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莫,」郭楚楚忽然轉過身,認真盯著莫曉,說道,「我從以前就喜歡晞哥。」
見莫曉一怔,又噗嗤一笑道:「不過我早就明白,有些東西,不是你想就能得到的。」
她這一路來學會了很多。
也學會了體面。
所以將這份感情重新壓在了心底。
郭楚楚人長得漂亮,在學校里性格人緣都不錯。
多年來,自然不乏追求者。
但她一個都沒看上。
或者說,不是因為他們不夠好她看不上。
而是因為,她心裡始終有一分隱晦的期望。
有時候郭楚楚都覺得自己可笑,她每拒絕一個追求者的時候,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麼。
這也許是她曾經作為一個衣食無憂的小公主最後的天真。
突然下決心接受追求者的約會邀請,還是因為前段時間晞哥重傷歸來的事情。
他那樣一個人,竟然能為小莫做到這種程度,甚至似乎能豁出去連命都不要。
郭楚楚一時覺得欣慰,自己沒看錯人,一時又覺得苦澀。
那天從醫院回來後,有個孩子尿了床。
她馬不停蹄安撫好小孩兒,又去幫孩子洗尿濕的床單和衣服褲子。
夜深人靜,昏暗的燈光下,郭楚楚怔怔看著自己粗糙的手。
仿佛有一錘順著時光穿越而來,狠狠砸在了她的腦門兒上。
將她心中那座幼時搭建起來的象牙塔最後一角砸碎。
她還是郭楚楚,但也不再是郭楚楚了。
她這雙手,如今彈得鋼琴,也洗得尿布。
郭楚楚心中的最後一絲執念不甘
忽的消失。
終於釋然。
她是教書育人受人敬愛的郭老師。
也許再沒有從前光鮮亮麗,但這條新的人生路,又哪裡不精彩呢?
每個人都在向前走,她也是。
「他也是老師,很溫柔,對我很好,也愛孩子們。」郭楚楚笑道。
這時口中的他,顯然不會是姜晞。
「最重要的是,我們都有一樣的人生理想,我們是同路人。」郭楚楚微微一笑,裝扮好自己,「到時候,你這位基地大人物的份子錢可不許吝嗇啊!」
……
莫曉又重新回到負10層。
知道她這麼快就要走了,莫爸提著菜刀追了過來。
話里話外無外乎就那麼一個意思,為自己孩子操心吶!
尤其是在身邊那群孩子們眼見著一個二個都幸福美滿的。
有了對比,更是心焦如焚。
莫曉不料他情緒那麼激動,竟然提著菜刀來見自己,簡直瞠目結舌。
莫遠平說著說著,便要拉她回去,說是給她物色了幾個相親對象,看看合不合眼緣。
本來似乎還給她準備了大餐的,但中途出了點意外。
莫曉大餐沒吃著,光聽莫遠平嘮叨了。
胡亂應付了幾聲,便趕緊溜達回來了。
……
日子一天天過去。
哪怕外面世界的以點帶面清剿喪屍的節奏有放緩,他們依
舊即將迎來這最後一戰的全面勝利。
莫曉最近這段時間已經不常出任務了。
新的徵兵條件得到的反響很不錯。
最近也有不少年輕人來報名。
唯一的阻礙,就是邊防軍那邊有些不和諧的聲音。
不過姜晞那邊沒有動靜,其他人也不敢大喘氣。
而且外面都在傳,今後邊防軍與野草營將改善關係,展開友好合作。
眾人摸不准上面的決策和心思,暫時都不敢胡亂站隊。
民間也有少數有識之士,為此感到高興的。
上位者若是能為了民眾幸福而合作,不再針鋒相對內耗,對於老百姓,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末世里本就步履維艱,誰都盼望著越來越好的那一天。
莫曉對於這些聲音,倒沒有太大想法。
她改徵兵條件,一個是意識到在第六道防線屏障完全建好後,他們這邊的新鮮血液會愈發少。
屆時,野草營勢必不可挽回地一天天衰弱下去。
秦笑把野草營交到她手上,一是為了給所有半感染者一個家。
另一個,就是希望這支能制衡邊防軍的力量能一直存在下去。
在他們這代人都還活著時,尚且能友好相處。
但如果都死了呢?
誰也不知道後來人會不會因一家獨大而做出些出格的事情。
獨裁是萬萬要不得的,制衡必須存在。
從普通人中吸納力量,是莫曉早就想過的事情。
他們野草營,不分彼此地關
照普通民眾,那為何不能從他們中吸取力量,再反哺民眾呢?
今後,她要將看似是以類群分的野草營,打造成一支因共同信仰而凝聚在一起的軍團!
不管你是半感染者或是普通人,只要你與我們擁有共同的夢想,我們便與你同在。
正如莫曉在新兵入營發表講話時曾說過的。
我們都是這亂世里漂泊無依的一株野草,在疾風驟雨中守望,在烈火焚身中甦醒!
我們因共同的理想匯聚而來,前輩們用一代代的熱血為這理想開道!
我宣誓!我將忠於故土,我的身後是我永遠不會背棄的家園!
我宣誓!我將忠於文明,絕不會屈服於殺戮與野蠻!
我宣誓!我將忠於希望,黎明前有最深沉的黑暗!
我將成為刺破永夜的刀鋒!
我將奮戰到最後一滴鮮血流干!
生如野草,不進則亡!
那時,她看著無數雙激動的、炙熱的、年輕的、含著熱淚的眼睛,沉沉嘆息般鏗鏘有力道:
「永進碑下,無數英魂,與我等並肩!」
「永進碑下,無數英魂,與我等並肩!」
……
聲滔如浪,似拍打在礁石上,哪怕粉身碎骨,也會前仆後繼。
莫曉微微一笑。
她知道,這個決策,是對的。
有人譏諷他們是群天真愚蠢的理想主義者,但這理想的火炬,自此會永遠傳承下去。
經一代又一代人的手,直到他們看見那黎明的光芒重新照耀在這片大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