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愫/文
佟偉一下就拘謹起來。
他本來以為韓家人破產了,韓悠悠消費又特別克制，明明網店越開越好，她吃飯旅遊也還是很有節制。
現在他才知道,這是為了適應他。
第一次上門，他已經準備了很好的禮物，但坐在韓悠悠家的沙發上,面對韓悠悠的爸爸媽媽，他覺得這禮還是太輕了。
韓悠悠一會兒端果盤，一會兒倒飲料,像只蝴蝶似的在客廳和廚房來回翩躚。
石萬紅咳嗽一聲：「悠悠，別忙了,快過來坐。」她坐不定，這男孩子的眼神就跟著她在飛,能問出點什麼來？
韓悠悠最後拿了一碟零食出來，往佟偉身邊一坐，笑嘻嘻看著她爸媽：「聊啊,你們怎麼不聊？」
老韓已經看過了，模樣只能算周正，女兒挑了半天的帥哥男朋友，最後跟這小子談的最久？
他不出聲,讓石萬紅問，丈母娘當然可以盤問女婿。
「叫什麼名字啊？」
石萬紅開始了：「家裡爸爸媽媽怎麼樣啊？」
夫妻倆這才知道,他家裡爸媽離婚了,爸爸又再婚了,平時基本不來往。
「我跟我媽一塊兒。」一開始奶奶還會吵著讓他回去，還吵過一架，說再怎麼要離婚,那孩子總該歸佟家。
是媽媽一定要打官司，爭撫養權。
兩邊都有正經工作，媽媽在林阿姨的公司里辦了入職的，但她沒爭過爸爸，佟偉的撫養權，還是被判給了爸爸。
哪怕媽媽拿出了那次拘留的證據，撫養權還是判給了爸爸。
但實際生活，他跟著媽媽。
等那邊再婚，佟家又添了一個孩子，佟小偉才算徹底被「遺忘」了，反正他一直跟著他媽，反正他過年過節也不肯回來。
據說他讓奶奶「傷透了心」。
等他再大點，帶著錢去看奶奶的時候，看見奶奶帶著他血緣上的弟弟，跟小時候帶他一樣，跟在後面，舉著碗追著餵飯吃。
但奶奶看見他回去，還是高興的，還問他有沒有交女朋友。
他點點頭，奶奶要看女朋友的照片，佟小偉最知道奶奶對悠悠這樣長相的女孩有什麼評價，他沒給看。
結果奶奶說著說著，開始說：「結婚就讓你媽出血！再說，她賺那麼多呢，就該讓她給你買房買車！」
然後又握著他的手念叨：「你弟弟還小，你爸後娶的那個，哼！」她從鼻子裡哼哼一聲，指指了樓上，還在睡，還不起，外面打雷她都不動！
「你爸得顧著弟弟，再說，你媽不是有嘛。」老太太哪有想到呢，原來在家裡什麼活都干，她最瞧不上眼的蹺腳媳婦，竟然也有發達的一天。
「再說，要沒你爸把她帶出去，她哪有今天啊？」老太太幾個再說，說得佟偉抿緊了嘴唇。
最後的最後，老太太問：「你媽那邊，沒人吧？」
佟小偉一怔，這才反應過來，奶奶問的是媽媽有沒有再跟誰談戀愛結婚，他搖了搖頭。
老太太心滿意足：「沒有就好。」要有，那店那錢，不一定就是小偉的。
佟小偉幾乎是逃走的，他知道奶奶心裡牽掛他，但這樣的牽掛，讓他難受。
祖孫倆也沒能再多說幾句，那個小的，在鬧騰著，奶奶看他，又佯裝發怒，又嘴角含笑，還想把他叫過來：「過來！叫哥哥！你看，他長得多像你啊？」
那個「弟弟」確實跟他小時候長得很像，皮起來也很像，聽見奶奶叫，他跑得遠遠的，臉上得意洋洋的，沖他吐了口口水。
當然沒吐到他身上，太遠了，噴在地上。
奶奶一下急起來，追兩步假裝要打他，他扭頭就跑，跑兩步摔在地上。
佟偉眼看奶奶著急忙慌的跑過去，他留下信封走了。
石萬紅笑著點點頭，男人嘛，有後媽就有後爹，不來往也好，不來往關係就簡單。她看看女兒，就悠悠這樣兒，也應付不了複雜點的人際關係。
「那你媽媽是幹什麼的？」
「我媽開了幾家小吃店。」佟小偉原來覺得自己條件並不差，學歷是不行，但六家店每年賺頭也很大，一年一百多萬總是有的。
店面還在發展，現在光做麻辣燙不行，他還想發展點別的。
就這跟賣明星的海報螢光棒一樣，明星都有時效，今天你紅，明天他紅，得趕著趟掙錢，他還想年後琢磨琢磨做點別的。
但他現在坐在韓悠悠家裡，有點張不開嘴。
「那還是連鎖店嘍？」石萬紅一聽就知道，「做餐飲就是辛苦，那一年能賺多少錢啊？」
韓悠悠急了，給她媽使眼色，怎麼這麼俗啊！這下他肯定覺得她們一家都是俗人。媽媽根本不理她的眼神，她又看爸爸。
結果老韓也不理她。
石萬紅還白了她一眼，年紀輕輕就覺得談錢庸俗，沒錢？沒錢要每天為了柴米油鹽忙得團團轉，不俗也俗了！
現在問清楚，叫醜話說在前頭，她還能不巴望著女兒好？
「一共六家店，一年大概一百二三十萬，得看店面在哪兒，大學附近那幾家，賺得更多點。」
韓悠悠一下扭頭盯住他：「一百二三十？」
她還以為……她還以為佟偉沒錢呢！
石萬紅一看女兒這樣子，就恨不得戳她一指頭，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問，這腦袋瓜子跟擺設似的。
韓悠悠後知後覺得，她每次降低消費，提出去吃便宜的餐館，去周邊旅遊的時候，佟偉都會用一種溫柔的眼神看著她。
她還以為是自己體諒他，他知道呢！
「那你怎麼從來沒告訴過我啊？」她不好意思問，怕打擊他的自尊心。
「你也從來沒有問過我。」在破產的女朋友面前炫耀收入，他覺得不太好，一直就沒說過。
「那現在還是你媽管店？」
「我媽腿腳不好，前幾年都是她在忙，現在是我接手，讓她在家裡休息休息。」
石萬紅有點滿意。
干餐飲的多苦啊，現在的年輕人，這個年紀肯吃這種苦的，那可不多了，人不錯，就是賺得不多，悠悠要是跟他在一塊兒，那可得收著，不能瞎買東西。
也治治她那瞎買東西的毛病！
離吃飯還有一段時間，韓悠悠拉著男朋友參觀她的房間。
佟小偉以前一直覺得韓悠悠是住在城堡里的公主，真看她的房間才知道，才知道是真的住在城堡里。
「你家好大呀。」
「這有什麼的，江寧家更大呢。」江寧家裡新買的別墅有泳池，還是室內的，她上次去羨慕壞了。
但新房子偏了點兒，江寧一家平時住在市區的洋房裡。
「你怎麼了呀？」韓悠悠扯扯他的衣服。
佟小偉突然發現，韓悠悠的生活，他目前供不起。
上門的時候他興沖沖的，回家就像被潑了一盆冷水，楊霞問他：「怎麼樣啊？她家裡人怎麼樣？」
兒子坐在那裡沉默，楊霞知道肯定有事兒，走過去坐下來：「到底怎麼了？她們家要買房子還是要買車？」
房和車，他們都有了，還是聽了林總的話，早幾年有錢就買房，現在除了開店的收入，還有月租錢拿。
「要不然賣掉兩套小的，給你換一套好的？」楊霞一直有這個打算，兒子要結婚，當然得買套好點的婚房了。
當年為了出租方便，也為了資金流轉更快，買的都是小戶型，換個大的，以後有了孩子也方便。
「不是。」韓悠悠家裡沒要求什麼，越是沒要求，他越是覺得配不上她。
佟小偉上過門之前，突然冷下來，韓悠悠都不知道為什麼，她不敢怪她媽，只好怪老韓：「肯定是你那天陰陽怪氣了。」
她本來還挺開心的呢，原來男朋友還挺能賺錢，那他們下次可以去國外旅遊了。
老韓冤枉！前有老婆後有女兒，他啥也沒開口！
韓悠悠又打電話給江寧：「江寧~~」
江寧一看見是韓悠悠打來電話，她立刻插上耳機，解放她的兩隻手，繼續忙工作：「又怎麼了？」
「我感覺那天聊得挺好的，他怎麼突然不提結婚的事了？」以前他說的可歡了，還說會辦一個特別好的婚禮。
現在剛流行起海島婚禮，她想要，他就去打聽，都已經問得差不多了。
也不提雙方家長見面的事了，韓悠悠的爸媽都催過好幾次，她已經沒話再應付爸爸媽媽了。
「那你就問他啊！」江寧受不了，為什麼不溝通！一句話可以解決的事情，非要在心裡百轉千回，有這揣摩的功夫，就問啊！
江寧這個人，就是這點不可愛。
韓悠悠噘噘嘴，但她聽取了江寧的意見，打電話過去：「你這幾天怎麼不提結婚的事了啊？你是不是不想跟我結婚了？」
「不是不結婚，我想再奮鬥幾年。」
韓悠悠怔住了，這意思是不是拖著她，不結婚啊？
她又又又一次打給江寧：「你說他會不會拖著我，不結婚呢？」
「去問他，別問我。」江寧無奈嘆氣。
「那我要是等他幾年，最後沒結婚怎麼辦啊？那我不是一點保障都沒有了？」
「要不然你以為談戀愛是件有保障的事情？」江寧反問她，聽到對面沒聲音了，她又安慰自己的傻朋友：「沒事兒，你運氣好。」
傻人有傻福嘛。
作者有話要說：江·鐵口直斷·寧
晚上還有一更補昨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