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守山將紫參之事和盤托出。
當年誕遙宗找到他,與他說起濟慈院,且希望他能配合著演一齣戲,條件是他能治好家母的病,於是便有了以一萬兩購得紫參之事。
「沒想到紫參到我手裡三日後,便有一黑衣人夜入田府,願以十萬兩買回那株紫參,條件是叫我承認紫參已被家母服食,那人自稱是誕遙宗派來的。」
「葛松?」蒼河挑眉。
田守山點頭,「是他。」
「他就不怕你跟師傅說?」
「威逼利誘,換作是你,你會不會去找誕遙宗求證?」
田守山又道,「我沒猶豫,將你師傅準備的另一株紫參交了出去,那個黑衣人拿著紫參就走了,次日我私下裡與你師傅見面,說出事實,你師傅什麼都沒說,也走了。」
桌案前,裴冽不解,「為何要用另一根紫參?」
「萬一出師未捷,他是想給他的徒弟留下一點線索吧。」田守山猜測道。
見無人再問,他繼續講完當年事,「時隔兩個月,誕遙宗再次找到我,那時的我已經告老還鄉,再見時他就好像生了一場大病,瘦的幾乎脫相,那夜他喝了很多酒,也說了很多事,他說信錯了人,害死了太多無辜的孤兒。」
「師傅是怎麼發現的?」蒼河狐疑問道。
「那株紫參被他染了氣味,他聞到葛松身上有同樣的味道,但他沒有聲張,應該是怕連累到我,之後他暗中調查濟慈院,去找那些被領養的孩子,這才發現葛松行的那些勾當。」
田守山長嘆口氣,「他說葛松死了,上吊,他親手為葛松收的屍,又將那屍體處置了,如何處置的,我沒細問。」
顧朝顏聽到這裡,總覺得哪裡不對,「田大人告老還鄉與葛松有關?」
「人總要學會自保,誕遙宗找到我,讓我配合調查此事的時候,我就知道要找一條後路了。」田守山這樣回答。
眾人悟,田守山能活到現在絕非偶然。
「師傅還說了什麼?」蒼河聲音略有些哽咽。
「你師傅說就算沒有葛松,他也不會放棄濟慈院,不會放棄那裡面的孤兒,為此他在金市開了古生堂。」
蒼河點頭,「古生堂確實是師傅所創。」
「我當時也以為濟慈院的事塵埃落定,沒想到不過半年,你師傅就死了。」
聽到這裡,所有人心中忽然生出一念,皆看向蒼河。
蒼河呆怔在原地,「你懷疑……你懷疑我師傅的死有蹊蹺?」
「人命是脆弱,可你師傅是醫者,又滿懷期待想把濟慈院裡那麼多孤兒養大,他會允許自己身體出一點點的問題?」
「師傅染的是惡疾……」自師傅染病到離世,他一直陪伴左右,絲毫看不出什麼問題!
田守山看著蒼河眼中的震驚,唏噓不已,「你有沒有想過,葛松很有可能沒死。」
「不可能!」蒼河指向角落裡的破草蓆,「師傅親手埋的他,他屍骨就在那裡!」
桌案旁邊,裴冽不自禁起身,目色凝重 ,「田大人說這話,可有證據?」
田守山看向蒼河,「你可知道你師傅最後賣出去的一件寶貝是什麼?」
「一隻琉璃盞,師傅出手賣給一戶姓周的員外,三萬兩。」蒼河記得清清楚楚。
「世間事總是無巧不成書,偏偏我認得那個員外,他在你師傅死後兩個月,舉家搬遷時遭遇流寇,全部家財被劫,其中就有那隻琉璃盞。」
「你懷疑是葛松做的?」
「加上你師傅的死,我方有了這樣的懷疑。」田守山又道,「自那之後,我便離開祖宅,扮作乞丐用以掩飾自己的身份跟行蹤。」
「可……可葛松真的死了……」蒼河看向角落裡的草蓆,「師傅為了鎮他,用盡了辦法!」
田守山忽然想到什麼,「你師傅說過,葛松的心臟長在右邊。」
一語閉,距離草蓆最近的雲崎子縱步過去,掀開草蓆,蒼河驀然回頭,便見雲崎子目光驚悚的看向他。
蒼河狠噎下喉嚨,亦過去。
以他的醫術只看一眼就能辨認出屍骨生前心臟的位置,可他硬是蹲下身,拿起左右兩側胸骨仔細辨認。
「此人心臟,在左……」
顧朝顏身側,沈屹不以為然,「不是說葛松死在誕院令眼皮子底下麼,這都能弄錯?」
蒼河用力扔了手裡胸骨,還是不信,「田大人如何知曉葛松心臟在右?」
「自然是誕遙宗說的。」
田守山轉爾看向裴冽,「不瞞大人,這些年我一直在查葛松的下落,可不管我用什麼方法打聽,都沒聽說過這個人,直到半月前我偶然聽到濟慈院易主,便知出事了,我當真沒想到……誕遙宗說過,濟慈院再也不會出現那樣的事。」
裴冽下意識看了眼蒼河。
「是我辜負師傅囑託……」
就在蒼河自責時,侍衛來報,刑部尚書陳榮過來拿人了。
裴冽沒能把人留住, 畢竟蒼河仍是嫌犯,長時間在外面溜達萬一被人發現,事情傳到皇上耳朵里,陳榮擔待不起。
這件事,陳榮已經放水了……
雪還在下。
深藏於鼓市的晉王府被白雪覆蓋,府內青石板路已被厚厚的積雪掩蓋。
庭院深深,古木參天。
齊帝膝下皇子眾多,不乏封王者,只是將王府賜在鼓市的唯有晉王。
雪景的映襯下,整個王府顯得格外的清冷,隱隱透著幾分淒涼。
書房半掩的窗欞前,一襲深青色長袍的少年立於窗前,長袍繡著金邊的雲紋,面料輕柔,偶有風起,腰間垂下的玉墜輕輕擺動。
長袍袖口微束,露出裡面雪白的絲綢襯袖,總有雪花被風卷進來,落於袖口裡消弭無形。
「晉王殿下過來坐,那裡冷。」
渾厚的聲音自背後響起,少年回頭,淺淺一笑,「九皇叔是嫌我身體不好呢。」
「胡說,晉王殿下長命百歲。」坐在側位上的長者年約四旬,臉龐稜角分明,五官立體,尤其是下巴的線條十分堅毅,不怒自威。
長者穿著一身黑色袍子,舉手投足間儘是霸氣,濃密的眉,嘴唇線條清晰,說話堅定有力。
此人正是大齊九皇叔,裴之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