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舊朋友

  來人是一個陌生的魁梧軍官。

  當然，這個陌生，是針對韓子禾而言的。

  韓子禾隨聲而望，只見這個不請自來的軍官，在一米遠處停下腳步，笑吟吟的看著他們。

  此人身材甚是高大魁梧，長著一張四方大臉，一雙劍眉鷹目下，鼻直口闊，看上去很是豪獷。

  「這就是弟妹吧？我是三大隊的大隊長賀疏，你回頭兒叫我老賀就成。」見自己被注視，賀疏這才笑哈哈的又往前邁了幾步，恰到好處的停在韓子禾身前二十來公分遠，伸出粗厚的大掌，自我介紹起來。

  他這邊全不理睬楚錚的黑臉，嘻嘻哈哈地自來熟，楚錚那邊兒卻慢悠悠的傳來幽長的冷語：「根據禮儀，正常的交際距離應該是半米到一米；賀中校，你現在要做的是低下頭，往後退至少兩大步！……還有，在見面時，女士沒有伸手，男人是不能主動握手的……」

  撲哧！——韓子禾在心裡笑了出來。

  她真沒想到楚錚會有這樣一面！**面前，他都挺高冷的，對著這個賀疏卻自有一番不同。

  不論韓子禾身處何方，她那骨子裡都已經深深地烙著特戰隊員的印記，因此，碰到一些特別的事、特別的人，她的本能便先於大腦一步，自主的探究過去。

  這種探究是隱秘的、極其不易被發現的，前提是不要碰到一個同樣優秀的精英，尤其是這些精英上過前線、經過實戰、浴血奮戰過、從密集的炮火中活著勝利而歸的。

  因此，韓子禾眼神一掃過，賀疏對望過來的眼眸便微微一縮，便是走到韓子禾身邊的楚錚，也是若有所感的看了過來。

  心中暗道糟糕，她現在這個身份可是純文科向精英，若是讓楚錚他們聞出同類的味道，她可就說不清啦，別再讓人當成間諜，那可真就是沒處兒哭啦。

  「怎麼啦？」韓子禾選擇從自己配偶這兒下手，「你盯著我瞧做什麼，還不趕緊介紹介紹？」

  「哼！」鼻子裡發出高冷的一哼，楚錚向賀疏投去警告的眼神，看的賀疏連連搖頭。

  「弟妹有所不知，老楚這傢伙忒是小氣！我當初不過是給隊裡寫個劇本兒，讓大家在聯歡會上演一演，樂一樂！可他倒好，非說我沒將美猴王寫出英雄氣概、桀驁不馴來！因著我沒按他想要的改，這愣是將近兩年都沒給我好臉色看啦，你說我冤不冤？」

  賀疏變臉極快，語速也和變臉速度等同，噼里啪啦地一通解說，愣是趕在楚錚發表前講完，接著便大掌一揮，遁走了：「哈哈哈，弟妹，我就不再你們跟前兒當電燈泡兒啦！老哥我先走一步哈，有空兒來我家玩兒，你嫂子也是成天在家，憋悶得很呢！」

  韓子禾目瞪口呆地看著空無一人的院門前，那些被激揚起來、在半空中趁興旋舞的灰塵。

  「你們這些戰友，可都太有個性啦！」雖然她不是一個喜歡竄門八卦的人，可她也知道，邀請別人去家裡做客，怎麼也得留下地址……吧？

  楚錚順手揉揉自己小妻子的頭，哼笑道：「他們家就是咱家左手邊兒那戶……你要是在家裡呆悶啦，過去聊聊也行……老賀那傢伙不是東西，可他老婆人還不錯。」

  前半句話說完，楚錚憋了會兒氣，終究還是說出了中間那句話，可到底意難平，這傢伙緊跟著便用最後一句做了注視。

  這孩子氣的表現，讓韓子禾不禁莞爾：「你們關係都不錯？」

  楚錚聞言，氣哼哼不語。

  喲嗬，媳婦兒說話還敢不言語？勇氣可嘉啊！

  韓子禾黛眉一挑，蔥指伸向某人粗壯的胳膊內壁，一捏一轉一捻……嗯，效果非常不錯，看，這不就開口回答啦麼！

  「哎呦！哎呦！嘶~~好好好，我說，我這就說！」楚某人輕輕包住他媳婦兒在他胳膊上「作惡」的手，連連討饒，「我、老鄭……和這個賀疏，是同一撥的戰友，打新兵連就在一個鍋里吃飯，後來一連串兒的選拔，也都沒少了他湊熱鬧，當初前線作戰，他還是我手底下的副手呢！」

  「那你怎麼見著他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深諳「打一棍子給個棗兒」這一技術手段的韓子禾，那蔥白似的纖指化捻為揉，跟著在楚錚胳膊那處，輕輕的乎擼幾下，算是安慰。

  楚錚也是記吃不記打，人家一哄便昏昏悠悠地眯縫起眼來，老享受了。

  「老賀同志，意志很不堅定！」楚錚就是享受著，也不忘「拎起」賀疏，給他拍地上，再踹兩腳，「下了前線，就有專業的意向，我和老鄭勸了多少次，都不頂用，連一個餑餑渣兒的動搖都沒有，這鐵石心腸的混蛋，全忘了我們仨當初那要做一輩子軍人的誓言，根本就是背信棄義麼！」

  聽出來話里的怨念，韓子禾不禁失笑道：「就因為這個？人家現在不也是和你戰鬥在一個戰壕里麼！」

  楚錚眼睛一睜，抗議起來：「什麼就『就因為這個』？這可不是小事兒！這涉及到了人格和信譽的問題！……再說，他也不是因為自己的意志沒有專業的，更不是因為我和老鄭的勸說而改變主意的！那是嫂子……哦，就是老賀他媳婦兒說他，他才決定繼續穿上軍裝的！」

  這話聽得韓子禾一臉黑線：最後兩句才是關鍵吧！

  楚錚還沒有抱怨完呢：「當初，上面兒還要把他分給我做搭檔，開什麼玩笑！我才不要他呢！看著堵得慌！」

  「結果，人家成三大隊的大隊長啦，正的喲！」

  韓子禾的打趣讓楚錚的耳根子都紅了：「什麼啊！那是趕的巧啦！我給他轟走後，過啦倆月，三大隊才成立的！當時，上級還想調我組新隊，我那是看不上，直接跟領導說：賀疏同志是需要鍛鍊的，只有戰鬥才能讓他的意志更加堅定！這麼著，三大隊的隊長才讓他當的！」

  楚錚的話，讓韓子禾心中一陣慨嘆，不過逗弄楚錚的心思顯然還沒有消失：「那關於美猴王那事兒，是怎麼回事兒？人家可是說，你從那兒開始，才對人家不理不睬的？」

  楚錚聞言，立時背過身，手上不忘拉住韓子禾的手，搖晃著往院外走去，邊走便粗聲粗氣道：「那不過是個發泄口，老……我、我早就不想搭理他呢！」

  嗯，楚錚童鞋，你的話好像挺有道理滴——倘若你的脖子沒有變紅的話，你的理由就很有說服力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