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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章、掛月峰,少年游

2024-08-29 06:50:28 作者: 八千妖孽
  「不能光看著不幹活。」童柏嘀咕了一聲,駕馭飛行法器去斬殺八面圍攻鍾雨縣的妖魔。

  他其實想趕緊避開「趾高氣昂」的秋少游,省得他再自己面前炫耀。

  他越炫耀童柏越氣,怕按捺不下自己心中那一丁點的火氣,拔劍出鞘,和秋少游「拼」了。

  在瀾蒼府斬妖司之時,童柏就跟秋少游認識了。

  兩人同屬寅賓房,一個是斬妖人、一個是繡衣衛。

  或許他們的性格天生犯沖,時不時的掐架,甚至相約去演武場比試比試,結果互有勝敗,等童柏前往千山翠峰谷潛伏,居然打了個平分秋色,誰也沒有多贏一場。

  當然,切磋的前提是兩人都別使出壓箱底手段。

  秋少游可是擁有下品靈器的,真讓他解封了,堪比下品開府卻不是下品開府的童柏,肯定不是其對手。

  「嘿,慢點走,彆氣著,氣大傷身。」秋少游看著童柏的背影哈哈狂笑。

  童柏氣的牙痒痒:「等我破境後,非得找你切磋一番不可!」

  「好啊,老子等著,萬萬別讓我等到天荒地老!哈哈……」

  「秋少游!!!」童柏大吼一聲,直奔群妖,斬殺妖魔撒火。

  期間,他看了眼往城池走的趙蟾,內心微動,強壓火氣,落在少年郎面前。

  童柏上下打量著這位少年斬妖人,一改面對秋少游的怒色,讚賞道:「少年英豪,確是不多見。」

  趙蟾渾身放鬆的注視著他。

  既然秋大哥未曾將之斬殺,說明他是己方陣營的人,必是白澤殿的繡衣衛。

  趙蟾抱拳道:「晚輩是陽縣斬妖司百戶趙蟾,見過前輩。」

  「呵呵,從今以後你就不是陽縣斬妖司的人了,而是瀾蒼府斬妖司的人,依我看,秋少游這廝心太大了,以你的本事去府司簡直是在往平靜的水面砸下一顆大石頭,得教那群自詡天才的繡衣衛、斬妖人們驚掉下巴,並非所有人都心懷寬廣,小郎君你心裡可曾做好了內鬥的準備?」

  「回前輩的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躲是躲不過去了,既然去了瀾蒼府斬妖司,便要按照府司的規矩去做事,晚輩所說的規矩不僅僅是明面上的規矩,還有不成文的規矩。倘若有人內心充滿嫉妒,晚輩不介意出手將其教訓一頓。」

  「哈哈……說得好。規矩的的確確不光有明文規定,確實還有許多年深日久讓眾人認可卻並未寫出來的規矩,我告訴你,外地斬妖人入職府司得做兩件事。」

  「敢問是哪兩件事?」

  「第一件事,不問來府司之前的功勳,只看來了府司之後的功勳,當然,要是你身負八等、七等功勳,其他人還是認的,畢竟單單是一次八等功勳,都能在府司里橫著走了,可以兌換許多別人眼紅的寶貝。

  這第二件事嘛,那就是府司的斬妖人或者繡衣衛會試探試探你的身手,大概前前後後會有個十人左右。

  地點在演武場,這演武場是被下了禁制的,下四境修士在裡面打翻天了,也影響不了外界。

  中五境大修士較為複雜,演武場分為好幾個。」

  少年郎抱拳道:「原來如此,晚輩受教了。」

  「怕不怕?擔心不擔心去了府司陷入眾矢之的。」

  「晚輩曾在山中殺了一頭虎妖……」

  「嗯?」

  「在殺虎妖之前,晚輩也殺了一群狼,狼群成群結隊,虎妖卻獨身一個。真正打起來,狼群奈何不了我,被晚輩全宰了,可對付那虎妖,卻費了一番手腳,險些被其一口吞了。」

  童柏笑的前俯後仰,拊掌叫好:「好一個寧為獨身虎,不做成群狼。」

  說罷,他轉身疾奔群妖。

  除了童柏,任凶虎、鄭尾、丁癸亥以及鍾雨縣斬妖司的四房主官,下品知命境、築基境等斬妖人繡衣衛,盡數躍下城牆,大殺四方。

  沒了主心骨,群妖打了一會兒,再也堅持不下去,一鬨而散。

  斬妖人銜尾追殺。

  勢要儘可能的多殺些妖魔鬼怪。

  若教它們散掉,今後必然會造成許多妖患,一一處置起來,煩不勝煩。

  而趙蟾默默回到了城中,敲開一家賣面的鋪子,要了碗香油蔥花面,安靜的吃了起來。


  掌柜的是個年過半百的老者,已經老的不像樣子。

  「小哥是斬妖人?」

  趙蟾吸溜著麵條,指了指身上的妖血:「掌柜的,不會嫌棄我身上的血污吧?」

  掌柜趕忙擺著手:「不會、不會,心裡充滿了感激,若不是你們為我們拼殺,小老兒一家八口,定會被妖魔吞吃的一人不剩。」

  「面好香。」

  「做了一輩子面了,最拿手的還是小哥吃的香油蔥花面。做面的麥子是今年新磨的,吃起來又香又甜,和面時,須得下足了氣力揉面方能筋道,滾燙的沸水下鍋,面都飄起來了,馬上撈出放在涼水中,用麵湯調一碗香油蔥花,再將過涼的面撈進香油蔥花水裡,便成了。」

  「最近生意好嘛?」

  「不好,沒人有閒心來這兒吃麵了,都是一家人好生團聚,這次妖魔攻城……大家都擔心城會不會破了。」

  「破不了……」趙蟾滿足的嘆了口氣,滿滿一大碗面已被他吃光了,「再幫我盛一碗。」

  「好嘞。」

  「城池破不了了,妖魔已經斬殺的七七八八了,眼下斬妖司開始追殺妖魔了,防止它們竄進山林害人,或者藏起來避過了風頭又造成妖患。」

  掌柜猛地停下腳步,急聲問道:「小哥說的可是真的?」

  「正因即將結束了,我才回城中吃碗麵。」

  掌柜換了更大的一個面碗,為趙蟾盛的滿滿當當,雙手捧著放在桌案,他深呼吸了幾口氣,跑出面鋪,大聲疾呼。

  「勝了!勝了!斬妖司擊退了妖魔!我等無事了!」

  「勝了!勝了!!」

  掌柜歇斯底里的吶喊。

  街頭巷尾,百姓們紛紛出門,瘋了一樣跑過來詢問。

  那掌柜不忍驚擾尚在吃麵的趙蟾,帶著一群百姓往城牆跑。

  如果妖魔真敗退了。

  城牆絕對是安全的。

  隨著離城牆越來越近,搬運妖魔屍首的民壯,早已揮舞著雙拳,縱聲大叫,放肆的宣洩壓抑著的情緒。

  「勝了!勝了!斬妖司將妖魔殺退了!我等平安了!」

  一聲聲嘶喊。

  表達著百姓絕處逢生後無與倫比的喜悅。

  秋少游搜颳了一番戰利品,收穫頗豐……不對,他現在簡直富得流油!

  邵雀、聞淵、龍葬花、鵲鬼、張文、張武等上品知命境妖魔的儲物法寶里,和小寶庫似的,看的秋少游眼花繚亂,喜不自勝。

  尤其是一股腦收穫這般多的儲物法寶,不提某些暫且無法估算價值的寶貝,至少五、六百枚山鬼花錢入帳。

  挑選了些最好的法寶,秋少游打算送給趙蟾,這小子真是的,為了提振鍾雨縣斬妖司士氣,居然單槍匹馬殺進敵陣,萬一他沒有及時破境趕來,面對那般多的上品知命妖魔,十條小命都不夠他死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童柏是白鎮撫使麾下的得力打手,而趙蟾又在游居鎮和白鎮撫使有過一段交集,那童柏定會保趙蟾無虞的。即便他暫時不知白鎮撫使和趙蟾之間的關係,遇見這麼一位殺力驚人的少年斬妖人,不得好生保護?

  念及此,秋少游忽然後悔剛剛沒有對童柏說明此事。

  別看童柏現在還不是開府境大修士,但他在府司的白澤殿中,人脈頗廣。

  剛要準備回城。

  想了想。

  秋少游又在戰場上仔細搜颳了一頓,別說,還真叫他找到好東西了。

  聽聞上次妖魔攻打陽縣,戰後嚴義發了一筆橫財,如今秋少游親身體驗,確實「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

  只不過彼時的嚴義就算得到了妖魔的儲物法寶,沒有開府境的修為,也抹除不了禁制,只能看著一座座金山發呆,估計突破了開府境後,嚴義得在陽縣斬妖司里的那座小院,天天數「錢」數到手抽筋。

  共三件品質不錯的上品法器,二十一件中品法器,下品法器的話,秋少游看都不看一眼。

  將所有儲物法寶里的禁制全部抹除,他挑了件玉佩樣式的儲物法寶,此寶來自於聞淵,下品靈器。

  真真是好東西啊。

  對於這件儲物法寶,饒是自己就有一柄靈劍的秋少游都不好估算其價格。


  把玩著此寶,他在想著要不要送予趙蟾。

  「趙蟾現在的本事已經夠資格擁有好東西了。」

  呢喃了句,秋少游終究選擇將此寶送給趙蟾。

  他本想自己留下的,但誰讓自己已經重注押在了趙蟾身上,少年郎的家底越來越厚實,將來在斬妖司立下的功勳就越多。

  作為伯樂,斬妖司的規矩向來是要厚賞他的。

  「離開鍾雨縣之後再給他,省得任凶虎和我討要。」

  想到此,再無其他事,秋少游御風而返鍾雨縣。

  鵝毛大雪仍在下著。

  沒了成群的妖魔。

  大雪落在地面每一個角落。

  秋少游心有所感,停留在城牆的甬道,轉身望向原野。

  大雪很快掩蓋了妖魔的屍首、妖血、殘肢斷臂等等。

  白茫茫一片,真乾淨啊。

  翌日的晚間時分。

  任凶虎才抽身擺下一桌鍾雨縣頂好的宴席。

  宴請之人只有三個。

  秋少游和趙蟾、童柏。

  鄭尾與丁癸亥作陪。

  酒是好酒,宴同樣是好宴。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眾人都上了頭。

  任凶虎忽然哈哈大笑,豎起大拇指對秋少游道:「沒想到竟那般快的突破了境界,委實了不起,你若慢一天,我鍾雨縣斬妖司非得死傷慘重不可。」

  秋少游看著童柏,哈哈一笑。

  童柏笑道:「任千戶嚴重了,有我在妖魔內,必然不會令鍾雨縣斬妖司死傷慘重的。」

  「哎呀,喝多了喝多了,一高興就貪杯。」任凶虎趕忙打哈哈。

  童柏是準備慢慢消耗妖魔實力,然后里應外合,配合任凶虎等人大破妖軍的。

  這是秋少游突破境界失敗的最壞打算。

  但誰知秋少游破境破的那麼快,三下五除二,直截了當的將圍城妖軍給殺的慘敗。

  更是把雀鼠谷、蟠龍嶺、冷香齋連根拔起,從此以後,鍾雨縣肩膀一輕,再也不受妖魔洞窟的威脅,章縣亦是,沒了半座雀鼠谷的壓力,縣司的斬妖人可以去做更多的事。

  童柏話題一轉,瞧著秋少游:「不過,鞦韆戶為鍾雨縣剷除妖魔洞窟居功至偉,我們理應敬鞦韆戶一杯酒水。」

  「對對對,我代表鍾雨縣的百姓敬鞦韆戶一杯酒。」任凶虎起身端起酒杯。

  鄭尾笑眯眯的看了看秋少游,又打量了下趙蟾,真別說,這小子長相是真俊。

  丁癸亥不說話,臉上笑開了花。

  又是一陣熱鬧。

  秋少游道:「童柏,千山翠峰谷究竟打的什麼主意?」

  童柏稍顯沉吟。

  秋少游補充著說:「我之所以來此,起因是大鎮撫使命我調查千山翠峰谷和怨堂到底打的什麼主意,你倘若告知我,我匯報給大鎮撫使時一定誠懇請他老人家記你一功。」

  童柏道:「此事恰恰是我這些年潛伏在千山翠峰谷探查到的情報……」

  頓了頓。

  他乾脆抱起酒罈,痛飲了一壇酒水。

  放下酒罈,臉色沉重。

  緩緩說道:

  「千山翠峰谷那位谷主不簡單,代替谷主處置一應事務的毒敵刺史同樣不簡單,我懷疑它們都加入了一座妖魔道場。」

  妖魔道場四字一出,除了趙蟾,在座的任凶虎三人臉色霎時凝重下來。

  若稱道場,必有金丹大妖。

  「毓山郡是沒有妖魔道場的,隔壁的七賢郡卻有兩座,一座妖魔道場喚作【紅芍山莊】,一座妖魔道場自稱【十方正覺寺】。

  兩座道場都有金丹大妖坐鎮,所以坐鎮七賢郡的金丹大修士們,盡皆如坐針氈,恨不得儘快剷除它們,可這些年,兩座妖魔道場膨脹的越來越快,漸漸有勢大難治的趨勢。

  而千山翠峰谷的谷主,私底下或許跟【十方正覺寺】有所聯繫,甚至說,它正在配合七賢郡的妖魔道場掀起大亂,讓七賢郡的金丹大妖霸占毓山郡。


  毒敵刺史則是谷主推到前面的馬前卒,迷惑我們斬妖人的。

  這毒敵刺史的修為很強,我見過它兩次,一次是千山翠峰谷召開盛宴,一次近來尋黑檀侯爺交代攻打鐘雨縣一事。」

  任凶虎的眼睛眯了眯,沒想到群妖攻打鐘雨縣,居然和千山翠峰谷的毒敵刺史有關。

  童柏繼續說道:「哦,是啦,金僵將軍、銀僵將軍麾下的天狼,亦是毒敵刺史指使的,或者說,是毒敵刺史命金僵將軍、銀僵將軍煉化陽縣背後的那片山脈,才有了天狼前往金山洞,糾集妖魔攻打陽縣一事。」

  秋少游摩挲著酒碗,問道:「怨堂呢?」

  「怨堂的做法比較奇怪,一方面抓緊培養麾下的勢力,嗯,撞雲縣是其一,另一方面好像有避戰的心思,也不怪怨堂行事奇怪,這座妖魔洞窟內的大妖,連怨堂堂主的話都不怎麼聽,府司真想剷除一座大妖洞窟震懾群魔的話,怨堂是最合適的一家,反而是碧天村不太合適,府司用錯了力氣。」

  鄭尾問道:「為何碧天村不合適?」

  「因為碧天村的村長是上品開府境,即將突破下品凝神境的大妖。相比起來,怨堂則是軟柿子。」

  秋少游忽然冷笑說道:「怪不得毓山郡最近這麼亂,原來是有七賢郡的妖魔道場的影子。」

  「我在千山翠峰谷時,黑檀侯爺經常說毓山郡是塊香餑餑,此郡沒有金丹大修士……」

  金丹大修士那等存在,也不儘是斬妖司的【持節都督】,有的是山上宗門的大修士,被西唐國斬妖司驅使著和妖魔廝殺,也有自家利益受到大妖的侵害,與其不死不休。

  而斬妖司的金丹境斬妖人,其實不少,在西唐國內和金丹大妖的數量比,乃至壓過了它們一頭,卻是極少有人得封【持節都督】一職。

  並且,因金丹大妖的分布,金丹大修士亦是坐鎮各處。

  比如毓山郡沒有金丹大妖,毓山郡斬妖司的最高之人,便成了凝神境的大鎮撫使。

  側重點不同而已。

  秋少游倒了碗酒水,又給童柏滿上,「我不該問的,只憑這些情報,大鎮撫使就得給你一次七等功勳。」

  「哼,所以我才不願告知你。」

  「說都說了,還有嗎?過了這道門,我就當沒聽過你說的這些事。」

  「當然是有的。」童柏猶豫了下,喝乾碗裡的酒水,「我信你們的為人,不會搶我辛苦探查來的情報的。」

  他下一刻道:「毓山郡各大擁有大妖坐鎮的洞窟,在千山翠峰谷那位谷主的撮合下,大概聚攏在了一起,相當於從鬆散的聯盟,變為了更加團結的部落。

  它們要在毓山郡掀起一場大亂,一方面讓七賢郡的金丹境大妖插手,一方面各大洞窟為自己劃清地盤,畜養勢力。

  提前說好,這些事只是我探聽到的大概,具體的細節我便不清楚了。」

  在座的眾人互相交換了下眼神。

  任凶虎無奈問道:「也就是說,這次群妖攻城僅僅是開胃菜?」

  童柏頷首:「看樣子是這樣的。冷香齋、雀鼠谷、蟠龍嶺等妖魔洞窟加在一起,不如千山翠峰谷的一根手指頭。哦,包括秋少游那些人覆滅的撞雲縣,如同撞雲縣似的妖魔勢力,怨堂麾下還有三四個呢。」

  秋少游吃著菜,含糊不清的問趙蟾:「小子,聽了這麼多,說說你的看法。」

  童柏亦是看著少年郎,他也聽聽這天賦卓絕的少年斬妖人有何推斷。

  趙蟾輕聲問道:「童千戶,千山翠峰谷有沒有陌生的大妖?」

  「陌生的大妖?有的。」童柏仿佛想起了什麼,臉色一下子蒼白開來。

  少年郎慢悠悠道:「一如妖魔攻打鐘雨縣,先讓知命境以下的小妖小魔消耗斬妖司實力,等消耗的差不多了,再派遣下品、中品知命境的妖魔,重點攻打,到了這個時候,斬妖司的實力已被耗去了七七八八,最後,上品知命境妖魔出動,一錘定音。

  如果大妖洞窟亦是這般打法,接下來應是它們大妖出手攻打縣城、州城、府城了,令毓山郡四面開花,最大程度的消耗斬妖司的底蘊。」

  「大妖?為何不是知命妖魔?在咱們毓山郡,大妖才是頂級妖魔呀!」鄭尾不解。

  趙蟾解釋道:「這一步應是開府境的大妖先動手,那位谷主後動手,用來對付大鎮撫使。」


  「你說的是這個意思啊,然後呢?要知道,我斬妖司的鎮撫使數量不比大妖少!」鄭尾點點頭。

  「童千戶說了,有金丹大妖覬覦毓山郡……」

  「……」鄭尾一下不說話了。

  真要按照趙蟾所言,毓山郡斬妖司的結局一定慘不忍睹。

  因為妖魔永遠都有後手,永遠都在牽制著斬妖司。

  斬妖司卻是疲於奔命,以至於最終讓妖魔一錘定音。

  「這小子……」童柏輕笑了下,對秋少游和任凶虎道,「他分析的極好,與我想的一般無二。」

  丁癸亥突然道:「瀾蒼府斬妖司可以將此事上報給京城,請求一位持節都督前來坐鎮。」

  任凶虎跟秋少游同時搖頭。

  「來不了的,西唐國和後趙國開戰了,後趙國軍隊裡存在大量妖魔,大妖更是不勝枚舉,國司現在的主要對付它們,顧不得我們。」

  「攘外必先安內。」

  「一郡之得失,比不過一國之得失,何況,毓山郡和其他郡比較,也僅僅是小郡。打贏國與國之間的大戰,回過頭重新收拾毓山郡的金丹大妖照樣不遲。」

  「百姓不知因此死傷幾何。」

  趙蟾道:「倘若抵擋不了後趙國大軍,百姓死傷的會更多,遠不是一郡百姓能夠相比的了。」

  「是啊。」

  少年郎又道:「可以請大鎮撫使求援七賢郡的金丹大修士。」

  「嗯,唯有此法能解毓山郡的危局了。」童柏點了點頭。

  秋少游晃了晃腦袋:「不說了,不說了,吃菜喝酒,我和趙蟾明日就走。」

  「直接回瀾蒼府?」任凶虎問道。

  秋少游笑著說:「這小子沒見過世面,帶他去看看繁平縣掛月峰,之後到楓州城拜訪上官鎮撫使,看看楓州城的『秋葉醉紅三千里』,此景一年四季不變,必須得教這小子見識見識,然後去翎州城,有機會的話到那座大獄裡逛一逛。」

  任凶虎笑道:「繁平縣的掛月峰好啊,我去過繁平縣,縣司的老王頭雖然招待客人的禮數不周,卻是一副熱心腸,名如其人,老王頭是個好人。」

  繁平縣的王貴是老斬妖人了,比魏縣斬妖司的高丘年紀還要大。

  「聽說今年年底老王頭要退下來了?」秋少游問道。

  「哈哈,你的消息過時了,老王頭早就退了,他是閒不住的性子,什麼都不要繼續幫著繁平縣鎮壓作亂妖魔。」

  「原來是這樣。」

  任凶虎看著趙蟾說道:「楓州城的上官鎮撫使同樣是個好人,你要是有求於他,直接當面說,若不過分,肯定能幫就幫的。」

  秋少游搶著道:「嘿,你這句話就說錯了,有我在,上官孝恭絕對得放放血!」

  「哈哈……這老傢伙的寶貝可不少,他鍛造了不少好兵器!」

  「正是!正是!」

  散場之時,秋少游良心有點過不去,將打掃戰場所得的寶貝,分給了鍾雨縣一半。

  任凶虎沒說什麼話。

  但他知曉,此人是把恩情記在了心裡。

  嘴上說的話,興許轉頭就忘了,記在心中的恩情,歷久彌新。

  秋少游回了任凶虎親自為他安排的房間,想了又想,找來了紙筆,將破境開府的感悟詳細的寫了下來。

  寫了一夜。

  直到天亮,瞥了眼窗外依舊下著的大雪。

  秋少游伸了個懶腰,以硯台將寫好的紙張壓住。

  敲了敲趙蟾的房門,兩人旋即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城內。

  他們剛走了不過半個時辰,好不容易歇息了一夜的任凶虎原想送秋少游、趙蟾出城,察覺房間已經沒了人,便推門而進,一眼就看見秋少游留下來的破境感悟。

  他幽幽嘆了口氣。

  為人最怕欠他人恩情。

  趙蟾幫忙守城,欠了一次恩情,秋少游又寫了這些東西,更是一次與天同高的大恩情,將來他突破至開府境,和秋少游寫下的這些感悟脫不了關係。

  乾脆把鄭尾、丁癸亥以及逗留鍾雨縣的童柏全部找來,將秋少游寫的手稿遞給他們。


  一一看過之後。

  房間寂靜無聲,他們皆在默默消化著這些感悟。

  快接近午時。

  童柏才出聲道:「秋少游好手段,我們全都欠了他一次大恩。」

  丁癸亥看的開,笑道:「無妨,慢慢還就是了。」

  「有什麼大不了的,我們破境到下品開府,亦是斬妖除魔、保境安民,說白了,秋少游是為了百姓著想才留下感悟的。」鄭尾笑的非常開心。

  任凶虎起身走到門外,看著下了一尺的雪,如此大的雪,城外的妖魔屍首必被掩蓋住了,幸好是冬季,且正值大雪,倘若換成夏季,掩埋焚燒不及時,必定造成瘟疫。

  童柏瞧著他的背影:「任千戶怎麼不說話?」

  任凶虎笑道:「秋少游終究是改了性子。」

  這位出身修行世家的貴公子,不再像此前那般高高在上,一身生人勿近的氣息。

  ……

  自鍾雨縣去繁平縣,在秋少游御風遠遊的手段下,變得分外有趣。

  趙蟾首次感受踩風飛空。

  與駕馭飛行法器的感受判若兩然。

  耳邊風聲狂嘯,大雪紛紛揚揚,入目所及,儘是白茫茫。

  山被老天蓋了一層棉被,樹被妝飾了白裙,河被描了白眉……

  秋少游更是暢快的縱聲長嘯,這些年遲遲無法破境的鬱悶,一掃而空。

  「我們先去繁平縣斬妖司!」

  繁平縣的城池看似跟陽縣差不多,可當趙蟾走進城內時,才發現內有乾坤。

  縣城內的布局分外合理,街巷錯落有致,穿行的行人慢悠悠的,享受美好太平日子。

  斬妖司則跟章縣斬妖司相差無幾。

  秋少游指著繁平縣斬妖司介紹道:「其他縣城的斬妖司多是徵調的豪族宅邸,或是租用的民宅,繁平縣斬妖司不一樣,它是新修的,而且府司撥來了一大筆款項。」

  「為何?」

  「繁平縣在百年前被妖魔攻破城池過,百姓死傷一空,真就是無一個活人,斬妖人同樣死的一個不剩。現在的繁平縣是在舊址上重新修建的,為了抵禦妖魔,城池故意修建的小了一圈,像鍾雨縣那般大的縣城守起來就很難,人手根本不夠用,你應察覺到了。為了儘可能的容納百姓,規劃的街巷請了精於此道的工匠,建設的十分合理,我在寅賓房看到過,繁平縣百姓共有八千四百戶,以一戶五人來計算,就有超過四萬人。不是小縣城了,算是大縣了!」

  「兩儀伏魔陣呢?」

  「繁平縣斬妖司很爭氣,府司派遣了兩位鎮撫使幫忙構建大陣,這一百年之間,繁平縣的斬妖人不斷找來天材地寶融入大陣,使得此地的兩儀伏魔陣,放眼整個毓山郡的縣城,都能排的進前五。」

  秋少游笑道:「妖魔像是攻打鐘雨縣那樣來攻繁平縣,不先死個十頭知命妖魔,休想踏上城牆一步。」

  趙蟾回頭望著城牆:「固若金湯的意思,居然是這樣子。」

  「哈哈……你小子才見了多少兩儀伏魔陣就盛讚這裡的大陣固若金湯?等你去看看西唐國京城的兩儀伏魔陣,才能真箇知曉,什麼才叫特娘的固若金湯。」

  「哦?京城的兩儀伏魔陣有何特殊之處?」

  「一國之龍脈為根基,請來了位【方伯】打造,即便是金丹大妖攻打京城,除了戰死一條路外,沒有第二條路。」

  「秋大哥!」

  「嗯?」

  「毓山郡無事了,我要去京城走一走。」

  「好,我與你一塊去,許久沒回家了,我也想回家看看。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啊!」

  繁平縣斬妖司的千戶聽聞秋少游來了,紛紛大笑著出門相迎。

  擺下酒宴,好生痛飲了一頓。

  趙蟾在席間才驚覺,之所以故意繞行一圈再去瀾蒼府,秋大哥亦是想讓他多結識一些斬妖人。

  在斬妖司歇了一夜。

  第二日,秋少游便帶著趙蟾離開了,前往掛月峰。

  掛月峰是一座山。

  山很高。

  比陽縣背後的豎斷山還要高。


  秋少游仰頭望著山峰,指了指:「那兒,就是掛月峰,時間還早,不御風飛上去了,你我沿著山道登山吧。」

  「好。」

  攀爬掛月峰的繁平縣並不少。

  一打聽才知。

  今天是個好日子,以繁平縣的習俗,要在今日爬上掛月峰祈福。

  和兩人說話的是位老婦,面貌紅潤,和藹可親。

  秋少游問道:「老人家難道不怕山中有邪祟妖魔?」

  老婦咧嘴大笑:「有什麼好怕的?斬妖司早就把山中惡鬼清剿的乾乾淨淨,接近五年了,再也未曾聽說過掛月峰鬧過妖患。」

  「以前有妖患?」

  「有的,妖魔狡詐,挑著百姓爬山的好日子趕來吃人,每次都有斬妖人護送。」

  「想來斬妖司頗得民心。」秋少游故意說了句。

  老婦笑道:「你們不是本地人吧?」

  「陽縣人士,來此走訪親戚的。」

  「哈,你們倒是膽子大,不怕在路上遭了妖魔。」

  「不怕的,我們兩人也是有點本事傍身。」

  「那就好。說來咱們繁平縣,縣衙早就併入斬妖司了。」

  「嗯?」趙蟾訝異的看著老婦。

  縣衙屬於朝廷,哪能併入斬妖司?

  如此一來,繁平縣的斬妖司豈不是一言而決?

  「這是我們百姓聯名請命的,縣令是個好人,他也同意併入斬妖司。」

  「幾時了?」對於真正有用的消息,秋少游反而不動聲色的繼續詢問。

  「一年了吧?」

  旁邊登山的鄉民聽聞,「沒有一年,過了今年,恰好九個月。」

  「我的腦袋糊塗了,確是九個月。」

  秋少游跟趙蟾再未開口。

  兩人心裡都清楚,要是傳去朝廷,此事非鬧大不可。

  秋少游暗地裡傳音給少年郎:「回到府司,我得把此事告知大鎮撫使,否則繁平縣斬妖司遲早會得到大教訓,我不願看到他們有事。」

  爬到山峰。

  此峰除了稍稍險峻,並無任何的奇特。

  已經有許多百姓或站或坐或蹲的來到了此處,默默吃著攜帶的乾糧,等候月上中天的那一刻。

  趙蟾站在崖邊,登高望遠,實際上沒有什麼好看的,下了一場大雪,今天晌午才停,眼下望去,全都雪白一片。

  而且身在山峰,呼吸間全都是冷冽的寒風,也不知那些前來的百姓是如何忍受的了的。

  秋少游站在他身側,好笑的問道:「是不是很失望?」

  「不失望。」

  「我不信。」

  「人生嘛,本就是坎坷不平,付出了爬山的努力,好不容易艱辛的登上山巔,卻並未享受到應得的美景,這才是正常事。」

  「既然付出了努力,但沒有收穫,豈會是正常事?」

  趙蟾由衷的感慨道:「世事無常,努力和收穫兩個詞,有關係卻又沒有關係,努力了,往往不會收到收穫,但不努力,一定沒有收穫。」

  秋少游莞爾:「怎麼傷春悲秋起來了?」

  趙蟾良久不言,不知他心底在想著什麼。

  「你的情關打算如何解決?」

  「我想好了,正視自己的內心,沒必要躲躲藏藏,越躲避,越容易著想。」

  「這是對的。我很好奇誰成了你的情關。」

  「秋大哥沒必要問的,情關是情關,她是她,說起來,【情關】與【她】之間並沒有什麼聯繫,我只需要度過情關就行了。」

  秋少游拍手讚嘆道:「你能這麼想,我就放心了。」

  少年郎自嘲道:「或許,因為有了情關,我才明白,自己並不是孤零零的了無牽掛。」

  今天是滿月。

  月亮掛在夜幕。

  明晃晃、金燦燦。

  當月亮出現,趙蟾才知,這座山因何被叫做掛月峰。

  月光照在山上。

  整座山開始閃閃發光。

  山峰的百姓燃起了香燭,叩首磕頭,默念著祈福的話。

  無外乎是希望冥冥中的神靈,照顧家人的身體,保佑不受妖魔侵害,來年風調雨順、五穀豐登。

  掛月峰……

  趙蟾忽然無聲的大笑。

  他的名字有個「蟾」字,蟾為月。

  少年郎來到了此處,又是一語中的。

  上品築基境鬆動,破境下品知命!

  「秋大哥……」

  「嗯?」

  「前途是不是荊棘遍地?」

  「不錯。」

  趙蟾拔出了桃枝,他笑的很輕鬆:「無妨,披荊斬棘就是了!」

  「走!此行,乃是少年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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