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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諸事不宜

2024-08-17 00:05:42 作者: 八千妖孽
  八月初九,秋分,游居鎮。

  大風。

  諸事不宜。

  「小郎君,請看,這塊部位的肉最為滑嫩,快刀稍稍深入,整塊割下,切作小片,放入口中細嚼慢咽,怎一個『鮮』字可以形容?」

  「頭有頭的吃法,刮須淨髮,囫圇下鍋,大料要多放,囫圇煮上一個時辰。對了,血沫千萬記得隨時撈走,否則腥味太重。時間一到,武火改文火,繼續煮半時辰,熄火,燜上一刻鐘,取出,澆上辣子、蒜、醋等作料調味,味道絕佳,堪稱極品!」

  「五臟六腑也各有各的吃法,比如這心,我最喜歡醃製後用大蒜爆炒,有獨特的蒜香味。是了,我原來是沒心的,吃心吃多了,就有了心,若小郎君同樣沒心沒肺,建議你多吃一些。」

  「血亦是好東西,將盛有血的盆里放入大量冰水,凝固後立即倒進大鍋煮開,待內外同色,再以冷水過涼,血豆腐就成了。」

  松濤伴風呼嘯,勾月高懸,照進林地的光昏昏暗暗。

  虎背熊腰的大漢背對趙蟾,倒提一人腳踝,另一隻手握剔骨短刀,熟稔的分切著,底下放著大盆,裡面的鮮血冒著熱氣。

  趙蟾一半身子被月光照的慘白,一半隱沒在黑暗中。

  大漢斜眼觀察少年神色,炫耀道:「採摘新鮮時令菜蔬,取一塊血豆腐切成食指粗細的厚片,一同炒制,其味……嘖嘖,念念不忘,使人魂牽夢繞啊。」

  他把各個部位規規整整碼好,故意留下的苦膽捏進嘴裡吞下,感慨道:「人之苦膽,餘味回甘,比吃肉更讓我愉悅。」

  扭頭看向趙蟾。

  猴眉、狗眼、牛耳、豹鼻、虎口,五官極怪異的大漢咧嘴獰笑:「小郎君受盡街坊鄰居的鄙夷白眼,一直想做個人上人……」

  「要我說,靠辛勤努力可做不了人上人,唯有跟我一樣吃人,方能成為人上人。」

  撿起不慎掉落的碎肉快,張口吞下:「不如苦膽。」

  夢境突然支離破碎,歸隱於腦海那本裂痕遍布的泛黃破舊書籍。

  此書翻開的第一頁,正是這五官妖異的吃人妖魔。

  勾畫妖魔的筆線有力傳神,將妖魔刻畫的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便從書里竄出來擇人而噬。

  書頁左下角,寫了幾乎辨別不清的幾個字——【劍氣指玄篇】。

  首次做這怪夢時,書籍第一頁上的妖魔死氣沉沉,隨著做夢的次數越來越多,妖魔迅速變的清晰逼真起來。

  趙蟾擦掉額頭冷汗,一雙狹長眉眼盯著房梁走神。

  他不知這本祖傳的無字破書為何鑽進了自己的腦子裡,也預料不到隨著妖魔越來越惟妙惟肖會發生什麼……

  天已放亮,灰灰沉沉,潮濕悶熱。

  最近雨水多,從未發過霉的老宅,如今房樑上發霉的厲害,霉瘡斑斑點點,蔓延的肆無忌憚。

  穿上滿是補丁洗的發白的深色短衣,又將身側的桃枝斜插在腰間。

  桃枝三尺余長,嫩芽新發。

  作為鎮子裡年紀最小的采漆工,因為雨季的緣故,最近一直空閒在家。

  除了當成主業的采漆,其他時間還會給犀照客棧打短工,大概也是雨水太多,客棧生意不好,老闆娘讓他過段時間再去。

  趙蟾愁眉緊皺,眼下他缺錢缺的厲害。

  走到院中,抓起立在牆邊的木劍,開始五年如一日的練習。

  無外乎是刺、點、崩、撩、斬等基礎劍術。

  游居鎮的孩子到了九歲,斬妖司里的斬妖人就會把這些孩子聚在一塊,傳授些簡單的兵器技巧和拳腳功夫。

  聽到動靜,鄰居孫合爬上低矮院牆,扣扣屁股蹲下,狠狠撕了口高粱煎餅。

  他故意吧唧嘴,向趙蟾喊道:「小蛤蟆,我求我爹把這次跟斬妖司處置妖患的名額送你了,一趟十五文,是不是比你漫山遍野采漆賺的多?」

  孫合左臉長了顆大黑痣,邊說話邊一抖一抖的。

  「聽說老劉在惡人山被妖魔吃了,你冒死撿回了點骨頭,現在缺錢給他買棺材,棺材鋪的幫工說只差十五文了,嘿,這不巧了嘛!」

  「哎呀!別練劍了!斬妖司教的三腳貓功夫,練不出什麼名堂的!你瞧瞧我的眼睛多真誠,實心實意幫你。你不去,我可去了啊。以前只有四、五文的,這次足足有十五文吶!」


  老劉是教趙蟾采漆的師傅,四十多歲,大笑起來滿臉的褶子。打了大半輩子光棍,常說等攢夠了錢,就風風光光娶了張寡婦,疼她一輩子。

  半月前不聲不響進了惡人山,一去不返。

  惡人山瘴氣瀰漫、妖魔盤踞,采漆工們都知道那地方只要進去了,九死一生。

  也不知趙蟾去沒去惡人山,總之他撿回了些殘骸,至於殘骸屬不屬於老劉,鎮子裡沒人在乎這點小事。畢竟,他和老劉在游居鎮都舉目無親,孤苦伶仃。

  趙蟾仰頭,認真注視著翹首以待的孫合。

  孫合見趙蟾心動了:「十五文換那本會發光的寶書!你家裡我都找遍了,愣是沒找到,你藏哪了?」

  孫合屈身跳下院牆,親昵的挽著趙蟾手臂,把剩下一小截煎餅不由分說塞給他,客氣道:

  「餓了吧?你嘗嘗,高粱的,你逢年過節才吃得上一次……等你回來,我把我娘攤好的煎餅偷拿一打給你。」

  趙蟾抽身躲開:「我不餓。」

  孫合眼珠子咕嚕嚕直轉,計上心頭,決心給他來個下馬威,占據主動,直接搶來寶書。趙蟾一個孤兒,欺負了就欺負了。

  立即抓住他的肩膀,沾著口水的高粱煎餅往趙蟾嘴裡塞。

  「小蛤蟆!哥哥好心好意餵你吃煎餅,怎麼不領情呢?」

  趙蟾滑不溜秋的朝後退走,不願跟這心胸狹隘的鄰居起衝突。

  「還躲?」

  二十二歲的孫合,比趙蟾高一個頭,長的人高馬大,不依不饒:「聽話,你吃完煎餅,哥哥再跟你說正事,想不想為老劉買棺材啦?」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這淺顯的道理少年還是懂的。

  「你就吃了吧!順便把那本發光寶書拿來給哥哥。」孫合撲向趙蟾。

  趙蟾只好繼續躲避。

  孫合抓不到他,氣的直跺腳:「你家什麼情況我還不清楚?這寶書哪是你一個沒爹沒娘的野崽子能夠擁有的?你把握不住!」

  趙蟾靜靜凝視作勢欲撲的孫合,無依無靠的少年,好像有點生氣了。

  這次不等孫合行動,穩住下盤,雙腳牢牢「粘」在地面,疾走數步,猶如一陣風,手中的木劍點了下孫合的右肩。

  孫合頓時大叫一聲,捂著肩膀,疼的面龐扭曲。

  剛要反擊,眼睛一花,趙蟾撞進他的胸膛,巨大的力道,讓孫合雙腳離地,噗通,摔了個頭昏眼暈。

  少年握緊木劍,斜在孫合脖頸,居高臨下看著他,似乎一言不合,便要斬落這顆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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