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新區的項目辦理完交接手續，監管方提議大家共進午餐。
他們出來的時候，馬路上圍觀的人群已經散了，路中間的血跡也被環衛車清理乾淨。
如同什麼都沒發生過。
但負責監視傅朝的人，把這件事的經過告訴了唐塵。
傅朝死了。
作為妻子的董蕾哭暈過去好幾次，別說被懷疑了，警方安撫還安撫不過來。
肇事車主堅稱自己無責，交管部門調取了監控畫面，確認傅朝是自己走下便道的，需要承擔主責。
董蕾怎麼可能放過最後一次撈錢的機會，哭天搶地的大鬧。
老大爺怕賠償，比董蕾還會裝，往醫院一躺不起來。
唐塵還想看傅朝跟董蕾扯皮來著，沒想到就這麼死了。
如此突然。
下班後，唐塵把傅矜夜叫到自己辦公室。
傅矜夜來的時候，給她帶了一杯熱薑茶。
「我自己沖的，你嘗嘗。」
唐塵接過，示意傅矜夜先坐下再說。
見她一臉的嚴肅，傅矜夜心裡不由得繃緊。
傅朝回燕城的事瞞不住，那些惡言惡語也瞞不住。
他沒想要瞞著唐塵，之所以沒說，是因為他能保證不讓傅朝得逞。
「你放心，翌馳集團是你的，誰也搶不走。」
「傅朝……大傅先生他……」唐塵想著怎麼說不太傷人。
傅朝千錯萬錯也是傅矜夜的父親，他可以看到他爸落魄，可以看到他爸悽慘，但未必能接受他的死訊。
她看向傅矜夜。
又覺得傅矜夜不是個內心脆弱的人，應該能接受事實。
「就是你們進去辦手續的時候，董蕾想接大傅先生回去，大傅先生不願意，自己過馬路的時候發生了意外。」
唐塵看著傅矜夜瞬間冷肅的俊顏，繼續說，「大傅先生，搶救無效，去世了。」
辦公室里瞬間變得寂靜。
落針可聞。
空調出風口的紅絲帶被風吹的擺動，屋內的溫度直線下降。
唐塵兩手握著熱薑茶，實話實說，「我一直讓人盯著大傅先生，我沒想到會發生意外，如果我的人及時阻止，或許他就不會……」
傅矜夜擺手。
狹眸犀利。
「與你無關。」
董蕾是傅朝不該招惹的債，他自己種的苦果，應該自己吞！
「我母親……」
「我還沒告訴周總。」
傅矜夜點頭，「我晚上回去跟她說。」
他放在桌上的手慢慢握成拳頭，手背上浮現幾根青筋。
起身欲走時，又看向唐塵。
「我跟你一起回去。」唐塵起身。
周凡錦的身體一直不好，希望別被傅朝的死訊刺激到。
周凡錦比他們想像的堅強，知道事情的經過後很平靜。
「我跟你爸結婚的時候，他曾經當著你外公外婆的面發誓，這輩子只愛我一個，絕不對外面的鶯鶯燕燕動心，如果違背諾言，出門被車撞死！」
她端起茶杯，啜了口茶。
唐塵分明看到她眼底極力克制的淚花。
葛衡針對傅矜夜算計傅家，手段確實卑劣。可如果傅朝能堅守初心，就不會被董蕾那麼拙劣的手段矇騙。
唐塵握住周凡錦的手，默默的安撫。
周凡錦嘴角勾了勾，憋回眼淚後看向傅矜夜，「他的葬禮我就不去了，你們父子一場，該出力還是要出力。」
「是。」傅矜夜點頭答應。
相對於傅朝的死訊，唐塵能跟傅矜夜一起來，更讓周凡錦高興。
劉姨準備了唐塵愛吃的菜，三人一起吃過晚飯。
傅矜夜今晚留下陪母親，把唐塵送到門外。
「謝謝你能來。」
「周總對我一直很好，我應該來的。」唐塵停下腳步，「雖然說大傅先生咎由自取，但董蕾的手段並不高明。」
「我已經委託了張律師代理他的案子。」傅矜夜眼瞳比夜色還濃，眼底有化不開的陰鬱，「如果誓言真的能奏效，我也願……「
「別亂說！」唐塵想也不想的捂住了他的嘴。
男人熾熱的呼吸掠過她的指尖。
刀削的薄唇微涼，卻帶電一樣。
唐塵眼瞳驟然一縮，不等她縮回手，手已經被傅矜夜握住。
男人掌心滾燙。
修長有力的手指緊緊握住唐塵的手，目光真摯決絕。
「我是認真的。」
唐塵別開視線，心臟狠狠的跳了跳，她想把手收回來，傅矜夜卻不肯放開。
固執的想要一個答案。
傅矜夜拉著她的手，按在自己心臟位置，他整個人瘦了不少，肌肉也輕減了。
隔著薄薄的衣料，似乎能感受到他強而有力的心跳。
「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用皺巴巴的錢買麵包給陸傾川。也是那時候，我開始懷疑陸傾川的身份。」
唐塵猛地抬頭看他，」你……」
那晚，傅矜夜約了陸馳去練拳，車裡存的煙沒了，他便下車去買。
隔著玻璃窗，他看到了翻垃圾桶的陸傾川。
陸馳對外介紹陸傾川都說是他的堂弟，可陸家那樣的大家族絕對不會讓上門做客的親戚如此狼狽。
他正觀察的時候，唐塵走進了超市。
女孩從口袋裡拿出幾張皺巴巴的零錢，詢問老闆有沒有便宜的臨期商品。
老闆看明白傅矜夜的示意，把正價商品打折賣給唐塵，唐塵見平時買五塊的吐司麵包現在只要半價，開心的買了兩個。
一個放進自己書包，一個拿去給陸傾川。
是傅矜夜給她補齊了差價。
他當時站在超市里，隔窗看著唐塵跟陸傾川說話。
女孩天真爛漫的笑，或許就是在那一刻，烙印在心底。
「我記得你背的畫夾上畫了一個調皮的笑臉。」
「……」唐塵感覺臉上有東西。
抬手一抹，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掉了眼淚。
她以為她跟傅矜夜一見鍾情，是在大學的籃球場上，沒想到那麼早之前，他們就見過。
或許她是陸傾川陰鬱生活里的一束光，但推開門讓光照進去的是傅矜夜。
傅矜夜抬手，輕輕擦去她的眼淚，聲音溫柔繾綣。
「不哭。往後餘生，都要笑。」
「……」唐塵抿著唇點頭。
她很久沒哭了，眼睛酸澀發脹也掉不出淚，現在不知道打開了哪個開關，眼淚怎麼也止不住。
傅矜夜輕輕用力，把人攏進了懷裡，寬厚的手掌溫柔的順著她的背。
唐塵額頭抵著他的肩膀，猶豫著抬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