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迷迷糊糊地又睡了一會兒,便被一陣喧譁之聲吵醒,再睜開眼,就看到滿屋子晃動的人影。
「貓兒,醒了?起來喝粥!」白玉堂站在床邊喝粥,見展昭醒了,就打開保暖壺給他也盛出一碗,展昭靈敏的鼻子馬上分辨出這是他最喜歡的海鮮粥,肚子立刻不爭氣地叫了起來。
撐著胳膊坐起來,發現身上除了沒力氣之外,並沒什麼不舒服的地方,有人給他在身後墊了個枕頭,低頭一看,見是一臉關切的陽陽。
展昭剛伸手摸了摸陽陽的腦袋,就被兩個人撲上來一把抱住,「寶貝,嚇死媽媽了。」
「咳咳……」一旁喝著粥的白玉堂差點把嘴裡的粥都嗆出來,伸手拉了拉其中一個媽媽的袖子,「媽,你叫錯人啦。」
白家媽媽把白玉堂往旁邊推了推,讓他別來礙事,繼續和展家媽媽一起摟著展昭蹭啊蹭。
展昭抬眼就見不遠處站著自家老爸,包拯,還有白錦堂,自己則是被兩個媽媽摟著,臉上被啃的都是口水,真想找條地縫鑽進去。
「輕點抱,貓兒快被你們憋死了。」白玉堂一臉嫌惡地喝著粥,早上被趕來的老頭子劈頭蓋臉一頓罵,說自己沒看好展昭,他委屈地說自己也受傷了,老頭子卻說傷疤是男人的勳章,你皮糙肉厚的受點傷算什麼,氣死!
白錦堂看了看白玉堂,突然用不低的聲音道:「玉堂,聽說你急哭了?」
「咳咳……」白玉堂猛地咳嗽了起來,抬眼,就見展昭正一臉吃驚地看著他,兩個人眼神相對,都愣住。
「呃……我去洗碗!」白玉堂拿起盤子一溜煙就跑了,展昭見他難得的臉通紅,連耳朵都是紅的。
逃難似的奔出病房,白玉堂心說這回被那貓抓住了把柄,以後還不被吃得死死的,大哥真是害死人了。邊搖頭邊往前走,在轉彎口,猛地看見陽陽不知什麼時候出了展昭的病房,獨自坐在了迴廊的椅子上,低著頭,好像有些沮喪。白玉堂知道陽陽從展昭被救回來之後,就一直在自責,剛想走過去安慰他幾句,就見洛天從另一邊走到了陽陽的身邊坐下。
白玉堂有些為難,難得他們父子團聚,自己還是別去摻一腳了,不過現在又沒臉回去,只好拿著盤子僵在原地。
拐角後洛天的聲音,卻清晰地傳了過來。
「怎麼這麼沮喪?」洛天坐到陽陽身邊,伸手摸摸他的頭髮,「展叔叔沒事,不是應該高興的麼?」
洛陽仰臉看了看洛天,往他身邊蹭了蹭,嘆了口氣,說:「展叔叔差點就死掉了,白叔叔也受了傷……都怪我不聽話,他們叫我不要亂跑的。」
洛天笑了笑,「你怕他們不喜歡你了?」
洛陽仰起臉來看看洛天,老實地點點頭。
「他們不會的。」洛天把洛陽包起來,放到腿上,笑道,「如果你是展昭,展昭是陽陽,你會不會怪他?」
洛陽眨了眨眼,想了想,搖頭:「不會。」
「那你覺得展昭和白玉堂是不是比你更好的人呢?」洛天繼續問。
「嗯,」洛陽點頭。
「他們既然比你更好。」洛天捏捏洛陽的腮幫子,「你都不怪他們,他們自然也不會怪你,這叫將心比心。」
洛陽像是明白了,點頭,如釋重負地笑了起來,隨後,兩人很親昵地邊笑邊聊起了天。
白玉堂站在拐角處,臉上露出笑意,還是決定不要走過去打擾兩父子聊天,硬著頭皮回展昭的病房去好了。
…………
趙禎醒過來,打開門出來拿報紙,卻見白馳正坐在家門口的花壇邊。
「馳馳?你怎麼不進來?」趙禎走下來,坐到他身邊,伸手摸摸他手,感覺有些涼,皺起眉,「你等了多久?沒帶鑰匙?怎麼不敲門?」
白馳還是沒說話,良久才抬起頭來看趙禎,聲音有些啞:「這次,謝謝你。」
趙禎一愣,盯著白馳看了一會兒,有些無力地笑了笑,伸手捏他臉頰,「怎麼了?這個時候不在醫院裡陪著你兩個哥哥,跑我這兒來說些有的沒的。」
白馳地下頭,雙手托著下巴,呆呆地道:「我昨天什麼忙都幫不上,就知道哭。」
「呵……」趙禎被他逗笑了,問,「那你想幫什麼忙?衝進火場去救人?」
白馳咬咬嘴唇,「我知道我沒用。」
趙禎嘆了口氣,伸手抬起白馳的下巴,讓他看著自己,低聲問:「你知道我昨天為什麼會出現在警局?」
白馳搖搖頭,傻乎乎地問:「你不是出國去了麼?「
「我昨天剛回來的。」趙禎無奈,「我給你買了些禮物,所以去警局找你。」
「嗯……」白馳點頭,聽趙禎繼續往下講。
「如果我昨天不去找你,也不會撞上那事。」趙禎道,「換句話說,用你那個數字腦袋想想看,要是沒有你,展昭被救的機率是多少?」
白馳愣愣地看著趙禎,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你那兩個哥哥都是明白人。」趙禎笑著湊上去在白馳的額頭上親了一下,「他們除了感謝我來的及時,更多的應該是在慶幸有你這個弟弟吧。」
白馳徹底呆了,臉也慢慢地紅了起來,最後反應起來趙禎剛才親了他一下,臉更加紅。
趙禎忍不住大笑了起來,隨後又擺出一副痞子相,問:「諾,你說是來謝我的,一點謝禮都沒有?」
「你……想要什麼謝禮?」白馳認真地說,「你想要什麼,我都買給你,這次真是幫了很大的忙!」說完,白馳又補充了一句,「最好是我能買得起的,我沒有很多錢。」
趙禎挑挑眉,湊近問,「我想要什麼,你都給?」
「嗯!」白馳點頭。
「那……」趙禎湊近,低聲問,「你過來跟我一起住。」
白馳眨眨眼,「一起住?要我給你做管家?可是我沒有很多的時間。」
「不用,你什麼都不用做。」趙禎笑得溫柔,「你只要住下,讓我每天都能看見你,你下班的時候我可以去接你,上班可以送……這樣就行。」
「就這樣?」白馳有些不解。
「就這樣!」趙禎點頭。
……白馳想了想,點頭,「好。」
「你等我一下!」趙禎轉身回去,沒一分鐘就跑了出來,拿著車鑰匙。
「你幹嘛?」白馳不解地被趙禎拉上了車。
「搬家!」趙禎發動車子,說得乾脆,「馬上!」
「現在?這麼急?」
「不急怎麼行?」趙禎笑,「你後悔我可就虧了,對了,把原來的房子退了吧!」說完,踩下油門,向白馳的公寓駛去。
………………
包拯和展昭的家人呆到傍晚,就紛紛離去了,房間裡又剩下了白玉堂和展昭兩個人,氣氛有些尷尬,別彆扭扭的。
喝完粥,白玉堂給展昭擦擦嘴,就拿著保暖壺去洗了。展昭好笑,剛才聽白錦堂說白玉堂急哭了,這可是千年一回的奇觀,仔細想了想,還真是不知道白玉堂哭是什麼樣子,展昭有些邪惡地後悔自己當時怎麼沒有醒。
白玉堂剛出去,就有人敲敲門,走了進來。
展昭一看,發現是馬欣。
「感覺怎麼樣?」馬欣走過來看了看展昭的病歷,「還好琥珀鹼的分量不重,兩三天就能好了。」
展昭笑了笑,見馬欣似乎有什麼話想說,就問,「怎麼了?有話說?」
馬欣向門口看了看,湊上來小聲說:「你幫我個忙好不好?」
「什麼忙?」展昭很感興趣地問。
「白隊長啊!」馬欣為難地說,「他不肯吃止痛藥!」
展昭一愣,很快明白了過來,白玉堂有極強的自我控制力,包括他的潔癖,都是輕微強迫症的一種表現,其實也是他長年高壓力工作而形成的職業病。對於白玉堂來說,沒有什麼比無法控制自己更讓他難受的了,所以他才不肯吃止痛片,燒傷的止痛片分量一般都很重,服用後會讓人意識迷糊。
「他昨晚上就沒有睡!」馬欣接著道,「他不吃止痛片,雖然不影響傷愈,但是疼痛會讓他睡不著覺,缺乏睡眠會影響他傷口的癒合和健康!」
「我明白了!」展昭點頭,「你想我怎麼做?」
「騙他把藥吃下去!」馬欣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紙包,遞給展昭,「裡面有四顆,連著吃兩天就行!」
「包在我身上!」展昭收了藥丸,馬欣就歡天喜地地跑了。
展昭坐在床上盯著兩片止痛藥發呆,怎樣才能讓白玉堂乖乖吃下去呢?想著想著,視線落到了柜子上的果盆里,眼珠轉了轉,計上心頭。
白玉堂端著洗好的保暖壺回來,就見展昭正坐在床上剝葡萄,放下飯盒,正在想要怎麼開口說話,卻見展昭對他招招手,道:「過來!」
走到床邊坐下,「貓兒,吃葡萄啊?」白玉堂沒話找話。
展昭剝好一顆葡萄,抬手就塞進了白玉堂嘴裡。
白玉堂一愣,還沒嘗出葡萄是酸是甜,就見展昭湊上來,親上了他的嘴唇……
睜大了眼睛,白玉堂有些反應不過來,這貓今天怎麼這麼大膽?正想著,展昭的舌頭就伸了進來,白玉堂一驚,整顆葡萄都咽了下去。
白玉堂噎得夠嗆,一臉疑惑地看著眼前笑得有些狡黠的展昭,那人還伸出粉色的舌頭舔舔嘴唇。
既然展昭都那麼主動了,他白玉堂自然沒有客氣的道理,湊上去按住床上的人,狠狠親了起來。
被親得暈暈乎乎,展昭無奈地想,為了小白的健康,算了,吃虧點就吃虧點吧。
………………
天漸漸暗下來,透過單人病房的落地窗戶可以看到遠處S室的夜景。
陽陽和洛天在隔壁的房間裡睡著了,門口有專門的警員守著,馬漢等也輪班給展昭他們守夜,白玉堂關了房間的燈,和展昭一起坐在陽台上,吹著微涼的風,看著外面的夜景。
「手疼不疼?」展昭問身邊的白玉堂。
「嗯?」白玉堂似乎有些迷糊,展昭算了一下時間,止痛藥應該已經起作用了,而且白玉堂昨天緊張過度,又一晚沒睡,現在應該已經徹底被止痛藥征服了吧。
「小白?」展昭輕輕地伸手戳戳白玉堂的腮幫子。
「貓兒~」白玉堂哼哼了兩聲,靠過來摟住展昭的腰,把頭靠到展昭懷裡,蹭了兩下。
展昭忍不住笑,何時見過這麼可愛的白玉堂。輕輕梳理他的頭髮,低聲問,「小白,你手疼不疼?」
白玉堂搖搖頭,「不疼,突然就不疼了。」
「你感覺怎麼樣?」展昭見他雙眼微合,就選擇了一個比較舒坦的角度靠到落地玻璃門上,讓白玉堂在他懷裡躺得舒服一些。
「感覺……好……」白玉堂笑了笑,又喚了一聲,「貓兒~~」
展昭想了想,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按下了錄音鍵,低聲問白玉堂,「小白,你真的哭了?」
現在的白玉堂一點防備都沒有,聽到展昭的問話,摟住他腰的雙手收緊,道:「嗯……」
「為什麼哭?」展昭繼續問。
「……我怕……」白玉堂斷斷續續地說,「從來沒有這麼怕過……」
「你怕什麼?」展昭將手機放到腿上,伸手摟住白玉堂的腦袋,輕輕地摸著他的耳朵。
「怕你沒了……」白玉堂迷迷糊糊地說著,「還好你沒事。」
「那……以後是不是我想怎樣,你就隨著我怎樣?」展昭湊到他耳邊問,「出外勤不管多危險都帶著我去,我想吃什麼就做什麼給我吃?」
「嗯!」白玉堂點頭,「我後悔死了,以後無論到哪裡我都會帶著你,你想吃什麼我都給你做,想要星星就不給月亮……」
展昭被逗得笑了起來,又問,「那我想吃辣的!」
白玉堂點點頭,哼哼了兩聲,突然說:「辣的不能吃!」隨後,就調整了一下姿勢,蹭了兩下,沉沉睡去。
「死老鼠,小氣!」展昭合上手機,按下播放鍵,剛才白玉堂夢囈一般的話被清清楚楚地錄了進去。
心滿意足地收起手機,展昭低頭看著白玉堂安靜的睡臉——天知道,他當時只覺得自己很累,身子很重,感覺就像是在慢慢地往深海里沉一樣,就是耳邊不斷響起的那幾聲「貓兒」,才讓他奮力又浮了上來……唯獨這個人,他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