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愫/文
「玲玲打電話來, 說她準備結婚了。��林文珺告訴江燁。
玲玲改了名,但小名還是原來的,她一定下來準備要結婚, 先打電話給舅媽報喜:「舅媽, 你一定要來喝喜酒啊。」
「肯定的肯定的, 我們一家都來。」
林文珺是真心為玲玲高興,上輩子的甘玲到最後也沒從泥潭裡掙出來。到最後那幾年, 親戚們見面的次數越來越少,林文珺早就已經不記得, 上一次看見甘玲眼裡還有光是什麼時候了。
有時候江惠潔會到家裡來, 說起小輩們, 她也會感嘆。
江惠潔在嘆息甘玲的時候,總會想到自己的女兒, 江容也不願意結婚:「哎……真是作了孽。」
一家子,這麼些女孩不願意結婚,她沒處可嘆的,只好跟嫂子嘆一嘆,因為江寧也不肯結婚。
江惠潔萬分疑惑,她傾身問嫂嫂:「嫂嫂,寧寧是為什麼不肯結婚呢?」
在江惠潔的眼中,自己的女兒江容害怕結婚是有原因的,她從小就看著媽媽被家暴,四五歲一聽見響動, 就趕緊往桌子底下鑽, 用桌布蓋住自己的眼睛。
江惠潔在離婚之後,總會不停的後悔,她怎麼沒早點離婚呢?
離了婚, 天也沒塌!
可給女兒留下的陰影,已經沒辦法改變了,要是能重來,她肯定會在第一次被打的時候就離婚的!
但江寧不結婚,為什麼呢?
嫂嫂的日子還不好過嗎?家裡別墅住著,進出有車,家務有保姆。江寧真要結婚,那按哥哥的性格,還不得大操大辦。
長女出嫁,那肯定得當件大事來辦吶!
林文珺無話可說,她看了看小姑子,她肚裡也一汪苦水,自己肚裡也一汪苦水。可她能體諒江惠潔的苦處,江惠潔卻沒辦法知道她的苦處。
外面看著花好稻好有什麼用呢?她過的什麼日子,孩子們是最知道的。
哦,也有一個孩子不知道,媛媛就不知道。也可能是陳梅的日子比林文珺的還要苦,媛媛見慣了,便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的。
只要想起來,林文珺心裡就恨當年怎麼會把女兒抱著出去?
她苦笑:「惠潔,想穿點,不結就不結。」總比媛媛這樣好,不管好賴,撿到籃里就是菜。
江寧偶爾過來,看見媽媽們相對嘆氣,她問:「你們倆開會呢?」
江惠潔拉住江寧:「寧寧,你三姑姑天天跟我打電話訴苦,給玲玲找了多少個人相親,她都不肯。」
那可不是玲玲不肯就完了,甘躍進覺得丟臉,他托人給找的相親對象,要不就不肯見面,要不然見了一面就不理不睬。
他回家罵老婆罵女兒,大冬天把她們倆趕出去,關在門外。
江寧聽不得這個,她一聽就火氣直冒:「三姑腦子不好,自己要受刑就算了,憑什麼拉著玲玲姐!」
「要不然,你給你玲玲姐姐打個電話,勸勸她?」到現在了,江惠潔也不抱著那中女孩子總要結婚的思想,她就是希望女兒老了能有個伴兒,她還能陪容容一輩子嗎?
但對甘玲,又不一樣。
「她們倆,能逃出一個算一個吧。」
江寧搖頭:「小姑,結婚又不是什麼世外桃源?我可不幹這中事,勸人結婚,天打雷劈。」
三姑跟玲玲姐,互為人質,有一個想不通,就一個都逃不掉。
林文珺當時除了唏噓,沒有任何別的辦法,現在江陵要結婚了,她比江燁這個親舅舅還要更高興。
「有什麼要買的沒有?」婚紗禮服,還有結婚要戴的金器。
圓圓不知所以,她只以為媽媽是喜歡辦婚禮,偷偷跟姐姐說:「姐,你說是不是因為媽媽自己沒有婚禮,所以她才特別喜歡辦婚禮啊?」
江寧看妹妹一眼:「不是補了一場了嘛。」
「啊?」
江寧微微笑,就是珺寧二十周年慶,她找的那個策劃,是專做婚慶活動的。
策劃師拿出之前做過的商務會議案例:「這是我們之前做過反饋比較好的,江小姐可以看一看,確定顏色風格。」
「我不要這類風格的,你有沒有婚慶的案例給我看。」
策劃師還以為她的同事搞錯了:「您是需要婚慶服務嗎?」
「不是,我要那中風格的。」
「一般的商務活動都會比較正式,鮮花用的比較少,確定是不要這類方案嗎?」
「確定。」江寧拍板了,「進門到入席這一段路,要有展台,每個展台上都有展品,這些我會整理,當天帶過去布展。」影片剪輯,音樂和燈光都要出具體的方案。
江寧特別強調:「方案要儘量美。」
一稿二稿,從用花到配色,全程都是江寧一個人在跑。最後的效果可稱得上完美,她給媽媽彌補了那份遺憾。
林文珺也知道女兒的意思,所以那天她才會那麼開心。
玲玲笑著婉拒:「舅媽,我都已經準備好了,那天我想請你跟舅舅坐主桌。」大姨,媽媽,舅舅舅媽,都坐主桌。
她沒有邀請血緣上的父親。
江惠錦還遲疑了一下:「那天,要不然還是請他來坐一坐吧?」她怕男方的親戚有說法,到時候再影響她們小夫妻的感情。
「請他幹什麼?」打官司的時候鬧得這麼難看,要不是中介給的辦法,到現在都不一定能離婚。
「我怕你婆婆公公那邊的親戚,挑剔這個。」
「那是他們的事。」玲玲知道媽媽怕什麼,她一輩子怕婆婆,奶奶據說前兩年就走了,中風癱在床上,把沒受過的罪都受了,人才走的。
當時甘躍進沒聯繫江惠錦,是張艷這個妯娌,主動聯繫的前嫂嫂:「老太太走了走了,該到墳上來看看,你就是來踩一腳土也好啊。」
江惠錦沒去:「死都死了,我還去看什麼。」
「話可不是這麼說,老太太到死,還念著你呢。」張艷想到就想笑,老太太最後這兩年,不念兒子,不念孫子,就念叨著江惠錦。
她打心眼裡想讓大兒媳婦回來,一聽說兒子離婚了,她躺在床上哭。
江惠錦心裡說不出是中什麼滋味:「不了,我不去了。」
張艷想讓她回去,其實心裡是希望甘躍進跟江惠錦能復婚,不離才好呢,離了婚,甘躍進又在外頭找一個。
男的,跟女的可不一樣,男的到六七十,要想生的還能生呢!
萬一再生個兒子,那怎麼辦?
她不就跟老太太一樣,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可江惠錦說什麼都不願意回去,後來張艷就沒電話打過來了,其實不是她不打了,是玲玲知道了前嬸嬸有這個意思,偷偷拉黑了。
甘老太人是死了,陰影還在。
「媽,如果他真是這樣的人,我也不會跟他結婚了。」
江陵選擇了中式婚禮,她買了一身大紅婚服,婚慶公司還提供了轎子和轎夫,她的大學同學給她當伴娘。
伴娘伴郎都穿中式服裝,給父母長輩磕頭的儀式,玲玲請舅舅上痤。
江燁高興得不得了,盼自己的女兒結婚還沒盼到,先盼到外甥女給他敬茶,他還特意回了蘇城一趟,做了一件唐裝。
「儀式不就是中式的嘛,那我肯定得穿唐裝。」還讓林文珺去做件錦緞旗袍。
林文珺搖頭:「玲玲那天是紅花,三姐是綠葉,我做什麼旗袍啊。」
「你怎麼能不做,我一個人穿不像樣。」
反正林文珺沒做,她才不搶這個風頭,倒是大姐可以去做一件。
還沒等她們商量出來,玲玲開車把她們都接去做旗袍了:「每人都做一件,到時候,我都要請你們上台的。」
江惠婭六十了,以前年輕的時候,不苟言笑,跟家裡的親戚也不聯繫,更是從來也沒在穿衣打扮上講究過。
這些年下來,反而氣平,臉上笑意都多了,看著江陵結婚,跟她自己嫁女兒也差不多,聽見還要把她請上去敬茶,她一點頭:「好~」
江惠婭都點了頭,林文珺也做一件,她做了件顏色素淡的。
江燁說:「要不然你乾脆多做兩件。」
「多做兩件幹什麼?」
「咦,以後寧寧圓圓辦酒,你都能穿啊。」
「你就盼吧。」林文珺把旗袍掛在衣櫃裡,給玲玲買了一套婚慶九寶,據說是古代嫁女兒的時候,都有的陪嫁。
金鞋子金剪刀金算盤,現在不時興陪嫁這些了,就打成金器。
圓圓覺得好玩,每樣她都拿起來看看,這東西太有意思了:「媽媽,我以後結婚,你也給我買吧,還有那個金冠。」
男朋友都沒影呢,她就在考慮這個了。
江燁晚上問:「寧寧看到你買這個買那個,她說什麼了沒有?」
他其實想問的就是寧寧有沒有想結婚的意思,林文珺掃他一眼,就知道他肚裡翻什麼花樣精:「沒有,她覺得她現在的日子舒服著呢。」壓根沒想結婚的事兒。
「古里古怪。」江燁輕聲念叨,念完又說,「就是像你。」
就這點話,他得翻過來翻過去說一百來遍。
沒人通知甘躍進,甘躍進還是知道了,他打電話給江燁:「我是她老子,結婚也不告訴一聲?」
離都離了,江燁對他可不客氣:「現在想充丈人老頭子了?你早幹什麼去了?」
江燁想到他那弟弟一家,對甘躍進說:「跟你也算做了十幾年親眷,勸你一句,不到死別給房子,別到時候沒地方養老被趕出來。」
到時候,還不是玲玲倒霉。
沒過幾天,江燁聽江惠潔說,甘躍進要把弟弟一家趕出去,鬧得翻天覆地。
「你管他呢,反正玲玲現在姓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