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阿宛的事,顧穗兒還特意把昭陽公主請進宮裡來,說了說。
昭陽公主也是一臉反對,她的理由很簡單:「這當然不行,我看那北狄王就不是個好東西,他兒子一定不是好東西!」
顧穗兒嘆:「我已經勸過阿宛了,但是阿宛從小聽話,卻性子固執,一根筋,她認定了的事情,我也沒辦法。我想著,要不要你幫我去勸一勸。」
昭陽公主:「那也行……我去探探她的口風吧。」
自從上一任北狄王病逝後,昭陽公主就回到了燕京城。
蕭珩為了彌補她,賜了華美宅邸並肥沃田地,而昭陽公主樂得帶著她之前那位「男寵」過她逍遙自在的日子。
如今她自己也生了一個孩兒,昔日男寵也終於扶正成了駙馬爺,兩個人倒是依然蜜裡調油似的,日子過得也是舒坦。
昭陽公主時常出入宮廷之中,和阿宛倒是也熟悉,顧穗兒想著,或許外人勸說的能管用。
誰知道昭陽公主過去和阿宛聊過後,卻是搖頭嘆息:「阿宛果然是個有主意的,她說,她只嫁橫拓。」
顧穗兒這下子徹底沒轍了。
昭陽公主皺眉:「要不然就把那個橫拓叫進宮來,好好看看,若是個好的,再觀察?」
顧穗兒默了半晌,最後點頭道:「也可以,仔細相看相看,若是勉強覺得可以,就讓他先等四五年,我留阿宛到十七八歲,考察他個四五年,他若依然不改初衷,那就再鄭重考慮這門親事。」
昭陽公主:「……」
突然間,她都開始同情那位橫拓了。
怎麼就看中了阿宛,這聽著好像是為了娶妻要被考察個四五年的樣子,而且四五年後還不一定娶到……
不過,她是皇后她說了算,估計也只能這麼著了。
於是到了第二日,她召見那橫拓進宮。
橫拓進宮後,按照大昭國晚輩的禮儀拜見了顧穗兒。他在大昭國學習禮儀幾年,對大昭國頗為了解。
顧穗兒審視著眼前的少年,十六七歲的年紀,果真是英姿勃發,相貌堂堂,跨步行來間金刀大馬,有昔日北狄六王子的磅礴氣勢,卻又比那北狄六王子收斂,也比那北狄六王子俊美許多。
待那少年抬頭望她時,又見這少年眼眸燦亮真誠,不免暗自讚許,想著果然是不錯的。
「你叫橫拓?」顧穗兒淡淡地道。
「啟稟皇后娘娘,在下正是北狄王之長子橫拓。」橫拓恭敬地道。
「可是我看你相貌,並不完全像你父王呢。」
昔日北狄六王子那樣子才是正兒八經的北狄相貌,而這位橫拓,總覺得多少有些像大昭人。
「皇后娘娘,我祖母本就是大昭女子,我父王相貌更像我爺爺而已,是以一般人看不出的。到了我,據說我長得像我祖母,自然更像大昭人。」
橫拓這一說,顧穗兒倒是想起來了,好像當年北狄六王子曾經說過,他的母親本是大昭女奴,被北狄王寵幸後生下的他,他身上流淌著一半大昭人的血液。
「你為長子?」顧穗兒又問道。
「是。」
「可是有心北狄王之位?」顧穗兒單刀直入。
橫拓微怔,默了片刻,笑道:「我橫拓既是生在王族之中,焉能不心存大志。」
這不過是尋常一句話,不過由這橫拓少年說來,卻是有激昂之音,仿佛能讓人看到這少年年輕的身體包裹著的雄心大志。
顧穗兒垂眸,淡聲道:「我家阿宛,這輩子是不會嫁出去燕京城的,若是你要求娶阿宛,便要留在燕京城。」
橫拓聽得這話,望著顧穗兒,恭敬卻直接地問道:「難道皇后娘娘身為母親,想一輩子把阿宛禁錮在燕京城中嗎?難道娘娘就沒想過,阿宛也想離開燕京城,也想看看外面這廣闊的人世間嗎?」
顧穗兒臉色微變。
旁邊的安嬤嬤上前:「大膽!竟然敢對皇后娘娘這麼說話!」
橫拓單膝跪地:「娘娘恕罪!橫拓只是不能明白,阿宛是一個人,她有自己的想法,她也不是小孩子了,為什么娘娘不能尊重她的意願呢?」
顧穗兒冷道:「我尊重她的意願,然後讓她跟著你去那野蠻之地受苦受罪?然後看著你在房中收十個八個女人讓她和一群女人共享夫君?」
橫拓鄭重而緩慢地道:「娘娘,我橫拓可以發誓,今生今世,只娶阿宛,再無其他女人。縱然我北狄並沒有這等先例,但是我相信,我橫拓可以開北狄之先河,今生獨守阿宛,絕無她人。」
顧穗兒聽得他這話,倒是誠懇得很,但是她,卻是依然不願意許嫁阿宛的。
她相信這少年如今對阿宛是痴心一片的,可是那又如何?真嫁去了北狄,天高皇帝遠,若是真有個變故,娘家人想伸手都不行的!
她垂下眸子,淡聲道:「你先退下吧。」
晚間時分,顧穗兒和蕭珩說起白日的事來。
她輕嘆了口氣:「這個橫拓倒是不錯,只是,我終究心裡不喜。」
蕭珩道:「那橫拓,我見過兩次,論起人品樣貌才學,無一不是上乘,功夫也是了得,是當世不可多得之才。若他為我大昭公卿之家的兒郎,我必會將阿宛下嫁給他,只是他是北狄王子,那就不適合了。」
顧穗兒也是贊同的,心裡總算好受許多。
蕭珩看人是很準的,能被他這麼夸的兒郎,自然是不錯。
這至少說明自家阿宛並不是一個沒見過世面能隨便被男人迷去心思的姑娘,說明自家阿宛也是有眼光的。
「如今我們也不說什麼,到時候這橫拓若是求娶阿宛之心不誠,自會死心而去。若是誠心,那就讓他煎熬著,如你所說,等個四五年。」
「那橫拓今年已是十七歲了,等個四五年,都要二十一二歲了,在他們北狄國,我記得一般都是十四五歲就娶親生子了,是吧?」
「是。」
對於這件事,蕭珩卻是有些考量的。
「在他們北狄,一般十四五歲必有子嗣,如今橫拓十七歲了,未曾娶妻,好像房中也無其他妾室女子,更無兒女。橫拓有兩個弟弟,這兩個弟弟已經各自有了兒子。他們北狄王立嗣,必是要考量子女的,若是一個王子房中無出,那麼他在奪嫡之爭中必然落敗。」
顧穗兒和蕭珩多年夫妻,自然是一點就通,當下眼前一亮。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現在先拖著,不給橫拓任何回話,就這麼拖著他。他若是為了北狄王的位置著想,熬不過四五年,必然會娶妻,或者在房中放幾個女人生下子嗣。」
「對。」
蕭珩頷首道:「只要他動了這個念頭,那我們的阿宛自然不會受這種委屈。」
顧穗兒當下便笑了:「這個辦法妙啊!」
那橫拓從自己這裡得不到任何好的回應,定然絕望,絕望之下另娶,或者熬不過四五年另娶,必然會失去娶阿宛的機會。
而煎熬四五年,卻又看不到任何希望,這並不是任何一個明智之人的做法。
也唯有他真得對阿宛痴心一片,才可能最後守得雲開見月明,才有資格迎娶阿宛。
顧穗兒笑著道:「這件事,你知我知,便是阿宸都得瞞著,就這麼定了。」
而少年橫拓步出萬怡宮後,一步步地往外走。
錦衣華服的少年橫拓走得極慢,步子四平八穩,從容不迫。
只是阿宛母親的宮殿,他總是會想著,或許能在這裡看到阿宛。
碰到了,便是不說話,看一眼也好。
只是走出那條漢白玉鋪就的庭院後,他依然沒看到阿宛,最後從旁門步出,更是不見半點阿宛的蹤跡。
此時心裡有了淡淡的失望。
不過他很快告訴自己,只要自己堅持一下,大昭國的皇帝和皇后終究會同意吧。
他們會知道自己對阿宛的一片痴心的。
總有一天,他們會放心允嫁。
正想著見,突而聽到一陣腳步聲。
猛然間抬起頭,卻見不遠處,一個纖細秀美的身影正在嬤嬤宮娥的陪同下,邁著碎布拾階而上。
只看一眼,他的目光便凝在那身影上,不能挪開。
阿宛顯然也是看到他了,不過她並沒有著急抬起頭看他。
而是在走上那台階,就要邁入對面的廊檐下時,回首,抬頭,仿佛不經意地掃了他這裡一眼。
只是驚鴻一瞥罷了。
甚至於她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只是光陰滑過的那麼一瞬間。
可就是這麼一瞬間,他卻聽到了花開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