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太好啦！」王丹興奮地尖叫。
這年頭，坐飛機也是一種特權，普通人坐飛機，有關係和有錢，兩者缺一不可。
王丹湊到許傑身邊，「倒騰襪子這麼賺錢？」
許傑笑著點頭，大家都知道他最近在倒賣襪子。
沒人覺得有什麼不對，自從政策放開，大家都蠢蠢欲動，想掙錢。
許傑算是走在前面的。
王丹見過他辦補習班掙錢，對他倒騰襪子也不稀奇。
就是沒想到，靠賣五毛錢一雙的襪子，能請他們坐飛機。
「我也跟著你倒騰襪子得了。」王丹小聲嘀咕。
「你有導演天賦，不要浪費。」
「你還有表演天賦呢，不一樣去賣襪子。」
王丹和許傑熟悉，懟起來毫不留情。
「賣襪子是為了拍電影。」
「什麼意思？電影有港商投資……」
王丹多聰明，立刻明白過來，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問：
「你就是那個投資的港商？」
許傑笑而不語。
「行啊，許傑，厲害。」
「保密！」許傑把手指放在嘴唇上，「等拿到錢，給你們紅包。」
「真的？能給多少？」王丹瞪著眼睛直接追問。
「嗯……」許傑想了想，「保證比你爸一年的工資多。」
王丹高興地攥緊拳頭。
如果《廬山之戀》在京城電影廠，走正規渠道，她作為學生，沒有工資，最多給點補貼。
沒想到這一番波折，她反而能發筆小財。
兩個人在候機廳嘀嘀咕咕，路過的空姐，現在叫空中服務員，注意到許傑。
「同志，您是《廬山之戀》的演員嘛？」
「我是。」
「啊！」空中服務員，尖叫起來，隨著她的叫聲，衝出來一群女人，把許傑團團圍住。
「好帥啊！」
「女主角呢？」
「你們是一對嘛？」
「她真的親你了嘛？」
「真親了嘛？」
「親了嘛？」
果然，不管什麼時代，觀眾關心的都是這種問題。
王丹坐在旁邊，也目瞪口呆。
當時許傑想加接吻的戲份，大家好說歹說才勸住。
許傑退而求其次，提出拍女主角張鈺親他臉頰的戲。
張鈺在片場遲遲進入不了狀態，最後，沒辦法，清場，只留了導演和攝像。
連林珠都被請走了，張鈺才鼓起勇氣在作為男主角的許傑臉上親了一下。
沒想到，就這輕輕一吻，關注度竟然這麼高。
好不容易，熬到登記時間，許傑才拖著行李，擺脫這些『粉絲』。
大家正排隊登機，突然有人大聲喊道：
「這飛機只有處級以上的幹部能坐，他們兩個年輕人，是幹什麼的？怎麼能坐飛機呢？」
許傑一行轉過頭，看到一個中年幹部打扮的男人，正指著自己的方向。
許傑望著自己身後，藝謀顯老，說他四十都有人信。
周陽因為剪短髮失敗，活脫脫一個女幹部的髮型。
看來也就自己和王丹符合年輕人的標準。
飛機場工作的人，天天接觸的都是各種幹部。
對有人耍官威，應對起來非常熟練。
「他們是滬市電影廠的，有緊急工作要回北京。」服務員冷著面孔說道。
「電影廠？我明明聽見，他們說自己是賣襪子的！」中年幹部不依不饒。
服務員冷笑一聲，翻了個白眼，連《廬山之戀》的男主角都不認識，真是個土老帽。
「同志，不要胡攪蠻纏。」
中年幹部哪受過這份氣，立刻大吼大叫起來。
「你們領導呢？叫他出來，什麼態度！」
領導有，但領導並不像搭理一個小地方來的小幹部。
任憑中年幹部喊叫，也沒有人搭理他，氣得他像個氣球。
只能把氣撒在許傑身上，「你們這些走資產階級路線，挖社會主義牆角的人，沒有好下場。」
論起講政策，許傑可比他高明。
「十一屆三中全會的政策，是長期的，全面的，是組織路線的撥亂反正，不會因為幾個跳樑小丑就改變。」
「你罵誰跳樑小丑？」
「誰跳罵誰。」
王丹看著許傑佩服得不得了，天天看他忙著做生意，政策講起來也是頭頭是道。
中年幹部氣急了，「我一定要向中央反映你們！」
「那你順便反映一下，部分幹部在乘坐飛機時，大吵大鬧，耍官威，欺負群眾。」
中年幹部像個被針扎了氣球，一下子癟了。
許傑剛好打中他的要害。
他這次來京城，是想找找熟人，調動一下位置。
這種事情可大可小，萬一鬧大，或者傳揚道哪位領導的耳朵里，他就別想調動了。
中年幹部憋著氣，不再說話。
許傑也不想和這種人多糾纏。
飛機順利起飛，空姐過來送飲料。
茶，咖啡，汽水，茅台……
許傑看著空姐為客人遞上一小杯一小杯的茅台。
那心情……
他上次坐飛機，只發了白水。
怎麼還區別待遇，是這趟航班特殊嘛？
許傑不喝酒，即便是茅台，也拒絕了，要杯茶。
他聞了聞，又喝了一口，很正宗的雨前龍井。
許傑拿出一本《人民文學》一邊喝茶，一邊讀書，悠然自得。
一杯茶還沒喝完，許傑就領悟了許多。
比如說，為什麼自己上次坐飛機，沒見到茅台酒。
一定是負責的領隊，提前說明，不要給他們喝酒，因為喝酒會鬧事。
就像那個剛才還義正辭嚴的中年幹部。
現在他滿身酒氣，說話大舌頭，走路搖搖晃晃。
明明站都站不穩，非要來回走動，幾次差點跌倒在別的乘客身上。
服務員去攙扶他，也被他一把甩開。
中年幹部也一個不穩，跌坐在旁邊乘客身上，服務員去拉他，他還不肯起來。
許傑看不想去，解開安全帶，走過去。
「需要我幫忙嘛？」
聽到許傑這麼說，服務員立刻鬆了口氣，「麻煩您了。」
許傑一看中年幹部坐在一個年齡不小的漂亮女人身上。
一般女人遇到這種情況，難免會大呼小叫，情緒激動。
但是這位大姐，很冷靜，只是厭惡地看著坐在自己腿上耍酒瘋的中年幹部。
許傑用力一拽，把中年幹部拉起來，想把他拖回座位，中年幹部突然掙扎，肚子直接撞在座椅靠背上。
『哇』的一下，胃口裡的東西，全都吐在那位冷靜的大姐身上。
冷靜的大姐終於不冷靜，蹭得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