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什麼叫做大義?

2024-09-03 10:27:33 作者: 攬月
  天上的雨越下越大,蔣璈一手打著傘,另一隻手摸在腰間的佩刀上。

  「老朋友,咱們去辦事吧。」

  在文豫章的府邸,文豫章請了許多和尚,正在為他兒子的靈魂祈福超度。

  老人家說,沒了身軀的靈魂,若要入土為安,必須先超度,不然死不瞑目。

  他不想兒子死不瞑目。

  今天是朱元璋的重大節日,文豫章卻連為自己的兒子穿上喪服的資格都被剝奪,他只穿著一襲素衣,默默敲擊木魚,誠摯地為兒子的亡靈祈禱。

  「孩子,外面那幫人,全部都沉默了,沒有誰敢跳出來。」

  「你父親我現在正等待著三法司開審,到時候,就是朱懷那小子來陪你一起赴黃泉之時!"

  「沒有人能夠阻攔你爹,淮西那些勛貴也不行!"

  「大義,哈,什麼叫做大義?百姓認定的大義,那就是大義!百姓覺得朱懷該死,他就應該死!"

  「他已經完蛋了,這件事越鬧越大,你爹我已經在外界放出了消息,輿論的方向已經對我們有利!"

  「我的兒子,你聽到了嗎?街上的百姓,都在為你申冤,都在痛罵譴責朱懷!"

  「他的日子不多了!這樣邪惡的殺人魔,要是能活下來,簡直是天理不容!"

  屋外雨絲如細線,密密麻麻。

  文豫章敲打著木魚,內心卻波瀾壯闊,難以平靜。

  仇恨、怨毒、狠厲等複雜情緒在他的眼神里交錯翻騰,讓他面目有點扭曲,有點過於興奮!

  "老主人,請用點面吧。」

  媳婦洪氏端來一碗麵條,臉上透出疲憊,還帶著幾分愧疚。

  文豫章是真的疼愛這個兒媳婦的,看見她惶恐的模樣,他輕輕搖頭說:「仇未得報,哪有胃口吃東西。」

  「主人。」

  洪氏輕聲勸慰,「人缺不得飯食,吃飽了才有勁去報仇。」

  文豫章嘆了一口氣,點了一下頭:「好吧。」

  食之無味,吞下兩口便再沒欲望,他說:「假如我遇上什麼不幸,你就走吧,後院有逃生的秘密通道,萬一出現危機,你就從此處逃離。」

  洪氏臉色瞬間僵住:「老公公,您說的是何意思,伯祺被歹人謀害,我們怕個什麼!"

  文豫章答道:「你不懂朝中的皇帝,即使我早已籌劃好了一切,然而倘若皇帝真的查到些什麼,我也管不著了!無論面對多大的風險,我都必須為我們兒子報仇雪恨!"

  文豫章抬頭凝視門外,面容顯露出幾分堅決。

  可緊接著,他的臉色逐漸僵硬。

  雨幕之中,模糊的人影逐漸顯現,變得愈來愈清晰。

  一行身著紅底蟒袍的錦衣衛筆直站立在雨水之中,表情平靜,無悲無喜,定定地瞪視著文豫章。

  一股不祥的氛圍漸漸在他心中瀰漫。

  文豫章身體微微發顫,整個身子都愣住不動了。

  幾個和尚團坐於文伯祺的靈柩前,誦讀經文,為亡魂超度。

  佛經深奧繁複,更或者,此刻的文豫章根本沒有心思去聆聽僧侶們的念誦。

  當錦衣衛不請自來,突然出現在文府的庭院時,他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

  他想不明白這些錦衣衛到底來這裡有何企圖,不過總覺得來者不善。

  身為兵部的副職大臣,以及開國老將,其實他是無所畏懼的,特別是這次命案,他自己更是其中的受害者,因此更加不懼怕任何威脅。

  但如果論害怕,文豫章僅有一個懼怕的事項,那就是他的兒子所做之事一旦為皇上看穿。

  錦衣衛要查,是必然能夠查得到的。

  文豫章熟悉這支御林軍,當初錦衣衛從御前護衛的稱謂改為錦衣親軍都指揮使司,他文豫章正是參與更名的重要人物。

  他與錦衣衛有著不解之緣。

  老爺子在幹掉了胡惟庸和李善長這兩個傢伙後,他就把這支讓人聞風喪膽的殺手鐧收起來了,就像是藏起了一個不能見光的秘密。

  接下來這五年啊,北方那邊那個特務組織,除了搞定了一樁叫做周德興的大案,就像是消失在人間一樣,靜悄悄的,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似的。


  時間久了,很多人都差點忘了,老爺子手裡其實還有這樣一支可怕的力量,就像一把懸在頭上的利劍,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落下來。

  窗外的雨滴滴答答地下個不停,一群錦衣衛悄無聲息地站在那裡,估摸著有十來個人,他們就像幽靈一樣,眼睛直愣愣地盯著屋內。

  春天剛來,寒意還沒退去,天氣忽冷忽熱的,房間裡燒的香,飄出來的煙霧看得格外清楚。

  洪氏心裡有點打鼓,她的臉蛋上滿是擔憂的神情。

  她嫁進文家後,多少對朝廷的事兒有所耳聞,知道錦衣衛是幹啥的,也知道這群人一出現,就沒啥好事。

  文豫章似乎感覺到了洪氏的恐慌,低聲安慰她說:「別急,穩住。」

  然後他又說,「去泡壺茶,我們有人來了。」

  文豫章這個人可是經歷過了生死的,就算見到錦衣衛也沒啥好怕的,他依舊是那種泰山崩於前而不改色的樣子。

  他微微一擺手,旁邊那些正在念經的和尚就趕緊降低了聲音。

  蔣璈好像也感覺到了什麼,於是向後面示意了一下。

  那名領頭的錦衣衛把他的佩刀摸了一下,眼神堅定,隨後其他人開始散開了。

  接著,蔣璈帶著兩名小弟走到屋子的屋檐底下,他把雨傘收了起來,身上還在滴水呢,他卻毫不在意,徑直走向文家的中廳。

  文豫章臉色還是那麼悲痛,他還在沉溺在失去兒子的傷心中,見到蔣璈,他隨便拱拱手說:「蔣指揮使,您這是公務吧?」

  蔣璈點點頭,本來他是想要趕走那群念經的和尚的,但是想了想,還是算了。

  洪氏端著茶水走了過來,小心地遞給了蔣璈。

  蔣璈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隨即把視線轉向文豫章。

  「文侍郎,我在來的路上,聽見了茶館和酒肆里人們都在譴責朱懷,這事兒跟你有關吧?」

  文豫章一臉平靜,搖頭說道:「是是非非,自然有公論,憑我這個老朽又哪裡能左右得了天下人的言論?蔣大人您這話可太給我抬舉了,哈哈。」

  「哦。」

  雖然文豫章表面上鎮定自若,但心裡卻是翻江倒海。

  蔣璈雖是客客氣氣的說話,但從他的話里總能感覺到一種刺骨的寒冷,而且他的眼神冷冷的,就像是在看著一個死人。

  文豫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問蔣璈:「蔣大人這次來是為了調查案情?這事連咱們皇上也關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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