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珩初九就要上朝的,初八就得從怡和園回來宮裡,所以他們不過是初二到初八這麼幾天時間可以稍微休息下而已,自然時間上不好耽擱。
第二日是初二,一大早就乘坐了馬車出宮去。
路過燕京城的街道時,顧穗兒撩起帘子往外看,可以看到在外面朦朧的晨霧中,滿地的炮仗碎屑,紅色的,零零星星的,像滿地的紅花一般。
偶爾間也能聽到誰家起得早,又開始放炮了。
煙火味十足。
出了燕京城後,車馬向東行走了十幾里路就是怡和園了。
車馬停下來後,顧穗兒隔著帘子去瞧,只見此時天已大亮了,初升的太陽照耀著這一大片園林,冬日裡太陽柔和的光輝在琉璃殿檐上反射出動人的光,耀眼璀璨。而在那園林之外,竟有松柏成林,綠意盎然。
這邊怡和園的主事是早已知道皇上要來,等候多時的,見車馬到來,連忙大開大門迎他們進去。
顧穗兒的車馬沿著那金色琉璃地磚駛入了怡和園中,但見這邊的宮殿是灰白色大理石修建而成,映有朱紅色泛黑的屋檐,那種恬淡的灰白和濃墨重彩的朱紅映襯,別有一番清新風味,比起皇宮中常見的宮殿來,倒像是一個怡麗別出心裁的少女一般。
馬車一路駛過去,又可見暖房成片,暖房外披著薄紗帳幔,帳幔隨風而動,婆娑迷離,而在那暖房中,隱約可見花木濃蔭。
阿宛見了,率先興奮了,指著那邊道:「娘,有花,那裡有花!」
這大冬天的,看到個綠色都難得,更不要說竟然有成片花木了,也怪不得阿宛這般激動。
顧穗兒摟著阿宛,笑道:「不著急的,我們會在這裡住好幾天,可以讓阿宛看個夠。」
阿宛聽得,這才不再夠著身子去瞧了。
進了寢殿內後,這邊的管事早知道帝後要來,是早已經精心布置好的,雖不若皇宮中那般華麗,可是貴在清新別致,都是讓人喜歡。
一家人歇息下後,便去用膳,膳食也都是特意準備的。
這裡距離山里不遠,便特意用了山中野味兒,做出那新鮮鮮嫩的狍子肉,還有那燒制的山中野雞等,當然除了這個還有一些常見的,比如熊掌鯉尾等。
顧穗兒經過這一路顛簸,也有些餓了,便各樣都嘗了下。
阿宸和阿宛倒是吃得歡快,一疊聲地叫好。
顧穗兒見此,便吩咐下去,挑他們喜歡吃的,明日再做,底下管事自然趕緊應著。
先帝前兩年因為身子緣故,一直沒有過來,這怡和園便有些冷清人,如今新帝登基,竟然來了的,管事自然是費盡心思,想著怎麼讓帝後滿意這裡。
以至於顧穗兒吩咐下去一句話,他們都得挖空心思想著,既然皇太子和小公主喜歡這個,那豈不是那個這個也可以喜歡?
顧穗兒並不知道底下人這麼戰戰兢兢地想著討好自己,她就這麼隨口一吩咐,便沒多想。休息了一會兒後,就和蕭珩說過去那邊暖房看看,阿宛像看花。
蕭珩早知道女兒心思的,對於這個女兒,他向來寵愛,自然沒有不答應的。
「不過那邊太冷,先讓管事準備下吧。」
「嗯,也行。」
於是管事去準備了。
等到準備好了,蕭珩帶著她們娘仨過去,一過去,顧穗兒微意外了下。
原本這邊暖房外面是披著帳幔的,婆娑迷離看著實在好看,現在竟然蒙上了一層厚重的錦簾,還鋪上了上等的地毯。
顧穗兒無奈:「也太過鋪張了,這些都不便宜,咱們也就是看一會兒花而已,犯不著這麼浪費!」
蕭珩淡聲道:「也沒什麼,一年就一次,況且這都是之前準備的。」
蕭珩見識過之前先帝出行,那鋪陳之奢華,自不是區區暖房能比的,只是也不想說出來免得讓顧穗兒心疼罷了。
顧穗兒想想也是:「看這樣子,是前兩年就有的吧,只是沒機會用。」
蕭珩點頭:「確實如此。」
一行人走到了暖房處的賞花台,說叫賞花台,其實儼然一處小宮殿,座位房舍僕從以及各種用具,都是一應俱全的。
坐在那紅木矮榻上,可以看不遠處的花木,鬱郁榮榮,百花點綴在蔥綠之中,讓人心曠神怡。其實這點景色在夏天不算什麼的,但只是冬天啊,外面天寒地凍的冬天。如此一比,那真是內外兩個人間,也只有貴為天子,才能享受到這般景致了。
這時候茶水糕點也上來了,其實一家子都是吃飽了的,不過看裡面有些山里乾貨還算新鮮,就隨意剝著吃幾個。
顧穗兒親手剝了餵給阿宛吃,蕭珩見此,便剝了放到顧穗兒跟前的盤中,供她享用。
旁邊的阿宸自己剝了吃,偶爾間,還用剝開的栗子故意逗阿宛。
就在一家子其樂融融的時候,只見那邊花叢間有個身影,看樣子是個女子,著一身織錦鵝黃裙,包著那曼妙的身段,一頭烏髮披在肩頭,看上去頗為動人。
顧穗兒細看過去時,只見那女子手中拿著一把剪刀,正在那裡修剪枝葉。
她有些納悶,這修剪枝葉一般不是家丁麼,怎麼如今讓一個如此妙齡女子來做,不過也只是想想,並沒在意。
阿宸也看到了那女子,隨手剝開一個榛子,利索地扔進嘴裡,挑眉望著遠處那女子,問道:「那是何人,為什麼在這裡攪擾我等賞花?」
旁邊的管事見此,面上有惶恐之色:「那是這裡花房的園丁,正為暖房的花木修剪枝葉,並不是攪擾貴人賞花。」
阿宸卻是一臉紈絝子弟相,不屑地道:「修剪枝葉,什麼時候修剪不可以,怎麼還偏偏挑我們在的時候修剪?我看就是不安好心,來人,去給我抓起來,狠狠地打!」
管事聞言,噗通一聲跪下:「太子息怒,老奴這就讓她走!」
周圍人等,自然也嚇得不輕,跟著一起跪下。
那女子見到這邊動靜,也是花容失色,跪在那花房中,滿臉淚痕:「奴不曉事,驚擾了皇上,還請皇上恕罪!求皇上饒奴一命吧!」
她不說話還好,一說話,那聲音嬌嬌滴滴的,仿佛能掐出水來,而那開口的腔調則是可憐至極,哀婉動人。
原本顧穗兒還覺得阿宸不知道怎麼了,好好的竟然欺凌弱小,可是這女子一開口,顧穗兒也覺得不對勁了。
先不說明明發難的是阿宸這個皇太子,結果這女子開口就求蕭珩這個皇上,只說這體型吧。若是個體型強健的女子過來修剪枝葉,顧穗兒還信,可是現在……這麼一個說起話來嬌滴滴的仿佛能化成水的女人,那簡直是手無縛雞之力的,這哪裡像是能修剪花枝的樣子啊!
她看看那女子打扮的模樣,以及那可憐兮兮的樣子,突然就明白了。
抬頭看了眼自己的男人,只見他依然低著頭用那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為自己剝著栗子。
她不免好笑,這女子是衝著蕭珩來的吧?
也不知道是傻了,還是說太過自信自己的美貌,竟然用這種手段。
這時候,那女子突然仰起臉來,哭著道:「皇上,奴只是修剪枝葉而已,求皇上饒了奴吧。」
她梨花帶雨,好生可憐兮兮,相貌也確實生得好,不敢說傾城傾國,也算得上是一絕色。
顧穗兒又看了一眼旁邊的蕭珩,只見蕭珩依然在專注地剝著栗子,根本沒看那女子。
她實在是覺得這事兒好笑,便淡聲道:「你既是修剪枝葉,也沒什麼,下去吧。」
女子可憐兮兮地看了顧穗兒一眼後,不甘心地又望了下蕭珩,見蕭珩並沒有要看她一眼的樣子,便低下頭弱聲道:「謝皇上,皇后和太子開恩,奴告退。」
這女子下去後,一家子繼續賞花吃乾貨,再飲這裡用山澗水熬煮的花茶,至於剛才那個女子,好像根本沒發生一樣。
到了晌午過後,蕭珩帶著阿宸阿宛出去騎馬,顧穗兒沒去,獨自留在房中歇息。
她叫過來安嬤嬤,淡淡地道:「那女子到底怎麼回事?」
區區一個怡和園的管事自然沒有那膽子搞這種動作,至於那個女子,只是一個弱女子罷了,若是沒人安排,她也沒這膽量干出這種事。
所以顧穗兒覺得,這事兒背後一定有指使的。
「回稟娘娘,」安嬤嬤神秘兮兮地道:「已經盤問過了,這女子應該是皇后娘娘那邊的人,專門過來這邊等著。」
「果然是她。」
顧穗兒其實早就有預感了。
如今她剛當上這皇后,人人都知道她受寵,誰敢在她眼皮子底下耍這種小心思。
也就是那位皇太后了,總想著給皇上塞個女人,總想著讓自己不舒坦。
「要不要把那下賤女人趕出去?」安嬤嬤提起那女子,一臉的不屑:「留著是個禍害。」
顧穗兒卻搖頭:「不用。」
安嬤嬤不懂了:「為何?」
顧穗兒道:「皇上是什麼樣的人品性子,我是最清楚不過的,他自然不會對這麼一個女子動什麼心思,隨她去吧,等她挖苦心思勾搭皇上卻惹怒皇上受了重罰,皇太后才能明白,皇上可不是輕易會去寵幸其他女人的,還是死了那條心吧!」
安嬤嬤聽著,卻是擔憂極了;「娘娘,話不能這麼說!雖說皇上寵你,可是自古以來,哪個不是三宮六院的,皇上對你好,這皇后的位置娘娘自然坐得穩,但是出來後臨幸個宮女侍女,那也是有的!怕就怕,到時候萬一宮女珠胎暗結,那就麻煩大了,娘娘還是不能大意,小心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