掉了。
他的號碼她一直記在心裡,從來都沒忘記過。
南夏又是感動又是生氣,忍不住狠狠掐了他胳膊一下:「你笨死了,那個人是問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去萬聖節舞會,CJ回復他我是他舞會的partner。」
顧深:「……」
南夏:「原話是『Can I invite you to the Halloween prom with me 』,你從哪兒聽出來girlfriend這個單詞的?」
南夏把手機翻出來,狠狠道,「我下載十套四六級卷子,你要全部做完並完整背誦。」
顧深哭笑不得:「你就放過我吧。」
當年他過四級的時候她可是費了大勁兒,天天抽查他英文單詞和語句背誦,才讓他勉強過了。
他實在討厭英文,四級一過就徹底把書扔一邊兒,一眼都不想看了。
南夏沒再哭了,看著他的眼裡卻似乎還泛著水光。
顧深食指指腹掃過她眼角,替她擦乾淚痕。
他把她摟在懷裡:「乖,不哭了,都是我不好。」
南夏:「當然是你不好,你還懷疑我——」
她再次停頓,想起件事兒,直接問他,「你不會是還以為,我在國外談過兩個男朋友吧?」
顧深抱著她的手臂一緊:「你什麼意思?」
心底仿佛有個答案呼之欲出,但他仍是不敢相信,除非聽到她親口說出來。
南夏終於明白了癥結所在,立刻解釋道:「我在國外沒談過,那天蘑菇說的話是騙你的,她以為你談了很多個,怕我說沒談過會沒面子。」
顧深全身一顫。
想起她回來那晚的事,喉嚨發乾。
他說:「但是平倬也說——」
南夏稍微推開他一點:「我當時不知道平倬是你叫來的,蘑菇剛說完我談了兩段戀愛,我也不能立刻就拆台,所以就沒跟平倬解釋那麼多。」
顧深已經信了她的話,只覺得心潮澎湃,但還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他問:「那之前有天晚上,你說你做過不好的事,可能會改變我對你的看法,是什麼?」
南夏奇怪地看他:「那個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了,就是我跟William相過親,還一起吃過飯。」
「……」
顧深看著她,忽地笑了下,重新把她圈進懷裡。
「我以為你——」
他沒說完這句話,只是在她耳邊問,「那這麼多年,你……」
南夏截斷他的話。
她看著他。
「這麼多年,就算是覺得沒機會跟你在一起,我也還是只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