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的車子衝進了地下聽車場,急剎車後,車位甩出一個弧度,準確地停在了一根立柱之後。一開車門,白玉堂閃了出來,舉槍瞄準遠處正拿著槍唱歌的人,「把槍放下!」
在停車場中央,白錦堂的車邊唱著歌的,正是昨晚去找洛陽的那個大鬍子傑傑。
展昭和洛陽等在車裡,白玉堂把車子停得很巧妙,車窗正好被立柱擋住了,但車裡的人卻能從後視鏡里看到停車場內的情景。展昭將洛陽摟在懷裡,兩人通過窗外的後視鏡看著不遠處的情景。
「是昨天的大鬍子。」陽陽仰起臉來看展昭,「他昨天不是被白叔叔打傷了麼?怎麼這麼快就好了?」
展昭搖搖頭,也是滿臉的疑惑,就見那大鬍子也看見了白玉堂,臉上露出一些疑惑的神色。
「把槍放下!」白玉堂皺著眉又說了一遍,從他的聲音了,展昭可以聽出隱隱的怒意……無論大鬍子這次想要殺的是白錦堂還是白馳,都是他的兄弟。白玉堂平時最護短,S.C.I.的同事誰都碰不得,更別說是他至親的兄弟了,這個時候,如果大鬍子稍有反抗,白玉堂很有可能會立刻擊斃他。
「陽陽,你剛才說聽那個大鬍子也唱過剛才那首歌?」展昭突然問洛陽。
「嗯。」洛陽點點頭,「我聽他唱過幾次。」
「他有沒有說過和這首歌謠有關的事情?」展昭問。
洛陽想了想,道:「他說,他小時候聽過幾遍,印象很深刻。」
「你會不會唱?」展昭問洛陽。
陽陽苦笑著搖搖頭,「不會,嘰哩咕嚕的,也不知道唱的是什麼。」
展昭又看了眼外面僵持不下的情景,對洛陽道,「你記得旋律就行,哼哼兩句,我想看看他的反應!」
洛陽歪著頭想了想,點頭道「行!」
展昭按下了車窗,示意洛陽開始。
安靜的停車場裡有淡淡的煙味,是剛才白錦堂掐滅的香菸。三方各踞一位,僵持不下,正在這時,就聽從白玉堂的車子裡,傳出了孩子稚嫩的哼唱聲,輕輕緩緩,就是剛才大鬍子哼的那段小曲。
大鬍子猛地一陣,睜大了雙眼望著車子的方向,嘴裡也哼哼唧即地跟唱了起來,邊唱邊放下了手裡的槍,緩緩向車子,也就是白玉堂所在的方向走了過來,嘴裡輕輕念著:「哥哥……哥哥。」
他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手上的槍也「咔嗒」一聲落了地,臉上顯出笑意,竟有那麼幾分天真。
眾人都被他的舉動惹得驚奇不已,正在不知如何反應,就見從停車場外又駛進了一輛車。那輛沉穩的黑色Bentley緩緩地停到了眾人中間的空檔處,擋住了大鬍子的去路。
白玉堂一皺眉,此時,展昭也已經關上了車窗,把陽陽留在車裡,吩咐他躲好,自己走了出來,站到白玉堂身邊。
Bentley的車門一開,從裡面走出了兩個人來。
為首的一個看起來大概三十多歲,身材高大,一身黑色的手工西裝,面料、配飾都很講究,黑色的頭髮梳理得很好,帶著一幅黑色的墨鏡,高聳的前額和鼻樑,蒼白的膚色,都顯示著他的非亞裔。
而跟在他之後,從副駕駛座上下來人,有些吊兒郎當,花襯衫長頭髮——正是尤金。
展昭注意到車子的后座上還有一個人,只是車窗是黑色的擋光玻璃,看不清楚。
那黑衣人環視了一下周圍,目光緩緩地掃過眾人,落到白玉堂和展昭身上時,微微一笑,用流利的英語問:「上次塔伯就是栽在你們手裡了?」
白玉堂和展昭對視了一眼,就見展昭眨眨眼——小白,眼熟不?
微微點點頭,白玉堂挑眉——不是吧……今天什麼日子?
兩人正在「交流」,就聽那人輕笑了一聲,伸手摘下墨鏡,轉頭對站在不遠處,臉色不善的白錦堂道:「白,你弟弟和你真像。」
白錦堂似乎對他的笑臉並不感冒,冷著臉盯著他看了良久,才張嘴吐出幾個音節:「倫納德。」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果然。
眼前這個氣勢驚人的人,正是惡名遠揚的黑手黨頭子——倫納德。
令展昭和白玉堂感慨的是,倫納德家族的當家,真是一代比一代年輕。
「你來幹什麼?」白錦堂把槍還給身後探出頭來小心張望的白馳。
見白錦堂有意無意地有些護著白馳的舉動,倫納德一笑,灰藍色的眸子盯著白馳看了起來,「聽說你有了個情人,是你身後那個小可愛?不像你的風格啊,我記得你喜歡冷艷的。」
白錦堂不理會他,回頭看了看白馳,見他還抱著一疊資料,就問:「東西是公孫要的?」
白馳一愣,然後猛地「啊」了一聲,看看眾人,道:「我送資料去了!」說完,撒腿就往大樓里跑,心說,死定了,公孫要發飆了!
「看來不是……」倫納德把眼鏡放進了上衣口袋裡,轉回頭看身邊的白玉堂和展昭,細細地打量起來,視線落到展昭身上時,微微一挑眉,「我看過你的書。」
展昭點點頭,「希望對你沒有幫助。」
「哈哈……」倫納德笑了起來,「真有意思。」隨後又發現白玉堂正一臉狐疑地看著他,「有什麼問題?白隊長?」
白玉堂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問:「你是辦旅遊簽證進來的?哪家旅行社?我找人查封它!」
倫納德顯然沒想到白玉堂會說出這句話來,一時有些哭笑不得,身後的尤金卻捶著車頂哈哈大笑,邊道:「這小子好有幽默感!」
白錦堂點了根煙,淡淡道:「你想怎樣?」
倫納德轉頭看著白錦堂,微微一笑,放低聲音問:「我想怎樣有什麼用?你又不肯。」語調中有些曖昧,聽得展昭和白玉堂又對視了一眼。
「少廢話。」白錦堂皺起眉,「沒事就快走吧,這裡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白玉堂和展昭更加疑惑,白錦堂和這位黑手黨頭子說話的語氣,感覺兩人交情匪淺啊。
倫納德也不惱,伸手輕輕一擺,道:「我不是來找你和你家人麻煩的,我只是帶回一個走丟了的小孩子。」說著,對尤金使了個眼色。
尤金對大鬍子輕輕地打了個響指。
大鬍子一愣,就向兩人走過去。
白玉堂一皺眉,「你想帶他走?」
倫納德很有興趣地看著白玉堂和展昭,答非所問:「你們看起來真配。」
白玉堂點頭:「謝謝。」
倫納德又仔細端詳了白玉堂一會兒,有幾分無奈地對在一旁抽菸的白錦堂道:「姓白的人是不是都這樣?」
白錦堂不答,望著走到車邊的大鬍子,道:「他不能走。」
「你說過以後我的事情你都不管的。」倫納德嘴角帶笑,「還是說你是幫弟弟說的?」
「呵……」白錦堂冷笑一聲,「他要殺的人是我,我總有問問的權利吧。」
倫納德搖搖頭,「他不是有意要殺你的,原諒他吧。」
展昭聽了倫納德的回答,眼珠微微一轉,腦子裡有了些想法,就道:「他來醫院是另有意圖,但是看到大哥卻突然想殺了他……為什麼?大哥符合他想殺的人的特質?」
倫納德頗有些讚許地看了看展昭,笑:「和傳說中的一樣聰明……那你再猜猜,白身上有什麼特質,是能引得這孩子殺人的?」
「你叫他孩子?他歲數似乎在你之上。」展昭並沒有照著倫納德的思路講下去,而是自言自語一般,「也就是說,你知道他的智力發育並不是很完全,還停留在孩童時代,你對當年的事情看來是了解的,但是與當年事情有關的人不少,你不挑醫院裡的那個大鬍子,而偏偏挑他,他身上的某些東西是你們想要的——大概你們還想繼續試驗,或者是更新的研究。」
倫納達長長打了聲口哨,對著車裡的那個人道:「你說得真是不錯,他跟你像極了!」
展昭聞言一驚,盯著車窗里的那個人看了起來,漸漸有不好的預感升上心頭,腦子裡瞬間閃過千絲萬縷,但一時又想不明白。
白玉堂注意到展昭的氣息有些不穩,回頭看了他一眼,果然見他正在皺眉沉思,便把手背到身後,輕輕地握了一下展昭的手。
感覺到了白玉堂安慰一般的觸摸,展昭瞬間冷靜了下來,思路也漸漸清明。
倫納德注意到了兩人之間無聲的交流,淡淡地笑起來,「真是惹人羨慕……不過太美好的東西,總是會遭人嫉恨的。」
白玉堂並不太在意倫納德怪異的語調,而是盯著大鬍子道:「你們可以走,他要留下!」
尤金一笑,對倫納德道:「大哥,你可別指望我,我打不過他!」
倫納德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看他一眼,示意他開車門。
尤金立刻打開了后座的車門,就見車尾坐著的人對大鬍子輕輕地招了招手,大鬍子就像是被媽媽召喚的小孩子一樣,乖乖地想鑽進車子裡去。
展昭心中一動,回頭對車裡的小洛陽動了動嘴。
洛陽在車裡一直注意著外面的情況變化,一見展昭對他動嘴吧,那口型像是在說——接著唱。
洛陽立刻放下車窗,輕輕地哼起了童謠。
本來已經要鑽進車裡的大鬍子猛地站直了身子,繞開眾人就向著展昭他們的車子走過去。
倫納德臉一沉,看了尤金一眼。
尤金剛想追,卻不料白錦堂不知什麼時候閃到了他眼前,驚得他連往後退到倫納德身後,探出頭來說:「討厭,我不要得罪姓白的人!」
倫納德望天,嘆了口氣看著白錦堂:「你非要跟我作對是不是?」
白錦堂不語,警告地看著他,「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倫納德臉上的笑意斂去,伸手幫白錦堂彈去了西裝領子上的一點菸灰,低聲說:「白,你也想知道的吧……我是想幫你。」
白錦堂眼中透出怒意來,冷冷道:「是你自己有野心,別拿我做幌子!我什麼都不想知道!」
展昭和白玉堂聽得雲裡霧裡,不明白兩人之間究竟有什麼糾結,而這時,大鬍子也已經走到了近前,想向小洛陽所在的車子走去,卻被白錦堂一把擒住。
大鬍子掙扎了半天,竟然沒有掙脫。
這時,倫納德的車子裡傳來了一聲輕輕的咳嗽。
回頭看了一眼,倫納德似乎是不解,但很快又恢復了剛才的從容,伸手怕怕白錦堂的肩膀道:「你好歹也是倫納德家族的人,別總拿我當外人麼。」說完,對一臉震驚的展昭和白玉堂擺了擺手:「今天我們來得不是時候,就這樣吧,下次見……弟弟們。」說完,轉身回了車子裡,揚長而去。
白錦堂把還在拼命掙扎的大鬍子押到白玉堂眼前,「手銬有沒?」
白玉堂沒有動,雙眼緊緊盯著白錦堂,半晌才開口:「他剛才說什麼?什麼叫你也是倫納德家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