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個屁！」
作為一個知識分子，作為一個文化人。
周和泰少見地說了句髒話。
「那這票？」
「你替我去！」
許傑明白了，都是面子問題。
舅舅周和泰是編劇，對方不得不邀請。
作為編劇，周和泰不參加首映，顯得心胸狹隘。
參加吧……，他心裡不舒服，乾脆讓許傑去。
許傑想了想，借這個機會，他還想結實點人脈。
畢竟三位主演，日後都成名成家，無人不知。
「行，我去！」
「哎，一會兒，你來拿電影票啊。」確定不用去首映受罪，周和泰開心得要命。
「我一會兒給你送過去，別耽誤你上課。」
隔著電話線，許傑都能感覺到周和泰的快樂。
周和泰送來首映禮的票，又順便和《年輕人》的編劇周陽聊劇本。
許傑去約林珠。
因為家裡不允許，林珠的身份，在學校里是保密的。
大家只知道，英語系這一屆的學生里，有個大美人。
不少男生想追林珠都被無情拒絕。
但還是有人不死心，一直糾纏。
許傑到了女生宿舍樓下，麻煩同學帶話，叫林珠下來。
然後就安靜地站在路燈下看書。
路過的女生，都忍不住多看幾眼，有的還多走幾遍，想看個仔細。
許傑被看習慣了，也沒當回事，注意力還是在書上。
很快就有一個燙捲髮的女生，大著膽子來搭話。
「同學，以前沒見過你？」
許傑放下書，「我不是你們學校的。」
「就說嘛，你這樣的帥哥，要是我們學校的，我不可能沒見過。」
許傑靦腆地一笑，圍觀的女生發出驚呼。
「同學，你站在女生宿舍下面，是來找女朋友的？」
許傑點點頭。
「哎呦，那你說說，你女朋友是誰？我們也看看，誰能找到這麼帥的男朋友。」
「英語系的林珠。」
許傑話音未落，燙頭髮的女生臉色就變了。
「她呀。」
聽這口氣，和林珠的關係不好啊。
林珠從寢室出來，就看到許傑身邊圍了一堆人。
看林珠出來，圍觀的人群立刻散開一條縫，讓她進去。
當事人本人到場了，這熱鬧更大。
林珠挽住許傑的胳膊，根本不搭理燙頭髮的女生。
「走吧！」
燙頭髮的女生，很不服氣，滿臉不屑地說道：
「你男朋友知道你在學校里招蜂引蝶嘛？」
「你說誰呢？」
「說你呢？」
林珠脾氣不算好，根本經不住對方的激怒，上來就要和對方吵。
許傑一把攔住她，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道：
「你家老頭子。」
想到自己的親爹，命令禁止子女惹是生非。
想想那拍在辦公桌上的手槍。
林珠把這口氣咽了下去。
「不和你這種沒男朋友的一般見識。」
說完，林珠昂著頭，拉著許傑就走。
出了校門，林珠的氣也消得差不多，才想起，許傑來得突然。
「想我啦？」
「約你看電影。」
「什麼電影，值得你突然跑一趟？」
「我舅舅編劇的電影，後天首映，主演都去。」
「那我要去看看。」
林珠對首映和主演都不感興趣，倒是想給許傑舅舅捧個場。
她老媽教育過她，許傑雖然父母不在，但姥姥家對他來說很重要，必須要拉好關係，以後才不會有矛盾。
想到以後，林珠一陣臉紅。
許傑完全不知道，林珠已經計劃到未來的婚姻生活。
「餓不餓？找個地方吃飯？」
「吃什麼？」說到吃林珠來了精神，學校的食堂實在太難吃了。
這個許傑有主意。
他做公交車過來的時候，就注意到有人像是無所事事地站在路邊。
但根據許傑穿過來之前的經驗，這是夜市擺攤的人在占位置。
不知道，78年的夜市能買點什麼。
許傑往記憶中的地點走過去，果然在一個胡同里，看到幾個小攤子。
路口站著小伙子，東張西望，像是放哨。
遠遠就能聞到一陣陣香氣，讓人更覺得餓，許傑牽著林珠走過去。
賣糖餅的，賣餛飩的，還有賣包子水餃的……
「要糧票嘛？」
「不要。」
不等許傑問，林珠已經掏錢買了糖餅。
許傑要了兩份餛飩，兩個人邊啃糖餅，邊等餛飩。
餛飩剛下鍋，就聽站在路口的人喊道：
「來啦！來啦！」
所有的小販立刻麻利地開始收拾東西。
許傑把林珠拉到身旁，給小販們讓出道路。
轉眼間，小販全都消失在夜色中。
一群胳膊上綁著紅袖股的人，氣勢洶洶地衝進胡同，卻撲了個空。
一腔怒火，不知道該往哪撒。
「你們兩個是什麼人？」
「學生。」許傑一指外語學院的方向。
聽到是大學生，對方也不想惹麻煩，不耐煩地揮揮手。
「走，走，走。」
許傑和林珠默默離開，走出胡同，林珠立刻來了精神。
「以後我可以和同學來吃，你不知道我們學校食堂是多難吃。」
「不行！」許傑斬釘截鐵地拒絕。
「為什麼？」
許傑心想，根據未來的總結，現在還不太明顯，但社會治安開始漸漸亂了，惡性案件層出不窮。
直到83年國家出手，槍斃一批，重判一批，處理一批，才遏制住社會風氣的下滑。
可許傑不能說，他只能說：
「晚上女生出來不安全，你們找個缺錢的男生，替你們出來買，你們給跑腿費。」
林珠看著許傑，覺得他太聰明了。
這主意太棒了！
又不影響學習，又有好吃的。
許傑把喜滋滋的林珠送回學校，首映那天，又來接她。
林珠打扮得很漂亮，穿著許傑在友誼商店給她買的藕荷色連衣裙，青春又得體。
一路上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到了首映現場，還被當作是女演員。
林珠的虛榮心得到極大滿足。
許傑的位置在前排，椅子上貼著編劇兩個字。
看許傑坐下，立刻有人來趕他。
「小伙子，你坐錯了，這是編劇的位置。」
「沒錯就是這裡。」許傑拿出電影票。
對方一看，警惕地問：「你這票哪來的？」
許傑坦然自若地回答，「我舅舅給我的。」
對方聽了這句話，什麼也沒說，就去找前一排，一個頭髮花白的男人匯報。
許傑看到男人椅子後面貼著導演兩個字。
看來這就是那個和舅舅不對付的張導演。
張導演轉過頭，看看許傑。
許傑沖他點頭微笑，張導演反而皺起眉頭。
放映時間到了，燈光暗下。
電影《小花》第一次放映。
等燈光重新亮起來，林珠已經哭得梨花帶雨。
身後的觀眾，也都泣不成聲。
接下來，是主創上台，談創作感想。
導演，男女主角、配角都上了台。
張導演拿過話筒說：
「請編劇上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