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嬤嬤重新回來顧穗兒身邊,倒是幫了顧穗兒不少,她到底是有些見識的,雖說不能幫著顧穗兒理帳,但是能料理底下宮女,也能鎮得住人,顧穗兒見此,乾脆把手頭一些瑣碎事交給安嬤嬤代管,如此一來,她自是輕鬆不少。
而自從蕭珩砸了西風園後,皇太后那裡自然是存著不喜,以至於顧穗兒這幾日過去皇太后那邊請安,皇太后都一臉的不待見。
顧穗兒開始還有些不安,怕一個不孝順的大罪名扣下來,後來一想蕭珩說夠的話,也就不再在意了。
她說隨她去說,反正自己來請安了的,請安後就回去了。
皇太后因為這個,自是不喜,看著顧穗兒的背影,皺眉很久,突然冷笑連連:「顧穗兒,你以為你當了皇后,就能坐穩這個位置了嗎?歷朝歷代,豈有這麼穩當的皇后寶座?」
不過這些話顧穗兒可沒聽到,她走出皇太后處後,回去自己的萬怡宮,想著身為一個皇后,她還需要有什麼要學的,還有那接下來過年朝拜和國宴的安排,也都得操心看。
誰知到了萬怡宮門前,就聽得太監過來稟報,說是大皇子妃在外面候著,要見顧穗兒。
顧穗兒聽著,忙道快請。
當下她先回了寢殿,整理了妝容,心裡不免琢磨著大皇子妃前來求見這事兒。
最初見大皇子妃時,她還只是個小小的媵妃,自然比不得這皇長子的妃子,隨著大皇子妃打理昭陽公主的嫁妝時,不過是小心翼翼地從旁跟隨,勉強跟前湊個人數罷了。
她印象中,那大皇子妃也是素來矜持的性子,雖算得上溫柔性子,但是對尋常人自有一種疏遠,並不如那三皇子妃好相處的。
如今聽得大皇子妃突然來自己這裡,便想起當初遺詔一宣出來,大皇子那個生氣的樣子。
那都是明火執仗和蕭珩對著幹了。
雖然後來大皇子也拜了蕭珩,但是誰都能看出來,這大皇子應該是不服的,作為一個新登基的天子,蕭珩自然是對大皇子有些忌憚吧?
這個時候大皇子妃來拜見自己,又不是和二皇子妃和三皇子妃一起來,必然是有什麼事了。
想著間,大皇子妃已經踏入了殿中。
如今的大皇子已經不算是皇子了,封了王爺了,是以大皇子妃已經被稱呼為大王妃了。
大王妃一進來,顧穗兒便感覺到不對勁。
她往日都是妝容細緻衣裙華麗的,可是如今卻素著一張臉,兩眼浮腫,面上慘白,身上衣衫也看得出是匆忙間穿的,並沒有精心搭配。
大王妃進來後,也沒抬頭,便跪倒在地:「臣婦拜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歲千千歲。」
顧穗兒見此,忙道:「皇嫂,你快些平身吧。」
她看她無精打采的樣子,都不忍心讓她這樣跪。
大王妃卻不起來,略顯嘶啞的聲音中帶著顫:「皇后娘娘,臣婦今日來,是有事相求,還求皇后娘娘開恩,幫臣婦這一回。」
顧穗兒心中詫異:「皇嫂,是出了什麼事嗎?」
關於這大皇子的事,她是在晚間兩個人說話時候問過的,知道蕭珩並沒有對付大皇子的意思。
畢竟那是皇兄,便是聽說皇位旁落,一時轉不過彎來惱幾句,過後明白大局已定,便也認命了。
他若是真有什麼異心,自然是容不得,但是他只要恪守本分,蕭珩斷斷不會做出手足相殘的事來。
誰知道那大王妃卻是哭道:「娘娘,今日在大殿之上,王爺竟然公然頂撞皇上,惹得皇上龍顏大怒。」
顧穗兒微微擰眉。
她知道蕭珩的性子,輕易不會惱的,這想必是大王爺真得太過分了?
大王妃又哭道:「王爺回去後,我也勸他了,但是他是死倔死倔的性子,任憑我說破嘴皮,他也無動於衷。」
顧穗兒見大王妃不起來,忙命嬤嬤將她扶起來,無奈地道:「皇嫂,今日朝堂上到底出了什麼事,我們婦道人家也不好多問,只是他們到底是兄弟,當然得以和為貴,如今你也別哭,等皇上回來,我會把拿這個道理規勸一番,能不能成,也是盡我所能了。」
大王妃聽得這話,勉強被嬤嬤扶著坐起來,擦擦眼淚道:「這不是眼看就要過年了,今天在朝堂上,也不知道說了什麼,王爺竟然頂撞了皇上,皇上倒是沒說什麼,但是王爺氣得扔下話,今年的國宴不用給他留位置,他也不會參加今年的祭典。」
顧穗兒一聽,微驚了下。
那國宴參不參加,她不懂,可是這祭典可是大事!
別說是這皇家祭典,就是他們鄉下,誰家老人沒了,頭三年過年時候的祭祀都是要特意比平時隆重,要子孫到齊,要各樣供品齊全,若是家族中有那出息了的子孫,是還要買十八響的炮仗,還要放煙火的。
這種祭祀時都是要講究長幼有序,有個排位有個規矩的,比如頭一年祭祀老人家,是老大出面張羅,過年那一頓飯,一家子都要在老大家裡吃,之後的話再每年輪著來。
至於蕭珩和大王爺,大王爺為長,但是蕭珩又是繼承皇位,祭祀大典上,可能大王爺的位置就有些尷尬了。
但是身為長子,他就是再惱再氣,也不該就這麼摞擔子不幹了啊!到時候天下人只會說,你身為大王爺不參加父皇的祭祀,哪會知道你的憋屈!
「既是如此,皇嫂應該去勸王爺才是,王爺不去參加祭典,皇上總不能強押著他去啊!」
顧穗兒不明白了,找自己有用嗎?
大王妃卻哭著道:「如今王爺放出話來了,說是不去了,自己在家閉門不見人,誰勸也不聽。任憑我說下天來,他根本不聽的!他是什麼樣人我知道,倔強性子,不能輕易回頭的,所以今日求著皇后娘娘看看在皇上面前幫著說句話,看在兄弟手足情分,好歹給個臉兒,讓王爺有個台階下,算是把這事兒給過去了。」
顧穗兒聽這話,卻覺得不對了。
「大皇嫂,雖然我也不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是我聽你這意思,應是王爺自己說不想去參加祭典了,皇上也沒說什麼。既是王爺不想去,皇上總不能下令非綁著去,皇上是九五之尊,更不好說求著王爺去。這件事,我看我可是勸不得,還得皇嫂想辦法,好歹說動王爺,別因為些小事傷了手足之情。」
大王妃聽得這話,怔了下,低下頭不言語了。
她是記得這顧穗兒憨憨的,很好說話的樣子,讓她做什麼就做什麼,這次過來,多少是仗著以前那點架勢,想著自己說動下她,她答應了,跑去皇上跟前吹吹耳邊風。
聽說皇上是極寵愛她的,以至於如今朝臣上諫充納後宮,都被皇上置之不理。
只是沒想到,顧穗兒竟然直接開口拒絕了。
聽到顧穗兒的話,她微微擰眉,失望地仰起臉看向顧穗兒:「皇后娘娘,王爺為先皇長子,若是這次真得不能參加祭典,那於禮不合,到時候怕是要讓天下百姓恥笑!」
若是以前,顧穗兒或許還會被蒙過去,可是現在,她都是在皇太后跟前晃悠裝樣子多少天的人了,哪裡會被糊弄了去。
當下便長嘆一聲,滿腹無奈地道:「皇嫂,你說得極是,只是王爺是皇上的兄長,王爺不去參加這祭典,總不能皇上押著他去吧?大王妃,我若是真去皇上面前幫著說這個,怕是皇上一時著惱,都要生我的氣了,這話可是萬萬不能說的。」
大王妃還道再勸,顧穗兒一個勁搖頭:「我實在是不敢的,皇嫂你也知道,前些日子,皇上也不知道怎麼生我氣,氣得把西風園都給砸了,這萬一哪裡不小心又惹了皇上,還不知道要砸個什麼呢!」
這砸西風園的事,大王妃自然是知道的,聽得這話,她也是有些怕,又見顧穗兒油鹽不進的樣子,也是沒法,只能作罷,沾了下眼淚,失望地告辭了。
大王妃離開後,顧穗兒默了片刻,卻是問起身旁的安嬤嬤:「嬤嬤,這事兒你怎麼看?」
安嬤嬤聽得顧穗兒問,卻是道:「娘娘,你做得對,合該拒了她!皇上和大王爺之間的事,那都是朝堂上的事,是手足之間的事,哪是說女人隨便插嘴的,再說了,娘娘說得對,拼什麼不去勸大王爺,非要讓皇上給大王爺一個台階?這一朝天子一朝臣,皇上如今是皇上了,大王爺只是個臣子,憑什麼讓皇上給臣子台階下!」
顧穗兒深以為然,點頭:「原是這個理兒!」
到了晚間時分,蕭珩回來,顧穗兒和他提起這事兒,並說起自己拒絕大王妃的事。
蕭珩點頭:「不必搭理就是。」
說著間,又道:「你如今身份和以前不同了,這個世間,你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任何人都會巴結著你,求著你,你素來心善心軟,但是務必記住,任何人求上你,你都要三思,不可輕易答應。」
顧穗兒見他說得鄭重,自然不敢輕忽,當下認真道:「我努力記著就是,以後不心軟,別人求我什麼,我都不輕易答應的。」
蕭珩看她一臉謹慎的樣子,微怔了下,之後卻問道:「穗兒,你喜歡當皇后,還是喜歡以前在邊疆時那樣?」
他忽然有些疑惑,他把她放到了這尊貴的位置,她真得如自己以為的那樣喜歡嗎?
顧穗兒聽得這個,也是一愣,她自從當了皇后,每天忙忙碌碌的,還真沒想過自己到底喜不喜歡。
她認真想了想後,才道:「也談不上喜歡不喜歡的,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當了皇上,我就跟著你當了皇后,我既然當了皇后,自然要做好這個皇后。」
蕭珩凝著自己的妻子,他知道她性子軟,一直都是被這個世間推著走的,她被推著來到了自己身邊,成為自己的侍妾,沒想過爭沒想過要,結果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皇后這個位置於她來說,不會太過貪戀,但是也不會厭倦,她看似沒有主見,但是無論到了什麼位置,都恪守本分,努力地做好自己能做的。
顧穗兒見蕭珩望著自己的眼神仿佛比平時格外異樣,倒是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由抿唇笑道:「皇上,這又是怎麼了?該不會我又是哪裡惹你生氣,等下又要去砸了哪裡吧!」
她的聲調軟軟的,撒嬌又有些難得的調皮。
蕭珩望著她,胸口處便泛起一種說不出的情愫,柔軟感動的,濕潤洶湧的。
她已經陪著她六個年頭了,這六年裡,她為他生下了調皮聰明的阿宸,又生下了嬌軟可愛的阿宛,也陪著她走過了戰亂災荒,陪著他走到了這天下最高的位置。
她總是在努力,想著盡心為他做些什麼。
但其實她並不知道,自己不需要她做什麼,只需要她安靜地待在自己身邊就好了。
蕭珩掩下心裡的起伏,揉了揉顧穗兒的頭髮:「我不會隨意生你的氣,只會生別人的氣。還有——」
他想了想,又道:「我剛才說的,你不用聽。」
「啊?」
顧穗兒徹底不明白了,他,他這是什麼意思?這可不像他啊!
蕭珩低頭,大手捧住顧穗兒那張小臉,一本正經地說:「知道怎麼才算是一個真正的皇后嗎?」
顧穗兒茫然地搖頭,她現在被他說懵了。
蕭珩一字字地道:「想怎麼做就怎麼做,不用管別人怎麼想,也不用在意別人怎麼說。因為這個世上,除了我,任何人都在你之下,都應該跪在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