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監控
直播間的彈幕早就被一排鮮紅色的國家標語所覆蓋,緊跟著就是各種大吼大叫。
「之前是誰說靈異片和走進科學的?
【錘子】你出來,我知道你是潛伏在這裡的狗策劃。」
「靠!老子差點嚇尿了!還好現在是白天,我還在宿舍。」
「大佬就是大佬。
就算內里慫如狗,外表也要強如牛。」
「說真的。
有一剎那我真的信了這個大佬,如果不是三夭的情緒波動警告都要閃瞎了,我不敢相信她居然怕成那樣。」
「要素過多,我……我先打call!」
「這宿舍咋回事?
這麼恨王冬顏的嗎?
居然還搞這一套。」
「峰迴路轉,掃除封建迷信之後,最終還是因為校園暴力?」
「周南松不會是被嚇死的吧?
【沉思】」
「也有可能是在為周南松報仇?
我感覺她們開始說的幾句話仔細品位一下,還蠻有意思的。
還有外面的燈是誰打的?」
「高中生的生活原來這麼豐富的嗎?
是在下太平凡了。」
方起有些詫異。
穹蒼會出現那麼強烈的生理反應,顯然是進入到應激狀態,甚至已經不是普通的應激心理反應,可是他的資料里沒有任何關於此的記錄。
穹蒼的受應激源是什麼?
怕鬼還是怕黑?
也可能是當時場景里突然出現的某一要素。
磨牙聲,或者光影。
·
遊戲裡的夜晚很快過去,日光從邊際線上照出。
眾人走出宿舍,感受晨間沁涼的早風,空氣里多了股清新的微甜味,
人群從宿舍湧向食堂,又從食堂湧向教學樓。
穹蒼提著裙子,姿勢不大雅觀地蹲在一塊石頭上,跟前來碰頭的賀決雲講述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賀決雲摩挲著下巴:「你說,你宿舍的人,聯合別的學生,在裝神弄鬼地嚇唬你……王冬顏?
然後你的自殺進度出現了明顯漲幅。」
穹蒼點頭。
賀決雲嘗試接受並消化這個信息,又問:「除了你的室友,還有誰?」
穹蒼搖頭。
賀決雲驚訝道:「你沒出去看嗎?」
穹蒼平靜地答:「給嚇懵了。」
她說這話的神態簡直跟「今天的菜太咸了」沒有任何區別,讓人難以信服。
賀決雲認真看了她兩眼,無法想像這張面孔會表達出任何關於恐懼的情緒。
或者說,能讓她恐懼的,應該得是什麼世界級的謎團。
他遲疑了一陣,還是說道:「……你開玩笑的時候太冷了。
不大好笑。」
「哦,是嗎?」
穹蒼抬起頭,乾巴巴地道,「我可太失望了。」
賀決雲低垂著視線與她對視,穹蒼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睛。
半晌,賀決雲驚道:「你認真的?」
「昂。」
穹蒼說,「我怕黑的。」
賀決云:「……」
穹蒼補充說:「特別怕。」
賀決雲只能搜腸刮肚地尋找形容詞來安慰她:「就……挺正常的?」
穹蒼說:「是啊。」
一片死寂。
穹蒼忍不住道:「你別想了,你的頭腦風暴很吵,只會不停地喊『臥槽臥槽』、『咋辦咋辦』。」
賀決雲冤得慌:「你別誣陷我啊!」
穹蒼:「你臉上都寫出來了,我看見很煩。」
賀決雲心說這個女人怎麼那麼難搞?
!他出生這麼多年了還是第一次有人說他煩,且是在他半個字都沒說的情況下。
「直男的安慰嘛……」穹蒼吐槽著停不下來,「大概就是,『黑有什麼好怕的』、『這世上又沒有鬼』、『鬼怕你還差不多』、『沒事沒事,心理作用而已』,諸如此類。」
「那已經不是普通的直男。」
賀決雲深吸一口氣,「我申請給直男分個等級,你這是對我的污名化。」
穹蒼吊著眼尾斜睨他。
她覺得這人可能……腦子不大好。
賀決雲自己也覺得挺傻逼的,手指朝下勾了勾:「你能不能先下來說話?」
穹蒼從石頭上跳了下來,站到他對面。
兩人相顧無言。
賀決雲抬手撓了把頭髮。
說真的,他見過許多脾氣古怪的天才,他手底下就有不少。
但是沒有哪個,像穹蒼一樣讓他心動。
只不過普通人的心動是觸動,他是梗動。
心臟承受了它不該承受的疼痛。
穹蒼已經先走開了。
賀決雲跟過去問:「你對室友的評價怎麼樣?
周南松會不會也經歷過類似的事情?」
此時正是上課時間,學校里閒聊走動的,除了他們兩個,沒有別的人。
一眼望去,整所學校宛如空城。
穹蒼:「根據我之前的搜查,王冬顏跟室友的關係以前應該還算可以,會惡化到這種程度,明顯是有別的因素在誘導。」
穹蒼想了想,又說:「昨天在提到鬼的時候,她們說了周南松的名字。
提起來的語氣太過刻意,很明顯是故意說給我聽的。」
賀決云:「假設,她們認為,王冬顏就是殺害周南松的兇手,而她們是在行使正義。」
「嗯……」穹蒼說,「她們裝神弄鬼的把戲不算高明,不至於將王冬顏逼迫到自殺的地步。
而且如果真的只是室友的原因,以王冬顏的家境,她完全可以改成走讀,擺脫暴力影響。」
賀決云:「除非……」
穹蒼:「除非王冬顏本身對周南松的死懷有強烈的愧疚感,室友的行為只是讓她不斷回憶起自己過去的所為,進而在精神上自我懲罰,並在長期的折磨之後,選擇了自我了斷。」
賀決雲捋了一遍,覺得哪裡不對,穹蒼已經搖頭道:「但是我不認為,一個道德感那麼強烈的人,會在沒有緣由促使的情況下做出什麼過激且持續的舉動。
王冬顏在周南松自殺前,明顯已經察覺到了什麼。
整個邏輯里有很多違和的地方。」
賀決雲偏過視線,看向身邊這位完全褪去稚氣的女高中生。
誠然來說,跟穹蒼共事的話,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只要她不突然開玩笑。
兩人不知不覺間,又走到了通往那棟宿舍樓的道路前。
穹蒼抬頭看向那棟老舊的宿舍樓。
因為年代久遠,沒有清理,藤蔓爬滿了側面的高牆。
深綠色的枝葉在背光處野蠻生長,並沒有顯出生命的美感,反而有點陰森。
賀決雲站在旁邊等她。
穹蒼看了許久,開口問道:「你看過周南松死亡那天,這棟宿舍樓附近的監控錄像了嗎?」
「看過。
當天周南松是一個人過來的,從時間上推斷,她上樓之後就去了天台,沒有猶豫,直接跳樓身亡。
王冬顏並沒有出現,她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賀決雲知道她想說什麼,肯定地道,「周南松肯定不是被王冬顏直接殺害的。」
穹蒼問:「你查的是哪個監控?」
「宿舍樓大門口前面的一個攝像頭,以及這條小路上,架在那根杆子上的一個攝像頭。
兩個攝像頭都能拍到所有的出入人員。
那棟宿舍樓也只有這一個入口。」
賀決雲用手比劃給她看,又想起昨天翻監控時的痛苦,忍不住用手按住鼻樑舒緩,「不過說實話,那些攝像頭已經是好幾年前的產品了,像素不清晰,只有單純的記錄功能。
我看了很久,還是靠著時間線才把人給認出來的。
想要找到什麼細節性的證據,恐怕很難。
需要別的技術別的時間。」
穹蒼:「只有她們死亡那一天的記錄嗎?」
「對。
物證里只存了當天的視頻。」
賀決雲盡心解答,「一中的監控視頻只保存半個月到一個月不等,王冬顏自殺的時候已經是五月了。
就算警方發現不對勁,再去一中找監控,已經拿不到。
所以系統里也不會有。」
穹蒼點點頭,轉過身,看向一旁的小賣部。
她說:「我先進去買點東西。」
賀決雲隨口問道:「買什麼?」
穹蒼:「打狗棍。」
賀決雲茫然:「啊?」
這家小賣部是私人開設的,店面雖然不大,但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有。
穹蒼先是去賣掃把的地方選了一根木質的掃把,放在手上試了試力道,發現太沉了,影響自己發揮。
又拐去賣晾衣杆的位置,挑了一根不鏽鋼材質做的長杆。
輕巧易攜帶,這個不錯。
今天晚上誰要是還敢來,留他下來嘗嘗鐵鞭炒肉的滋味。
不,作為重要劇情,是肯定會來。
穹蒼挑好武器,又去隔壁的走道買了幾款零食,揣在懷裡過去結帳。
她把飯卡放到刷卡機上,目光若無其事地四周轉動,聽著「嘀、嘀」的電子音,挑眉看向老闆。
這個老闆在掃碼的時候,用餘光多看了她幾眼。
不是單純的目光,而是帶著一點審視。
一般人的感覺可能只是感覺。
但是穹蒼的感覺一般都是對的。
她試探性地說了一句:「好久不見。」
老闆含糊道:「是啊。」
穹蒼頓了下,又問:「我常買的東西還有嗎?」
「整蠱玩具啊?」
老闆說,「不多了。
第一排貨架的下面。」
穹蒼順著他的指示過去看了一眼。
貨架上擺著的都是比較普通的小玩具,跟某段時間某寶里盛行的小商品一樣。
平平無奇的包裝外觀,裡面加設一個小機關。
她只是看了一眼,沒有購買,又走了回來。
老闆把付完錢的袋子遞給她,穹蒼接過,走出門口。
賀決雲百無聊賴地空地上走著圓圈。
穹蒼單手捏著酸奶,說道:「你去那裡面,找那個店主問一問。」
賀決云:「嗯?
問什麼?」
穹蒼說:「你先去問問看,我感覺他對我有印象。」
賀決雲多瞅了她背後那根金箍棒兩眼,甚至懷疑是穹蒼在裡面把人給打了,騙自己進去善後。
帶著懷疑的腳步走向小賣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