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荒馬亂的一夜過去了。
第二日，三個孩子天沒亮就出現在靈堂。
葉沐陽瞄了一眼姐姐懷裡沒有那個小怪物出現，才敢湊上來。
「姐，昨天我去外祖家報喪了，公主府的人說外祖父外祖母進宮去了，他會將消息送進宮。」
外祖母是皇上的親姑姑，跟太后這個嫂子也十分要好，沒事兒就會被太后宣進宮陪伴。
當年外祖父為了娶外祖母，放棄兵權，解甲歸田，做了一個閒散駙馬，如今竟然也被招進宮去，想來是宮中有什麼要事。
葉靈昭轉了個念頭，便跟兩個弟弟跪在靈前。
天蒙蒙亮的時候，便有人上門弔唁。
葉家在京都雖然不是什麼高門，也沒什麼底蘊，但葉夫人卻是出身定國公主府。
要知道從開國至今，用得上定國二字為封號的也就這一個了。
於是葉府中便出現一個兩極分化的現象。
京中高門權貴的女眷進來弔唁，都拉著葉靈昭的手說話，淚眼婆娑的表達對葉靈昭的同情之心。
而跟葉齊修官位平級的女眷來弔唁，則是葉老太太接待。
反而是這葉大人，一直都在前院接待，靈堂的邊兒都沒敢挨，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兩日被嚇破了膽。
還是做了虧心事，怕自己夫人半夜找上門。
葉老太太不知兒子幹的事兒，她看著一個個叮囑葉靈昭的貴婦，羨慕的眼睛都要紅了。
秦媽媽在一邊小心的跟葉老太太匯報前院的情況。
「賢王妃不是自己來的，賢王也來了，剛剛祭拜了那個就是，又在前院跟老爺說了一會兒話。」
「承恩侯也來了，還有大將軍府的人。」
「那邊穿著月白色羅裙的是齊國公夫人，那個是明郡王夫人……」
王妃、侯夫人、國公夫人、郡王夫人，這些葉老太太夠不上的命婦一個個的都來祭拜她那個兒媳。
葉老太太這心裡五味雜陳。
她自詡清高，自然不會主動跟那些命婦攀談，而那些命婦除了禮貌性的慰問之外，居然沒一個人來安慰她。
心中頓時生起一股失落，兒媳一去，日後京都走動，這些人家跟他們家也不會有什麼交集。
不過……葉老太太掃過院門口的兒子，腰杆又挺了挺。
日後她兒子自然會給她掙個誥命，她才不需要借那個女人的光。
很快上午祭拜的一波人告辭了，靈堂清淨下來。
葉老太太在抱廈坐了一會兒，讓人將葉靈昭喊了進來。
「昭兒，我跟你父親商量了一下，你娘停靈三天，後日一早便出殯。」
葉靈昭剛剛止住哭聲，這會兒眼睛還是腫的，聽見這話，愣了一瞬間，「不是七天嗎？」
葉老太太哽咽道：「你娘生前就不喜高調，想來她要是在，肯定不願自己的葬禮這麼大肆操辦，況且我們葉府也不是什麼高門，這喪葬流水花的都是銀子，我跟你父親都覺得三天就夠了。」
她才不會讓那個女人停七天，出這個風頭。
死了就死了，早點挪出去就是了。
真當自己是什麼高貴的人了。
「祖母！我們葉府雖然不是高門，但父親好歹官居三品，母親也是有誥命在身，只停靈三天，旁人該如何看母親？」
普通百姓家停靈才停三日，官僚人家只有那極其不講究的和犯了錯的官眷才會停靈三日，草草出殯。
葉靈昭都能想得出，若母親只停靈三日便出殯，滿京城的人會怎麼說母親。
她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我們葉家沒有那麼多繁文縟節，相信你母親也不會在意的，沐陽和謙兒還小，身子哪受得住，若讓他們日夜守靈七天，你母親也會心疼的。」
葉老太太一臉的不忍心，拉著葉靈昭的手繼續說道：「而且祖母也是不想你們太傷心，你看你父親今天連靈堂都不敢進，怕是傷心太過。」
若是放在以前，葉靈昭肯定想也不想就同意了，她不會質疑長輩的任何話，但是經歷過昨日的事情，在她眼裡，父親對母親的感情恐怕是要打個折扣了。
思及此，她紅了眼當即跪了下來。
「祖母，不礙事的，我會跟沐陽和謙兒輪流守靈，母親去了，這是我們做兒女的唯一能做的事情，還請祖母成全。」
葉老太太看著態度堅決的孫女，漸漸的擰緊眉頭。
以前這個孫女雖瞧著是個直腸子，性子卻隨了她娘，溫柔和順，不會質疑長輩的話。
今日這是怎麼了，倒是敢和她犟嘴了....
想了想，軟了嗓子道：「昭兒，你有孝心是好事，但是你娘是在生你妹妹的時候去的，若是傳出去，那些嘴賤的人指不定將你娘說成是被你妹妹克的，於你妹妹名聲無益。」
「祖母也是為了你們好。」
葉老太太一貫的慈眉善目，說出來的話更是滴水不漏，不過她這句話卻讓葉靈昭從中品出了一絲深意。
難不成祖母知道父親在外邊養外室？
想到這裡，葉靈昭又搖搖頭。
祖母這個婆母對母親從來都是無可挑剔，不讓母親晨昏定省不說，對他們幾個孩子更是溺愛，怎會縱容父親養外室呢？
她甩開這個念頭，淚眼婆娑的看著葉老太太，「祖母，您就讓母親停靈七天吧！您忘了，母親還有個縣主的封號嗎？若是草草出殯，外祖母那裡問起該如何說？」
葉老太太神色一怔，隨即沉了臉。
這句話直直扎到了她的心窩子。
她平生最恨的一件事就是讓兒子娶了一位縣主回來。
而這個縣主還是她最討厭之人的女兒！
不但沒辦法擺婆婆的譜也就罷了，還要眼睜睜看著她在府中處處壓她一頭。
「你母親嫁到葉家，自然是葉家的媳婦兒，她的縣主封號在進入葉家的第一天就說過已經歸還皇家。」
葉老太太冷冷的說道：「就這麼說定了，停靈三天，後日一早出殯。」
「祖母……」
「不必再說了，你一個小孩子家，不懂事，帶著弟弟守好靈堂就是。」
葉老太太扶著秦媽媽，也不管葉靈昭什麼神情，起身便走。
葉靈昭愣在原處，不知道祖母怎麼說變臉就變臉，她也沒有說錯什麼啊。
難道為人子女，眼睜睜的看著母親的身後事簡陋潦草就對嗎？
三天，那些有心祭奠的人家，準備路祭都來不及。
葉靈昭咬咬牙，她一定不能讓母親只停靈三天，她要去找父親。
父親不是自詡夫妻情深嗎？
他就忍心看著心愛的妻子只停靈三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