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光彩璀璨。
屋檐下掛著的紅燈籠映襯著孩子們紅彤彤的臉。
仙女棒綻放出花火，舞動著在空中留下久久不散的光的痕跡。
耳邊是正廳里傳出來的祝酒詞，和院子裡孩童們的歡聲笑語。
顧寧昭坐在屋外的連廊下，一半隱在昏暗中，一半被屋內漾出來的暖光裹挾，將夜的孤寂和蕭瑟驅散，漸漸叫她染上溫度。
她望著正廳里的一大家子人出神。
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下。
眼睫顫了顫，視線重新聚焦。從大衣口袋裡拿出手機，垂眸視線落在亮起的屏幕上。
【白狐：解藥，有進展了，你什麼時候回來一趟？】
顧寧昭眼眸驟然一沉。
【七號：過兩天就回來。】
【白狐：今天是華國除夕夜，新年快樂。】
【七號：你也是，新年快樂。有機會的話，明年一起過年吧。】
遠在灰金十三角基地的白狐看到她發來的消息，眸底划過絲詫異。
隨即，眼尾微彎。
【白狐：好，我們在基地等你回來。】
顧寧昭收起手機，抬眼望向屋裡那片人間煙火氣，目光從每個人的臉上掃過，仿佛要將他們深深地刻在腦海里。
她這半生，走過很多路。
曾在世界上的無數角落留下自己的痕跡，卻從沒一個地方想讓她為之停留的。
除了這裡——
稱之為家的地方。
「昭昭~進來了外邊兒冷！」
有人喚她的名字，有人關心她的身體，有人和她有著密切得難以斬斷的聯繫。
這是她等了許久，才終於等來的。
也好。
擁有過了便算不得遺憾。
顧寧昭起身，落下滿身的冷冽踏入溫暖的懷抱。
「來了。」
在瑞平的三天，她像個尋常人般體驗了過去的二十年未曾體驗過的一切。
過年、拜歲、收紅包。
做著二十一歲年紀的女孩，可以做的事。
將未盡的遺憾補圓滿。
初四。
盛厚德要提前離開返回京市，盛家那邊還有事得處理。盛熠也得提前回去，準備開年公司的事。
「昭昭，你不和我一起回去嗎？」
房間裡，盛熠合上行李箱。不舍地拉著她的手，不肯放。
顧寧昭：「嗯，我想回基地一趟，很久沒回去了。」
算算日子，已經快一個月了。
這一個月里發生了很多事情，讓她覺得好像過了一整年似的。
盛熠抿唇，見她摟進懷裡。
「不急的話，等我把爺爺送回家，然後陪你一起去灰金十三角基地怎麼樣？」
「我會在基地待一段時間，你跟我一起去，那公司怎麼辦？新的一年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吧，和智芯科技的合作可有好多人盯著，等著看你這個盛世新掌權人如何做得漂亮。」
「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必陪我一起回去。」
盛熠埋頭進她肩窩，聲音悶悶的，「可你才是我最重要的事。」
顧寧昭和他拉開些距離，抬眸直勾勾地望進他的眼底。手捧著他的臉頰，踮起腳尖，吻上他的唇。
如蜻蜓點水，觸之即離，不敢多停留。
「你在京市等我，等我回去。」
如果、她回得去的話。
一個吻便將盛熠所有的煩悶情緒安撫下來，乖乖地聽她的安排。
「好，那我等你，你要早點回來。」
「……嗯。」
送走盛熠和盛厚德之後，顧寧昭也準備從瑞平離開前往灰金十三角。
雲述他們照往常那樣將她送出門，朝她揮手。
「等你回來，我們京市見。」
「到京市了大哥來接你。」
「別太累了，要好好休息。」
他們一一叮囑著，顧寧昭一一應下。
直到升上車窗，將他們的目光全然隔絕。她靠在車后座，閉上眼睛，沉沉地呼出一口氣。
「走吧，去機場。」
車窗外，熟悉的景致快速地往後掠去，將所有留在了原地。
十幾個小時的飛行。
航班落地世界的某一處。
顧寧昭到基地的時候已是深夜。
「七號。」
在基地門口來接她的是白狐，不過一個月沒見卻好像過了很多般。
「就你一個人來嗎？」
白狐見她身後空無一人，怔了下問道。
「你沒和……」
顧寧昭搖搖頭，「這件事我自己承受就好，不用告訴他們。」
白狐皺眉，「可萬一……」
「那就是我的命。」
顧寧昭神色淡漠，無波無瀾。
好像又成為了那個沒有一絲牽掛的灰金十三角七號。
白狐沉默下來。
凝視著她許久，嘆息一聲。
「既然你決定了，那我再勸也沒用。」
七號決定好的事情，誰也無法改變，這是他們都知道的事實。
「解藥已經過了試驗階段，但在人體上效果如何他也無法得知。」
白狐終究是覺得太過冒險。
可從解藥研究開始，七號就說過禁制人體實驗。
這種折磨了她多年，折磨了許多無辜的人的非法藥物試驗，不能再有任何人因此而犧牲了。
「如果一定要有一個人冒險，那就讓我來。」
白狐心沉下去。
「那你……現在要去嗎？」
顧寧昭握著手機的手漸漸收緊，「給我兩天時間，我有點事要做。」
回到基地她一頭鑽進了自己的房間裡沒再出來，食物都是白狐送到她門口，吃完了的空盤再收走。
直到兩天後的傍晚，房間門打開。
她身上穿的還是兩天前來的時候那套衣服——是雲述給她買的過年的新衣。
「走吧。」
……
京市。
盛熠從回來開始，每天都會給顧寧昭發消息，晚上還會通電話。
她總是回得很快，視頻通話里也和平時一樣經常是他在說她在聽。
明明很正常，可他卻隱約覺得有哪裡很奇怪。
但怎麼也想不出來。
辦公室里，盛熠放下簽字鋼筆，拿起邊上放著的手機，給顧寧昭發了條消息過去。
【想你了。】
依舊回得很快。
【嗯，我也想你。】
沒什麼異常。
【爺爺最近身體狀況不太好，想見見你，你什麼時候回來？】
【很快，再過幾天吧。】
盛熠看著幾乎秒回的消息，逐漸擰起眉頭。
【過幾天是幾天？】
【就這幾天，等這邊的事情處理完，我就回來了。】
「沒有確定的時間……」
她回得每一句話都是模糊的時間界定。
總是『很快』『過幾天』『馬上回來』『再等等』之類的。
一句兩句倒沒什麼，但總是這麼說……很奇怪。
而且昭昭對爺爺很關心的，可他剛才說了爺爺身體狀況不好，她卻連都沒問一句。
就好像……是機器人回復的一樣。
！