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穗兒聽到這話,倒是有些意外:「什麼?」
蕭珩卻沒答話,牽起她的手進去書房。
顧穗兒心裡疑惑,便沒言語,聽話地隨著蕭珩進了屋。
奈何進屋後,也沒見蕭珩取出什麼東西,反而是取出來一疊子字帖,指著那些字讓她認。
顧穗兒沒想到他又要考自己,一頭霧水又覺忐忑不安,小心翼翼地念出那些字。
蕭珩一言不發,讓她認了一個字又是一個字的。
認到其中一個字的時候,顧穗兒愣了下,好像沒見過,當下猶豫了下,道:「井?」
蕭珩抬眼,目光淡淡的。
顧穗兒頓時意識到自己錯了,可是她真不認識這個字啊,這個字念什麼呢?
顧穗兒搜腸刮肚,奈何就是想不出來,在蕭珩的注視下,簡直是要額頭冒汗了。
「是耕。」蕭珩終於放她一馬,告訴了她答案。
顧穗兒聽聞,忙道:「嗯,是耕……耕。」
她仿佛背著一大麻袋的糧食終於能放在地上了,長鬆了口氣,同時努力地想把眼前的這個「耕」給記住。
蕭珩在說完之後,收起了那些字帖。
顧穗兒見此總算徹底放心,知道這是逃過一劫,不用再被考認字了。
其實認字她還是很喜歡的,就是蕭珩考她認字,總覺得害怕,怕一個字不認識被他那樣看著。
這時候,安嬤嬤帶著丫鬟捧了茶水糕點進來了,小心翼翼地放在旁邊案几上。
蕭珩問道:「餓了嗎?」
顧穗兒怕他再想出什麼法子考自己,忙點頭:「嗯,餓了。」
蕭珩:「那先吃點。」
也是兩個人開始吃東西。
顧穗兒故意吃得很慢,一小口一小口的吃。
她是想拖延時間。
一邊吃著,一邊想,不知道蕭珩到底是帶回來什麼了,難道是一大摞的刀光劍影什麼的詩句,還是很多很多字帖?
她偷偷地抬眼瞅了他一眼,卻見他正好也看自己,那眸光依然如同深潭,但是顧穗兒還是感覺他這是等著自己呢。
顧穗兒暗自琢磨開了,他什麼意思,等著自己吃完了要幹嘛?
「吃飽了嗎?」
蕭珩根本沒吃,他只是坐在那裡看顧穗兒吃。
就是那目光,讓顧穗兒越吃越不安。
她抿抿唇,舔下嘴唇上沾的糕點屑,心虛但是堅定地道:「還沒吃飽,我還餓。」
「嗯。」
他沒說什麼,隨手拿起了旁邊的一本書,翻開來看著。
顧穗兒更加緩慢地吃著糕點,心裡卻是想哭。
她總覺得他就像一頭悠閒的豹子,正曬著太陽等著獵物吃飽了後開始下手。
顧穗兒眼巴巴地瞅著蕭珩,手裡拿著糕點,一口也吃不下去了。
蕭珩這時候突然抬起頭:「吃飽了?」
顧穗兒想硬著頭皮說自己還想吃,可實在是吃撐了,肚子裡的小蝌蚪都開始興奮地踢騰起來了。
她如果說還想吃,太假,連自己都不信。
就在這時候,小蝌蚪又狠狠地踢了她一腳。
「哎喲!」她捂住了肚子。
而就在捂住肚子的時候,她終於有了主意。
「疼……好疼。」她捧著大肚子,可憐兮兮。
「怎麼了?」蕭珩一步上前,扶住了她。
「肚子……」她指著肚子:「我不舒服……」
蕭珩扶著她的腰,將手放在肚子上,果然見肚子裡那胎兒在裡面動盪不安,仿佛巨浪掀起海面,肚皮可以說是波濤洶湧。
「安嬤嬤,出去告訴江錚,速請大夫!」蕭珩沉聲命道。
啊……
顧穗兒可沒想到這一茬。
她對自己的小蝌蚪可是再了解不過,知道自己如果吃了甜食糕點,或者吃了太過香濃的吃食,小蝌蚪就會翻江倒海地踢騰起來,她早就知道小蝌蚪這秉性的了。
但是蕭珩顯然不懂,蕭珩真以為她的小蝌蚪出什麼事了呢。
「別……還是不要了。」顧穗兒連忙阻止:「我忍一忍就好,可能過一會就沒事了。」
然而她的阻止蕭珩仿佛全然沒聽到。
他竟然直接打橫抱起了她。
她嚇了一跳,拽住了他的衣襟。
她肚子裡的小蝌蚪在這種驟然姿勢的變化中,好像也嚇了一跳,竟然安靜了下。
蕭珩抱著她,出了書房,來到了他的寢房,走到了榻前,將她平放在榻上。
顧穗兒躺在那裡後,用胳膊撐著就要翻身。
「別動。」他按住她的肩膀,低聲道。
「我得側躺著。」事已至此,顧穗兒知道自己做什麼都沒用了,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蕭珩擰眉望著她。
她只好低聲解釋說:「肚子大,平躺壓著,喘不過氣來。」
蕭珩這才知道,忙起身幫著她翻身成了側躺。
面朝外。
蕭珩半蹲半坐在床前,伸手去摸她的肚子,又用手搭在她的脈搏上。
這時候安嬤嬤已經出去通知了江錚,又讓丫鬟送來了溫水。
蕭珩接過來,就要餵給顧穗兒。
顧穗兒不自在,她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被蕭珩伺候。
不過抬眼看看他,見他黑著個臉,當下也不敢說什麼,只好接受他的服侍,就著他的手輕輕喝了幾口。
蕭珩看她喝水跟小鳥一樣,就是淺淺地幾口口,便開口道:「多喝點。」
「……好。」
沒辦法,本來已經有些撐著的顧穗兒,只能再多喝幾口了。
蕭珩見此,想起她剛才仿佛很愛吃那些糕點,又問:「還要吃點嗎?」
顧穗兒哪裡還能吃下,趕緊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
蕭珩低頭間,看她一臉乖順,努力搖頭的樣子,有些傻氣,又覺憨態可掬。偏此時看她嘴唇上沾著一些糕屑,他就想起之前她低頭舔嘴唇的樣子了。
薄薄粉粉閃著水光的小舌尖。
他當時勉強忍住,只能坐一旁拿起書來看。
但是現在,近在咫尺,卻有些忍不住了。
幾乎是不受控制地低下頭去,將唇放在了那一點點糕點碎屑上,然後輕輕捲入自己口中。
甜甜淡淡的,這是她的滋味兒。
懷裡的女人好像嚇到了,一動不動。
他抬起身子,重新坐起來,轉頭望向窗外。
顧穗兒躺在那裡,確實是有些驚到了,她沒想到他竟然用舌頭舔走了自己嘴角的什麼東西。
那舌頭熱燙熱燙的。
她想起了很多很多事,比如安嬤嬤說的親嘴兒,比如自己曾經以為如果親嘴兒自己必然會被他冰到,又比如他那麼高自己夠不著怎麼辦。
事到臨頭,她才發現自己好像想多了。
不過……抬眼偷偷地瞅他,他卷了那一下,就看窗戶外頭,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了。
不喜歡?覺得味道不好?
顧穗兒望著蕭珩挺直的背影,開始胡思亂想。
就在這時候,諸葛大夫呼哧呼哧喘著氣來了。
蕭珩連忙讓開,留大夫給顧穗兒診脈。
諸葛大夫診脈半晌,最後發現沒什麼事,只是又說起了如今懷孕血氣不足,需要多補多吃。
蕭珩:「要不要再開幾副補藥?」
諸葛大夫趕緊搖頭;「不用,就多吃飯,多吃溫補之物,燕窩,豬肝,牛肉,大棗,諸如此類補血益氣之物。」
蕭珩拜大夫,感謝:「謝諸葛大夫。」
諸葛大夫對蕭珩頗為恭敬:「三爺客氣了。」
一時蕭珩去送諸葛大夫了,顧穗兒獨自躺在榻上。
她這輩子沒做過這麼欺心的事,剛才諸葛大夫給她診脈,真是額頭都要冒汗了,生怕諸葛大夫把她給識破了。
幸虧沒有。
鬆了口氣後,她躺在那裡打量著蕭珩的這房間。
這是她第一次進到蕭珩的寢房中,本以為他那麼尊貴的人兒,寢房裡擺設也應該十分華貴,可是如今看,都是簡潔得很。
床鋪上的被褥帳幔簡潔得沒有任何花紋和花邊,顏色也是清一色的靛藍色,桌子裡簡單地擺著暗紅色桌椅,除了東邊牆上掛著的幾幅字畫,可以說這屋裡就沒什麼多餘擺設了。
不過想想也是,他那個人,冷清清的像冰塊一樣,屋子裡缺點人氣也倒是正常。
正胡思亂想著,蕭珩推門進來了。
四目相對,她輕輕咬唇,小心翼翼。
還是怕他拆穿了她的小心思。
蕭珩面色嚴肅地走到她跟前:「我已經讓安嬤嬤安排下去,給你制定一個補血益氣的膳食菜譜,一日三餐,外加兩次茶點,全都按照菜譜來。諸葛大夫說了,你身子本就先天虛弱,之後一直未曾好生補養,如今懷著身子,氣血不足,需要好生調理。」
顧穗兒微微鬆了口氣,點頭,輕聲嗯了下:「是,三爺。」
蕭珩看她躺在榻上乖巧點頭的模樣,隨著那動作,一頭青絲柔順地動作,還有那一抹紅艷艷的小嘴兒也跟著抿成一條線。
她真得是一個小東西,讓人想捧起來,掬在懷裡,輕輕揉搓。
「你喜歡吃什麼,可以說,便是廚房不會做的,可以讓御膳房的人調過來做。」
「不用……我什麼都愛吃,不用那麼麻煩。」
看蕭珩那意思,為了她一口吃的,是不惜驚動御膳房的。
御膳房是什麼地方,那是給皇帝做飯的地方吧。
顧穗兒不太懂,怎麼御膳房會聽蕭珩的話,不過她也沒問,而是再次強調說:「咱們府里的飯食就極好了。」
蕭珩卻問道:「糕點很好吃嗎?」
顧穗兒見他突然問起這個,便想起了自己嘴角的那點碎屑,想起他那火燙的唇卷過自己嘴角後留下的那種火辣辣。
他怎麼忽然問這個……是覺得不好吃?
顧穗兒掙扎了下,像蚊子哼哼一樣說:「也不是……也不是特別喜歡。」
蕭珩頷首,沒再說話。
這下子讓顧穗兒忐忑了。
他什麼意思?覺得不喜歡?
也許是顧穗兒糾結猶豫的小樣子被蕭珩看在眼裡了,他突然問道:「怎麼了?」
顧穗兒原本是不想問了的,這時候終於鼓起了勇氣。
「三爺,你覺得那個味道不好啊?」
「哪個?」
顧穗兒有些說不出口,便用手指了指自己嘴角處:「糕點……」
蕭珩聽此言,挑眉,定定地盯著顧穗兒的唇角。
那個他曾經用唇滑過的地方。
「挺好吃。」蕭珩啞聲道。
「喔。」顧穗兒低頭。
不知為何,她有些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低著頭想了想,她終於憋出一句:「我也覺得挺好吃。」
聲音細細軟軟的,這讓蕭珩想起了唇舌滑過時的滋味。
眼神轉深,他啞聲道:「對了,有個東西要給你。」
顧穗兒仰臉:「嗯?」
記得他剛回來的時候,就說有個東西,怎麼一直沒聽他提起,還以為忘記了呢。
這時候,只見蕭珩從袖中取出來一物。
顧穗兒看時,只見這好像是一封信函,外面牛皮紙。
蕭珩遞給了顧穗兒:「你家裡的。」
顧穗兒不明白:「什麼?」
蕭珩挑眉,眼神輕淡:「你家裡寄來的信。」
顧穗兒驚訝得小嘴兒都成了圓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