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2024-08-16 21:52:37 作者: 女王不在家
  第16章栗子羹

  內蒙兵團條件差, 兩個孩子打生下來就?沒記得吃過五花肉,現在?吃了一個心滿意足,顧舜華看陳璐憋火, 心裡也?順暢,自己吃紅燒肉便覺得更香了。新69書吧→

  大傢伙吃了幾塊紅燒肉,都覺得滿足,再吃炒豆腐松, 更覺得喜歡,正好解膩,唯獨陳璐, 她先是沒搶過顧舜華,之後又看陳翠月先緊著兩個孩子吃心裡有些?別?扭, 再之後,就?沒之後了。

  七個大人兩個小?孩,統共就?兩斤紅燒肉,煮一煮還能損些?斤兩,又給?了佟奶奶半碗, 能有多少,她其實就?搶了一些?零碎,後來是就?著湯里的土豆吃的,又吃了一點豆腐松。

  土豆當然也?不難吃,豆腐松按說也?是好東西,但終究不如?大塊的紅燒肉解饞啊!

  她不太滿足,明明胃裡吃飽了, 但嘴巴還是覺得饞,覺得不夠。

  說起來她上輩子生活在?二十一世?紀,哪裡缺嘴過, 那個時候她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有人喜歡吃五花肉,覺得肥膩膩有什麼好吃的,甚至還一度覺得吃素好。

  現在?淪落到書裡頭,雖然當了女主?角,可肚子裡缺油水,人一旦缺了油水才知道,對?蛋白質和脂肪的追求是人類生存的最本能,營養過剩的人是永遠無法理解餓肚子人的感覺,她真是饞肉啊!

  就?要顫巍巍的五花肉,要大塊的肉!那才過癮,那才夠本!

  現在?明明有紅燒肉吃,卻不能吃個痛快,就?更難受了。

  況且一向疼愛自己的陳翠月,竟然不先緊著自己了,這更讓她不舒坦。

  這是她為自己加的一道金手指,陳翠月就?該天大地大自己最大才是,怎麼竟然不給?自己紅燒肉了?

  陳璐想不明白。

  陳翠月正收拾著,將洗好的碗控了水放進碗櫥里,結果一抬頭,恰好看到陳璐正盯著煤爐子旁邊的鐵鍋瞧。

  看那樣子,也?太饞了。

  她看了,心裡多少有些?納悶,心想這孩子這麼大了,怎麼就?這麼饞呢?

  不過還是道:「怎麼,沒吃飽啊?其實每個人吃幾塊也?夠了,要是還餓,吃點烤饅頭片吧。」

  陳璐聽到這話,心裡更別?扭了,怎麼叫每個人吃了幾塊呢,她動作慢,真得沒吃到啊。

  她考慮著要不要告訴陳翠月,畢竟這個人應該是一心想著自己對?自己好的,可想想還是算了,畢竟紅燒肉已經沒了,現在?提了白白難受。

  而這當口兒,陳耀堂卻在?和顧全福閒聊著。

  陳耀堂吃飽了,舒坦得很,坐在?老式靠背椅上,翹著腳,試探著問顧全福:「姐夫,咱飯店就?沒提過咱的事?」

  顧全福手裡握著大把兒茶缸子,慢悠悠地喝茶,隨口說:「什麼事?」

  陳耀堂眯縫著眼兒,笑?呵呵地打量顧全福:「姐夫那是什麼人,有大本事大能耐,讓您一直搬菜,可真委屈了您,組織上好歹得有個安排吧?」

  陳耀堂問這個是原因的,顧全福以前掌勺,缺不了嘴,手底下時不時能拿回東西來,那些?年陳耀堂沒少沾光,後來那不是被打成了什麼派,不再掌勺,給?人家搬菜,這種好處就?再沒有了。

  顧全福當然看出自己這小?舅子的心思,呵了聲:「哪那麼好的事,我年紀大了,有什麼好事也?輪不上我。」


  他沒說的是,其實前幾天經理和他談話,透出這個意思。

  看他經過了這些?年,做事謹慎,所以沒露底兒,含糊過去了,以後到底怎麼樣,還是得看看形勢,不敢輕易交底。

  過去這些?年,今兒一出明兒一出的事還少嗎?

  陳耀堂聽著顧全福這麼說,顯然有些?失望,打個哈哈,也?就?過去了。

  顧舜華本來摟著孩子已經準備過去外屋了,聽到這話,在?心裡冷笑?了聲,想著那本書可是寫得真真的!

  在?那本書里,她這舅舅可算是一位爺兒,能張羅事兒,再過幾年改革開放,他遇到了大商人羅明浩,羅明浩給?他投資,大家一起開飯莊,開飯莊請掌勺的,要把自己爸請過去,自己爸不想去,他沒辦法,只能另請了高明,再之後,他想辦法做出了御膳八珍席,結果自己爸看到後,氣?得跳腳,說御膳八珍席是自己手裡的絕活,你們不能做,為了這個去鬧場,後來被人家打出來了。

  ——這是那本書中?講的。

  但事實上呢,她這舅舅就?是一老炮兒,提著籠子遛鳥無所事事,哪能開飯莊?至於陳耀堂認識的那羅明浩,倒是一位爺兒,生意口兒上混的,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可那人品也?是上不了台面?,就?這,還大商人?

  顧舜華本來對?於書中?這段劇情?感到疑惑,覺得按照現實情?況,根本不可能。新69書吧→

  現在?一聽她舅這麼說,她就?明白了,書里是那麼寫的,事情?也?是那麼發展的,只是書里把陳耀堂和這個羅明浩給?粉飾過罷了。

  依她看,事實上應該是她舅這個地痞流氓拿著御膳八珍宴的名頭兔子進磨房——充大耳朵驢,招搖撞騙,正好趕上一個羅明浩,兩個人算是合計到一處去。

  可羅明浩和陳耀堂哪裡見過御膳八珍宴,哪裡會做菜呢,他們書中?後來的所謂「祖傳菜譜」又是怎麼來的?

  顧舜華今天看陳耀堂這架勢多少猜到了,那就?是陳耀堂坑了自己爸爸,騙了爸爸的絕活兒,之後拿著這絕活兒搞飯店,弄噱頭,再把自己爸爸擺了一道,狠狠地坑了?

  要不然自己爸爸那種小?心翼翼的性子,哪可能去招惹陳耀堂那種大爺!

  顧舜華想到這裡,不免冷笑?一聲。

  這本什麼狗屁不通的小?說也?不知道是什麼人寫的,怕不是腦子被驢踢了,寫得這都什麼?把黑的說成白的,把白的說成黑的,怎麼什麼事都偏偏向著陳璐一家?

  這要是作者在?跟前,她真恨不得狠狠給?對?方一個大耳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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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舜華落下戶口,大雜院裡老街坊聽說了,意外之餘,自然也?都是高興,畢竟看著長大的,孩子全須全尾回來了,這就?是喜事,誰不為她高興啊。

  可喬秀雅卻是氣?得心肝肺都疼,她也?納悶,想不明白,到底怎麼就?落下戶口了,她家建平不是去找了那個陳主?任,和人家說了,怎麼也?不能給?孩子落戶嗎?

  昨日個建平回來,摔了一身的狗屎,她當時沒好氣?,但也?問了,事情?辦得怎麼樣,建平含含糊糊的,說靴子給?人家了。

  給?人家了,她就?放心了。

  這年頭,大家都實誠,沒有拿了東西不給?人辦事的,再說本來不辦就?是順理成章,辦了那才叫奇了怪呢。


  可誰知道,這麼一轉遭兒,顧舜華的戶口竟然落下了?

  顧舜華落下戶口,那自己給?人家黃經理怎麼說去?她不是平白沒了人家許給?她的冬瓜湯!

  她氣?急敗壞跑回去屋裡,恰好看到兒子蘇建平回來,正蹲地上擦著他的三接頭皮鞋,她看到三接頭,就?想起單位發的勞保皮靴子,當下更沒好氣?了。

  「到底怎麼回事,那雙靴子你給?人家孫主?任了嗎?怎麼事情?就?沒成?她怎麼落下戶口了?她帶著孩子落戶口,我這說說媒的事怎麼整?」

  說好了的黃花大閨女,變成了一個離婚帶拖油瓶的,她怎麼有臉去和人家說!

  蘇建平其實早知道母親會知道,不過是含糊推脫著,又存著僥倖,萬一事情?沒成呢,自己不就?瞞過去了嗎?

  可現在?聽母親這麼說,知道顧舜華戶口落下了,心裡喪氣?,又聽母親那麼說,也?有些?沒好氣?:「辦砸了!」

  喬秀雅:「辦砸了?不是說人家收了嗎?」

  蘇建平心裡也?難受,氣?得把三接頭皮鞋往那裡一摜:「我過去送靴子,時候趕得不對?,正好碰上顧舜華了。」

  當即把怎麼遇到顧舜華,怎麼被顧舜華利用的事說了。

  喬秀雅聽得目瞪口呆,半天沒咂摸過味兒來。

  後來終於想明白,氣?得直嚷嚷:「你就?這麼被人家坑?你是傻嗎?」

  蘇建平也?惱火了:「那我怎麼辦?被人家逮個正著?我不順著她,還能把這事給?嚷嚷出去?嚷嚷出去我還要臉不?」

  喬秀雅呆了呆:「你再想想別?的法兒啊!」

  蘇建平氣?得要命,可他也?不敢大聲,唯恐別?人聽到,傳出去他里子面?子都沒了,只好壓著腔說:「能有別?的法兒我早想好了,現在?人家戶口都落下了,還能怎麼著?」

  喬秀雅想想也?是,無奈,但怎麼都覺得憋屈,她這輩子儘是得意了,哪想到被顧舜華吃了一個燒雞大窩脖兒,真是怎麼都不痛快,一股子憋心口兒。

  偏偏這個時候又聽到顧家動靜,一家子好像在?吃紅燒肉,那個味兒飄出來,可真叫一個香。

  她一跺腳:「這件事,我可是記著了,和他們家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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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舜華抱著兩個孩子來到外屋,這晚倒是沒什麼風,也?不下雪了,吃了紅燒肉和大饅頭,又喝了熱乎湯,滿身都是舒坦。新69書吧→

  她早就?灌了熱水袋,放到了被窩裡暖著,現在?帶著兩個孩子鑽進去,一邊一個,抱著兩個軟糯糯的娃,身心全都放鬆開了。

  兩個娃兒也?有些?興奮,嘰嘰喳喳的,說一些?孩兒氣?十足的話。

  顧舜華笑?著問:「紅燒肉好吃嗎?」

  兩個孩子齊聲說:「好吃!」

  顧舜華:「你姥爺說了,趕明兒給?你們買燉排骨,已經要到票了。」

  不過這事今兒個沒在?陳耀堂一家子跟前提,估計是不想讓他們來吃了。

  聽到排骨,兩個孩子便都笑?起來,親昵地摟著她胳膊笑?,笑?得眼裡臉上都是滿足。

  顧舜華又問起孩子願不願意和院子裡孩子玩兒,兩個孩子倒是都願意,說院子裡孩子對?他們挺好。


  顧舜華這就?放心了。

  孩子能玩得好,交幾個小?夥伴,對?孩子心理健康也?有好處。

  她便計劃著,趕明兒把孩子托給?佟奶奶幫著照看一眼,其實就?讓他們在?院子裡隨便跑著玩就?行,就?是萬一有個什麼事幫襯下。

  她呢,就?過去知青辦,再去一趟房管所。

  她是下鄉的知青,屯墾戍邊下鄉八年,按說這八年都得算工齡,現在?回城了,組織上得有個安置。

  她知道現在?工作不好安置,畢竟一下子回城了太多人,不過顧舜華想著,哪怕是再辛苦,哪怕是錢再少,也?得出去掙點嚼裹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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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中?午,顧全福果然帶回來排骨,陳翠月看到喜歡得不行了,顧全福看了她一眼,便說:「就?這幾斤排骨,燉了縮縮水,也?沒幾個,你再把他們一家子叫過來,那咱孩子也?吃不到幾口了。」

  陳翠月聽了,便猶豫了,她想起來昨晚上陳璐盯著鍋的饞相。

  她就?不明白了,吃了大塊的紅燒肉,怎麼還那麼饞,你說那麼饞一個孩子,誰供得起呢!

  她以前一直覺得陳璐是好孩子,懂事,聽話,現在?——

  她要細想,可腦子就?一陣陣地懵,渾身不自在?起來,整個人像是泄了勁兒,難受得要命。

  顧全福:「最近舜華回來了,其實我一直在?想,我就?想不明白,咱們舜華怎麼命那麼不好,受那麼多委屈,許多過去的事,我現在?一想,都覺得稀里糊塗的,不明白當初怎麼就?那樣了,當時你讓舜華下鄉,我為什麼不攔著你呢?我也?不明白我當時腦子在?琢磨麼玩意兒。」

  陳翠月聽了,冷不丁地嚇一跳,顧全福的話,倒是好像一根火筷子,嗖的一下捅進她的心窩,讓她嚇得不輕。

  她竟然下意識地說:「這怎麼了,這怎麼了,這不是挺好的嗎,陳璐那孩子長那麼好,人心善,這不是應該的嗎?」

  顧全福聽到這話,一愣,瞪眼看自己媳婦,憋了好一會,終於說:「你這是放什麼屁?好,好哪兒了?你瞧昨晚上那貪相兒,那么小?的孩子多吃一口她眼睛還盯著呢!」

  陳翠月嘴巴張了合,合了張,她只覺得自己腦子暈暈乎乎的,她覺得顧全福說得有道理,確實不應該啊,孩子那么小?呢,一個大人怎麼就?和孩子一般見識。

  可,可那是陳璐,陳璐不都是對?的嗎,陳璐不是好孩子嗎?

  顧全福瞥了她一眼,有些?沒好氣?了。

  他一向是個脾氣?好的,不過昨晚陳耀堂試探起他工作的事,讓他不痛快。

  他便板著聲音說:「就?這麼定了,排骨咱們自己吃,別?叫你家那親戚了!」

  陳翠月一愣,瞪大眼睛,到底沒吭聲,不過她還是覺得別?扭,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想對?陳璐好,想到她不能把排骨給?陳璐,她就?難受,難受得要命。

  最後她嘆了口氣?:「算了,你做主?吧,我不行了,我難受,我渾身沒勁兒……」

  說著,乾脆躺床上去了。

  顧躍華哼著曲兒出來的時候,一眼看到他媽躺床上:「媽怎麼了?病了?」

  顧全福沒好氣?:「身上沒病,心裡有病,甭管她!」


  顧躍華更納悶:「怎麼了這是?」

  陳翠月:「我沒事,就?是躺躺。」

  顧躍華喔了聲,過去看看沒大事,不像發燒,也?就?沒管了,很快顧舜華帶倆孩子過來,看到了,自然也?納悶,問了一番,還是說沒事,便忙起來。

  這個時候排骨已經燉好了,掀開鍋後,排骨的香味隨著熱氣?飄散開,可真香啊!

  顧舜華:「爸,拿兩塊給?佟奶奶吧。」

  顧全福點頭:「行,送過去吧。」

  佟奶奶人不錯,當時運動時候,顧全福差點出事,那時候佟奶奶自己也?是遭罪,不過還是幫著遮掩了遮掩,因為這個,顧全福記佟奶奶一個恩。

  顧舜華心裡挺高興的,她小?時候最喜歡端著碗給?佟奶奶送吃的了,也?許小?小?的她就?已經明白,這是一件「落好兒」的事兒。

  而且佟奶奶是老派人,有些?老講究,每次端了碗送好吃的,那碗都不會空著回,總會塞給?她一些?好吃的。

  這樣回來後,她把好吃的給?哥哥弟弟一分?,大家也?都高興。

  現在?的顧舜華,自然沒了小?時候那點小?孩兒的心思,不過給?佟奶奶送排骨,依然是一趟美?差。

  她取了幾塊排骨,端給?了佟奶奶屋裡,佟奶奶正給?老貓兒餵水,見到她,笑?呵呵地讓她坐下,口中?笑?著道:「我這老骨頭真是有口服了,你爸那手藝絕了!」

  她說著話的時候,旁邊老貓兒搖著尾巴伸著小?舌頭舔水。

  顧舜華的目光便落在?了貓喝水的碗上了,那是一隻半新不舊的碗,上面?沾了陳年的飯痂,從顧舜華的記憶里,這隻貓一直都在?用這隻碗喝水。

  那本書里後來提到了,這碗竟然是古董,據說還是當初皇宮裡用過的,能值不少錢,在?那本書里,陳璐看到了碗,認出來了,便給?了佟奶奶一些?錢,要買那碗,佟奶奶不願意賣。

  誰知道後來,佟奶奶遇到了事兒,著急用錢,到底是把那隻碗賣給?了陳璐。

  佟奶奶遇到了什麼事,書里沒細說,不過顧舜華卻記得那個賣碗的價格,是一百四十塊錢。

  陳璐轉頭就?把這隻碗賣給?了港商,賣了一萬三。

  一萬三,在?現如?今看,那簡直是不敢想像的一筆錢了!

  她想提醒佟奶奶把這瓷碗收起來,不過想想,佟奶奶是知道的吧,知道這瓷碗值錢。

  她是王府里格格出來的,哪怕是經歷了許多事,手底下藏著一些?好東西也?是有可能,這碗天天餵貓,估計也?是為了這個,怕人看出來。

  自己提醒了,倒是多此一舉。

  倒不如?自己好好過日子,把自己日子過好了,到時候佟奶奶遇到什麼事,自己才能幫襯一把,不讓陳璐趁人之危,沾了佟奶奶這個大便宜。

  想著間,便和佟奶奶說了幾句閒話,說起自己的打算來,佟奶奶自然是贊成:「別?管好的賴的,先有個活兒干。」

  顧舜華便提起讓佟奶奶幫照應著,佟奶奶自然沒二話。

  回來的時候,佟奶奶給?顧舜華碗裡放了栗子羹:「這還是你潘爺上次給?我帶回來的,快拿著吧!」

  顧舜華知道佟奶奶的性子,也?沒客氣?,只是笑?著說:「潘爺一直顧著您,對?您可真好!」


  要說潘爺,也?是有些?來歷的,以前他家老爺子據說是皇宮裡造辦處的硯工,後來清朝玩了完,便流落到了琉璃廠的筆莊裡,做些?修繕鐫刻的買賣,潘爺自然承繼了他爸的手藝,現如?今在?筆莊裡當硯工,日子也?算過得滋潤。

  不過這位打小?兒性子倔,也?一股子大爺勁兒,沒人能管得了,到現在?大幾十歲的人了,也?沒結婚,光杆一個,不上班時候就?拎著鳥籠子溜鳥兒,去安門廣場打打拳,日子過得滋潤。

  因他當年可是能打的主?兒,之前大雜院遇到事兒,都是他出頭,日子久了,人人都喊他一聲爺兒,那就?是大雜院沒頭銜兒的官。

  可這潘爺,對?佟奶奶一向照料,過去那會兒,也?有人傳過,男未婚女未嫁的,可大家傳來傳去,當事人沒個動靜,這事兒也?就?沒人提了。

  如?今顧舜華這麼一說,佟奶奶笑?罵道:「瞧你那嘴,仔細我不讓你進門!」

  顧舜華忙笑?著求饒,端了栗子羹回去了,這栗子羹也?是老北京特產了,是栗子粉加了紅棗粉還有藕粉做成的,吃起來綿軟香糯,口齒邊隱隱有著栗子的清香。

  顧舜華拿回來放在?一邊,先給?顧躍華和孩子分?著吃了幾個,家裡也?就?開飯了。

  顧全福燉出來的排骨酥爛,吃起來那骨肉都仿佛要化在?口中?了,兩個孩子吃得腮幫子都鼓著:「好吃,好吃!」

  顧舜華忍不住看看她媽:「媽,你也?起來吃吧。」

  陳翠月嘆了口氣?,終於還是爬起來:「我這人沒福氣?啊,好不容易家裡有排骨,我竟然腦殼疼。」

  不過嘴上這麼說,到底還是吃了,畢竟那味兒確實香!

  吃過飯,顧舜華又和兩孩子說了說,把他們帶過來佟奶奶這邊,這才戴上帽子出門去。

  先去了房管所,和房管所提了自己的困難:「我現在?回了首都,帶著兩個孩子擠在?娘家,根本沒法住。」

  房管所一聽,也?是頭疼:「這個我們暫時沒辦法解決,大批回來的知青,都沒房子住呢,我們就?算想幫你們解決,可去哪裡變出來房子?」

  顧舜華其實也?沒指望房管所給?自己分?房子,想那種美?事就?是做夢了,不過她是另有打算的。

  於是她道:「我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住在?院子裡的窩棚里,前幾天下大雪,凍得腳趾頭都要凍掉了,同志,就?算不分?房子,您看能幫我解決下眼下的困難嗎?」

  房管所同志聽得皺眉:「您娘家不能住?」

  顧舜華:「娘家一個哥哥,哥哥娶了嫂子馬上也?要回來,弟弟也?得相親結婚了,家裡就?十二平。」

  她一說家裡的情?況,房管所同志就?明白了,這就?是現實情?況。

  當初下鄉那麼多知青,呼啦啦走了,呼啦啦又回來了,走的時候還是十幾歲的小?年輕,回來的時候二十幾歲,恰好要結婚了,一下子工作需求住房需求都來了,但哪能安置那麼多?所以就?得擠啊,一家十幾口三代擠在?一間小?平房裡是常有的事。

  房管所同志只好說:「同志,現在?就?是這情?況,您也?努力克服下困難。」

  顧舜華聽了,眼圈便紅了:「同志,我自己克服下困難沒什麼,可我孩子才兩歲多,讓他們整天凍著,我沒辦法克服啊!我每天睡覺都給?孩子蓋三層被子,但他們還是喊冷。」


  房管所同志是個老爺們,四十多歲,老派人,看到女人紅眼圈,也?有些?沒招了:「那怎麼辦?」

  顧舜華想了想,便說:「同志,您看這樣行不,我們家那窩棚,實在?是沒法住人,太冷了,冷得人難受,再這麼下去,我怕凍死人,這萬一我回城凍死了,傳出去,上面?也?得說咱房管所工作不利是吧?」

  房管所同志嚇到了:「同志,您可別?亂說,有什麼困難咱慢慢商量,別?說死不死的。」

  顧舜華:「行,那咱不說那話,我是想著,您這邊能不能批准我在?院子裡蓋個房子,不用多大,六七平就?行,夠我們娘幾個住,我就?滿足了。」

  房管所同志:「蓋房子?這事可不是那麼簡單,材料哪來,地兒哪來?蓋房子是上下嘴皮一碰說出來的嗎?」

  顧舜華卻早已想明白了:「房子材料的事,我自己來想辦法,不需要您這裡出什麼力,只需要您點頭讓我們蓋,別?到時候我們蓋了您要拆了,那我們就?知足了。」

  她提出這個,其實是有想法的。

  因為在?這個年代,大家還是可以自己搭建擴充房子的,沒辦法,家裡人口多住不下,你能把人給?掛牆上嗎?只能是往外悄沒聲兒地擴,擴了,上面?不說,大傢伙就?這麼住著。

  再過一些?年,那些?私搭亂建的,其實上面?也?都變相承認了,等到以後拆遷,還能給?一些?補償。

  顧舜華當然不指望多少年後的補償,她現在?就?想著,舍了臉面?,拼盡一切,在?這大雜院裡扒拉出一間房給?孩子,好歹擁有一個屬於自己遮風擋雨的地兒。

  哪怕再小?,好歹頭頂有片屬於自己的瓦,孩子有個安生立民的地方,有一個家。

  任競年將來再是飛黃騰達,他變了性子變了心,他再有錢,自己和孩子不必非扒著他過日子。

  房管所的同志一聽,忙說:「我們不至於干那種缺德事,不過您可得想好了,院子裡那麼多戶人家,您要蓋房,別?人家不樂意,吵起來,到時候我們就?難辦了。」

  顧舜華聽這話里意思,知道差不多成了,便笑?著說:「同志,要不這樣吧,我去寫一個申請,申請在?我們大院裡蓋一間房,大小?肯定不超過八平,我寫好了後,讓我們大院裡每戶人家給?我簽字,如?果大傢伙都簽字,您這裡就?給?我蓋個章,同意讓我蓋,至於我怎麼蓋,是我自己個兒的事。」

  房管所同志想了想,又進去和裡屋商量了商量,最後出來說:「您要蓋房子,只要院子裡同意,我們肯定管不著,但要我們蓋章,沒這個先例,這可不行。」

  顧舜華無奈,房管所同志也?不是吃素的,警惕性高著呢,到底是沒被她給?繞進去,畢竟蓋章了,性質就?不一樣了。

  她只好說:「那這樣吧,到時候我請大院裡都給?我簽名了,拿過來給?您過過眼,您覺得沒問題,我們就?蓋,也?不用蓋章了,可以嗎?」

  房管所同志連連點頭:「那咱肯定沒得說!」

  顧舜華聽這話,算是徹底放心了,她的房子有著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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