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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佳人難尋

2024-08-17 00:07:20 作者: 八千妖孽
  「世間自是有女子只在乎你的人,不在乎榮華富貴,你常說安貧樂道,莫非就沒有女子『吾心安處是吾鄉』?」

  楊昀嚼著餛飩,含糊不清道:「難尋、難尋。」

  「我知道有這樣一位女子。」

  「在下認識嗎?」

  「不僅認識,甚至十分相熟。」

  「何人?!」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張翠翠目光清澈,說完這句話,長出一口氣,渾身剎那間輕鬆起來,這句話憋在心裡已經忘記多久了。

  楊昀手足無措,放下湯匙,「在下尚有課業要做,告辭!」

  她發了狠,攔住去路:「楊昀,我就是喜歡你!」

  走在彩煙街的行人紛紛止步看熱鬧。

  張翠翠這位受流言蜚語纏身的俏寡婦,竟然對讀書讀傻了的癩子頭楊昀表白!

  此事足夠大街小巷的婦人嚼舌好幾年。

  梁右跟王綠水恰巧也在人群里。

  王綠水看的津津有味,梁右卻失魂落魄。

  「瞧瞧,我說嘛,張翠翠肯定和他有一腿,她定是眼看自己有了孩子,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實在沒辦法,才謀劃著名改嫁給癩子頭楊昀。」王綠水扭頭說道。

  站在她背後踮著腳尖看熱鬧的是馬蘭。

  昨天王綠水在餛飩攤與梁右扭打了起來,是馬蘭拽著他們回了小花巷。

  作為游居鎮有名的長舌婦,馬蘭自然不會放過這般難尋的機會,造謠張翠翠道:「誰知她肚子裡的娃兒,是不是癩子頭楊昀的。」

  「哈,你說的也對。」王綠水譏諷道,「反正楊昀天天讀書,已經讀傻了,不介意孩子是不是他的。」

  梁右心裡不舒服:「少說兩句。」

  「你還惦記那騷狐狸?」馬蘭白他一眼,「可惜吶,騷狐狸看不上你,只有我們家的綠水才瞎了眼的一心對你好。」

  王綠水冷笑:「滾回家!家裡長了那麼多的霉,都給老娘鏟了,今天鏟不完的話,仔細你的皮!」

  馬蘭怪道:「往年下雨都不長霉的,今年不懂咋回事,瘋了一樣發霉。」

  「還能怨誰?都怨張翠翠這騷狐狸!她是倒霉星!呸,賤貨!遲早得了花柳病身子爛掉!」

  梁右連嘆幾口氣,魂不守舍的回小花巷。

  經過弄歲巷前,趙蟾跑了出來。

  他瞧了眼神色落寞的梁右,隨即眺見一群人圍了翠翠姐的餛飩攤。

  藏好銀子、秘籍,簡單收拾了收拾家裡,便要趕去斬妖司。

  未曾想,翠翠姐的餛飩攤出事了。

  趙蟾擠過人群,看看能不能幫翠翠姐解決麻煩。

  張翠翠哭了。

  淚如泉湧。

  她擦拭一次又一次,但淚水委實太多了,無論怎麼努力去擦,楊昀在她眼中還是模糊不清。

  她不想看不清他,使足力氣,即便將眼睛擦的紅腫,淚水依然決堤般的傾瀉而下。

  「翠翠姐。」趙蟾走到她身旁,抓住她的手腕。

  張翠翠甩脫趙蟾的手,奮力睜大眼睛,她非得看清站在對面的男人。

  她還有許多話要說,嘴唇卻抖的厲害,半句話也說不出。

  「楊大哥?」

  楊昀呆呆凝視著張翠翠,猶如傻掉了一般。

  趙蟾不需詢問,從圍觀群眾的七嘴八舌中就知曉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翠翠姐對楊大哥表白了。

  這些年翠翠姐單賣韭菜餡餛飩,其餘餡料一概不賣,趙蟾亦曾詢問過,她卻笑著不回答。

  彼時他不懂,現在知道了。

  這些年光顧餛飩攤最多的人就是楊大哥,他特別喜歡吃韭菜餡餛飩,百吃不厭。

  翠翠姐是為了楊大哥一人擺下的餛飩攤。

  所以。

  趙蟾提醒楊昀:「楊大哥,你飽讀詩書,應當明白人言可畏,能殺人!」

  不管怎樣,楊昀若不接受張翠翠,她今後沒臉在游居鎮活下去了。

  楊昀苦笑,欲言又止。


  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

  他超乎趙蟾意料的走到張翠翠面前,張臂抱住了她。

  圍觀群眾齊齊驚呼。

  讀書讀傻了的癩子頭楊昀,有天大的膽子當著所有人的面,抱緊了寡婦張翠翠。

  「小時候,我最喜歡吃娘親包的餛飩,現今,我最喜歡吃你包的餛飩。」

  他嘴裡沒了之乎者也。

  「翠翠,娘親歸天后,我傷心欲絕,恨自己不能留娘親在世日日夜夜侍奉,便以聖賢書麻痹自己,呵,像傻了似的,但誰知我心中的痛?」

  「遇見你後,我更加埋頭苦讀。」

  張翠翠好不容易才呢喃的問道:「為什麼?」

  「呵。」楊昀自嘲道,「我實在太膽小了。

  膽小到每天都來吃餛飩而不敢承認是為了多看你一眼;

  膽小到故意聽不懂你的種種暗示,生怕是一場空歡喜;

  膽小到夜裡想你想的睡不著,只好大聲誦讀聖賢書;

  膽小到我懂那般多的道理卻不敢對你說一句……我喜歡你。

  翠翠,我太膽小了,膽小到由你告白而不是我。」

  他抱的那麼緊,似要把張翠翠融進他的身體。

  張翠翠陡然撕心裂肺的放聲大哭。

  不是傷心,喜極而泣罷了。

  ……

  回到游居鎮便見到這一幕的白幼君衷心祝福他們。

  白玉卿卻惋惜的搖搖頭。

  張翠翠死在了情關里。

  謝婉在夕照客棧二樓的閨房開了窗,探出身子,俯瞰餛飩攤旁摟抱著的痴男怨女。

  似是觸動心扉,她嘴角勾起緬懷的笑,目光溫柔。

  「我可以進來嗎?」阿萍在閨房外問道。

  「進來吧。」

  阿萍推開門欞刻著鴛鴦戲水的房門。

  地面是平鋪的紅長板,該是時間久了,掉色掉的略微發暗。

  雞翅木的梳妝檯,銅鏡前規整放著梳篦跟胭脂盒,胭脂盒是銅鍍金四方委角粉盒,盒子四周裝飾透雕花卉,蓋面則是五福捧壽紋,梳篦是黃花梨的,色澤燦爛。

  梳妝檯右邊是一張紫檀貴妃榻。

  左邊則是一張八寶架子床,雙層紗幔,外層綢綾,內層薄紗。

  一面黃花梨的豎頂櫃,櫃旁是洗漱的面盆架,臉盆是銅的,巾架上掛著柔軟的綢巾,橫板上擱有雪白的胰子。

  掛在牆上的畫多是仙子圖,蟬衫麟帶、霧鬢雲鬟。

  六副仙子圖都是一個人,相貌與謝婉有七八分相似。

  每副畫下皆有香幾,香几上擺了花插瓷瓶,都是昂貴的霽藍柳葉瓶。

  閨房角落那面三扇屏風上是一副畫工精緻的萬花春睡圖。

  「你這些家當比夕照客棧都貴。」他點評道。

  謝婉轉過身輕笑:「賺錢不就是花的嘛,大把的錢財不花出去和死物有何區別?」

  她只手托著香爐,指著柳葉瓶插著的萱草、鳶尾葉、薔薇枝、南天竹、蝴蝶蘭等等:「都是小蛤蟆前些日子上山采漆後摘給我的。」

  「倒是個有心的少年郎君。」

  「哈,有個屁心,我看吶,小蛤蟆翅膀硬了。」

  「他惹到你了?」阿萍問道。

  謝婉冷笑道:「游居鎮傾覆在即,小蛤蟆竟然有事瞞我,好啊好啊,原想提前送他離開這漩渦,既然如此,休怪老娘袖手旁觀。」

  阿萍皺眉:「到底發生了何事?」

  她將趙蟾清早回來游居鎮,對她假意周旋的事講了一遍,甚至謝婉還揣度趙蟾定是加入了斬妖司覺得自己成了人上人,無所謂往日的恩情。

  「以前見他可憐,請他到客棧做幫工,錢雖不多,倒也能應付的了一日三餐。哈,不曾料到,小蛤蟆成了斬妖人後,轉眼就對我藏藏掖掖起來,甚至還敢岔開話,不說他昨夜去了哪裡!」

  謝婉將青煙裊裊的瑞獸香爐砰的一聲扔至梳妝檯,猶不解氣:「怪我心善憐憫,錯看了人,小蛤蟆爹娘病死後,對人對事謹小慎微,又手腳麻利,我這才願意要他來客棧當幫工,我可不光給工錢,隔三差五還免費留他吃飯呢。」

  頓了頓。

  她冷哼道:「阿萍,你評評理,這種表里不一、居心不淨的人,是不是該叫他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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